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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配綁定賢臣系統(tǒng)后在線閱讀 - 第61節(jié)

第61節(jié)

    鳴哨之人是老徐頭,十多年前大昭與回鶻作戰(zhàn), 正是他于死人堆中背出了馮將軍。他是個老啞子,不會說話卻有著天生辨明方向的本領, 他也被稱作活地圖。馮將軍感念他的救命大恩,一度將他帶在左右,前幾日也正是借由“傷員”之名送到東宮身邊。

    口哨聲是早先約定的信號。

    眾人果然逐漸停下, 卓枝也勒緊韁繩慢下來,她憂慮的抬眼看向東宮的方向,天上赤色星子愈發(fā)顯眼,散發(fā)閃爍的微光。果不其然天生異相吸引眾人的注意,即使如此軍中仍保持靜謐,并沒有細語閑談。

    她還在思索刺殺之事。

    赤星現(xiàn),天生變......書中似乎有首童謠讖語談及此事,女主誤聽機密連夜逃出赤奢城,最終趕到刺殺之時,卻來不及多言,只身上前擋住了......

    弓箭!

    射箭的人是誰?

    她絞盡腦汁翻來覆去的想,只記得是個銀甲紅纓的將軍,突然射出一枝冷箭?她越發(fā)混亂,女主飛身去擋,但是箭力強勁帶毒,穿透女主單薄的肩膀,然后射中東宮?

    卓枝也是善射好手。就算是她以最快的速度近距離張弓,也會被人發(fā)現(xiàn),那么只可能在混戰(zhàn)中趁亂射箭,或者是小到難以注意的弩機。

    大戰(zhàn)在即,她上前跟東宮說這些無端猜測,萬一引得他分心也是不妥。

    耳畔響起一聲長一聲短的哨聲,隊伍又動了起來,卓枝驅馬上前,她手按住佩劍,眼睛注視周遭,不忘維持距離正在東宮左右。

    喊殺聲、哀嚎聲仿若近在耳邊,卓枝飛快抬眼去望,只見不遠處明光耀耀,到處都是火把,大昭兵士與韃靼混戰(zhàn)一團,火光映照在玄缺青色的城墻上顯出一種莫名原始的血色。

    李煥沉聲說著什么,老徐頭下了馬,躬身不住比劃。李煥似是得到了什么訊,他躬身拍馬帶著盡兩千倏然前行,這里的動靜不小,頓時引起了韃靼中軍的注意力。

    兩方距離不遠不近,草原平坦沒有半點遮掩,因而他們這一波人避無可避。伊智逐向天空射出一枝長箭,“嗖”的一聲,他身畔韃靼勇士帶兵沖上前來,算距離應當一盞茶的功夫,兩軍便能短兵相接。自然大昭眾騎也已只待一聲令下,即將策馬上前。

    此情此景,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盯在韃靼人身上。

    唯有老徐頭,他就站在人群中,依舊是矮著身子弓著腰。眾人都轉向韃靼的時刻,他依然看向這邊,看著的正是東宮的背影。雖然老徐頭與書中銀甲紅纓的將軍半點不相像,鬼使神差,她依著本能后退幾步。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移動瞬間,風中一道極細極輕微的扣動聲砰然響起,與此同時老徐頭袖底有什么東西反射著灼灼赤光飛射而來。

    “殿下!”

    卓枝高聲喝道,那赤光來得又急又快,她話出口的同時,人已經到了東宮三步遠處。太快了,她不假思索用力擲出佩劍,意圖打偏那抹紅光。旋即她發(fā)覺不對,她人在東宮身前,而老徐頭正在東宮身后,她的佩劍直直擲出,方向恰巧對著東宮臉側。

    若他出于本能躲開佩劍,或是揮開佩劍,那么正好迎上身后羽箭。

    不過是須臾而已,時間卻好似被無限拉長,除卻繼續(xù)馭馬靠近,竟也沒有半點法子,卓枝盯著東宮的眼睛,說不上什么神色。

    “叮咣”一聲脆響。

    東宮竟是直直看著她,巋然不動,并未試圖躲避佩劍。

    佩劍將將擦過東宮臉側,正好撞上那枚赤光,赤光是一枚羽箭,帶著短短的鉤狀箭簇幾乎全部沒入泥地,足見箭力之強。這時她人已經到了東宮左右,方要松懈,電光石火腦中閃過清晰地書中文字。原本她怎么也想不清楚,不得其法的暗殺內容,就這么神乎其神的浮現(xiàn)在她腦海。

    刺殺暗器是大昭舊制的二連弩機,因為一次只能安插兩枚箭,射程過于短而被廢止??墒怯糜诮嚯x暗殺卻是最精巧不過,只需扣動一次,第一枚箭簇發(fā)射,不出片刻,緊接著第二枚緊跟而來。

    此時老徐頭已經被蜂擁而上的兵士卸下雙臂,按倒在地,眾人心下稍松已然不覺危險。

    唯有她知曉,還有一枚。

    時間短促,語言已經不可能描述危機。

    此時她手中沒有劍器,卓枝兜轉馬頭側身斜插至東宮身后,第二道赤光已經隱隱顯現(xiàn)于她的眼瞳之中,她徒勞的用左手嘗試抵擋短箭,掌心一陣劇痛,她握住了鉤狀箭簇,青銅鉤劃破掌心嫩rou,瞬間鮮血淋漓。

    箭勁慣性之大,憑借她的雙手難以阻撓,卓枝的左手只能被短箭帶著直直捅向胸口。她咬緊牙關,盡力斜起左腕,輕微的脆響,那是小塊牙齒崩裂的聲音,緊接著“噗呲”皮甲被尖銳的箭簇劃斷,金甲刺啦,短箭一路自胸口劃到頸下,終于停了下來。

    卓枝也被慣性帶著仰面幾乎就要翻下馬去,之所以說是幾乎,并非是她還顧得上控制馬匹,而是東宮自她身后緊緊地抱住她,這才避免了仰面翻下馬的慘狀。

    而那枚箭簇還緊緊握在她手中,皮甲撕裂開,露出棉袍之下的鱗片金甲,身上沒有受傷出血的癥狀,東宮正要問她如何,卻聽卓枝悶悶的咳了聲,血絲自她唇角蔓延開來。

    東宮瞳孔驟然緊縮,表情幾乎凝固,一時只知道雙臂用力將她箍在懷里,他嘴唇顫顫竟然說不出話來,卓枝明白他心中起了誤會,她忍著舌尖疼勉力說:“殿下,沒受傷,只是咬破了嘴?!?/br>
    眾人:......

    馮秋月“嗨呀”一聲,從懷里摸出罐金瘡藥遞上前來,搭手向前望,匯報說:“韃靼人數(shù)不過千數(shù),已經與李煥撞上了?!?/br>
    東宮才緩緩松開手,扶著她坐穩(wěn),目光掃過她身前裂開的皮甲,又仔細看過金鱗甲并無血跡,好似才放下心,他沉默不語接過金瘡藥,戰(zhàn)場之上無法細細處理,只將她手包扎嚴實。卓枝左手受傷,并不影響什么,她右手握著韁繩控馬,謹慎的望向戰(zhàn)場。

    李煥首戰(zhàn)告捷,略受了些輕傷,但仍然帶著眾騎沖散韃靼防線,其余人等隨著東宮順勢突進,很快便與玄缺大軍匯合,卓枝騎在馬上,滿目都是明晃晃的火把,她瞇起眼睛一打量,見到了不少熟人。

    兩軍會合之勢便已經暗示此戰(zhàn)結局。

    既如此伊智逐穩(wěn)坐韃靼中軍大陣,隨著兩軍交戰(zhàn),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人群之中,翰達率軍離去,他身邊竟然有些孤零零,他問:“先生怎么看?”

    白衣謀士立于身側,一搖羽扇,急促說:“不妙,大君。大昭太子身立此地,難道已知悉蘇少師有異?難怪齊王瑟縮不安,仍強行出戰(zhàn),他的確是個擺設,全是為了迷惑我們?!彼捖淇聪蚝策_的方位,只見他斷去一臂,勉強支持。

    “大君,今日暫時休戰(zhàn),此局大不利,長此糾纏反壞我軍士氣?!卑滓轮\士并不知老巢起火,五處糧倉全被燒了個灰飛煙滅,此時還做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春秋大夢。

    伊智逐冷眼看向戰(zhàn)場,淡聲吩咐:“大昭太子知曉與否,尚未可知。只是右衛(wèi)城亦可生變,勒令五族長老不可僥幸,固守原地不犯范陽?!?/br>
    白衣謀士嘆:“只怕大昭還有后招。大君,屬下即刻傳令大軍,我們何時后撤?”

    伊智逐目光掃過人群,他看到馮將軍東宮最終定在城墻底下的齊王,他抬手張弓似乎是在衡量距離,就在那一瞬,大昭太子抬眼看過來,兩人目光撞在一起。伊智逐搭上三枚長荊箭,似是瞄準東宮,說:“不急,待我殺了他?!?/br>
    白衣謀士皺眉:“誰?”他的目光下意識鎖定東宮。

    話音未落,箭嘯輕響刺破空氣,仿若雄鷹嘶鳴,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直射而來。

    不對,觀起箭勢,不是沖著東宮。竟是虛晃一槍,長箭直直沖著的竟是背對韃靼的卓枝。

    一片驚呼喊殺聲中,卓枝忍著掌心刺痛,小心翼翼穿行人群,忽然間但見東宮驅動戰(zhàn)馬,奔馳疾行直沖她而來,卓枝脊背突然躥起滲骨寒涼,她回首望聳然一驚,三枝長荊箭近在眼前,她左手層層包裹萬分疼痛,而右手縱使握著佩劍,拼盡全力也不能同時揮斷三枚拇指粗細的羽箭。

    若不是被射的人是她,卓枝都要為這羽箭拍手稱贊,下馬也罷,后退也好,三支箭完全封住她的全部后路,此時此刻她能選擇的是中幾枝箭,而不是全身而退。

    打不能打,避無可避。

    卓枝盯著仿若流光的暗箭,只得側身試圖避開要害,她想上次伊智逐一箭不成,又看出她擅長單腿控馬的本事,這次箭勢洶洶,封住左右側,她若故技重施兩條腿骨定然斷裂。

    只能擇一,她苦笑此時全靠右手持韁,只能舍棄左邊。情形難為至此,她還謹記握緊韁繩,以防不甚墜馬,若是踩踏,后果不堪設想。

    轉瞬而已,她咬緊牙齒準備忍受腿骨斷裂的劇痛。

    突然間,變化徒生。她被拎著后頸極速一閃,摔在馬鞍上,眼前頓時天翻地覆。金鐵撞擊猝然響起,三支烏鐵箭恰巧從身后射出,正撞上三支長荊羽箭。

    噌蹭噌。

    那是箭簇撞擊之聲。

    長荊箭一一折斷,箭干散落在滿地泥濘,而箭簇深深的插/進了泥土里。

    東宮仍高舉長弓,目光似鷹隼盯著伊智逐,而弓上已搭著最后一枝黑鐵箭,他手指一松,箭矢快如迅雷,“砰”的一聲,韃靼戰(zhàn)旗被羽箭射落,戰(zhàn)場中頓起驚呼。

    韃靼旗一倒,韃靼人似是集體瞬間靜默,霎時潰敗如流。

    第76章 卓枝捂住心口,只覺隱隱……

    韃靼大軍大部已撤離, 無數(shù)灰色的影子奔馳著后退,仍有小部分落后,正被大昭將士團團圍住, 小股殲滅。東宮下令兵分兩路,一路退守右衛(wèi)附近伏擊五族大軍,阻斷其與主力匯合;另一路則追逐韃靼主力,但驅而不擊。

    夜色深沉,東宮沉聲下令, 有條不紊, 眾將士依次遵令實行。這會玄缺算是打掃戰(zhàn)場, 氣氛并不緊張,有人生出好奇偷眼掃過東宮身前黑影, 正要多嘴,馮秋月忙上前三言兩語打發(fā)走。

    那黑影不是別人,正是卓枝。

    雖然沒人看見她橫掛馬上的窘態(tài), 可此情此景尷尬異常, 卓枝默默抽出右手捂住了臉, 原本緩速前行的駿馬頓時慢下來, 東宮低聲說:“阿枝抱緊, 孤騰不出手抱你?!?/br>
    這話聽得卓枝心頭一陣無語,自從方才被東宮揪起后頸甩到馬上,兩人共乘一騎, 想想也算不上,東宮騎馬卓枝勉強算得橫掛于馬背, 因擔憂摔落驚馬,為安全計,她只能勉力摟住東宮的腰以維持平衡。

    總之一言難盡, 十分尷尬。

    她借機分辨說:“殿下放下我,臣自行回去?!?/br>
    東宮皺眉環(huán)視四周,緩聲說:“附近亂糟糟的,并無多余戰(zhàn)馬。”

    卓枝無力:“臣走回去?!?/br>
    東宮見她面龐泛紅,伸手探只覺微燙,心中五味雜陳。他斷然拒絕:“方才種種仍覺心驚,恐有宵小作祟。此間事了,孤送你回城。”不知是不是趴久了,卓枝一陣陣頭暈,東宮關懷的問:“孤扶你坐起來?!?/br>
    坐起來?

    那不就成了光明正大共乘一騎?

    這要是上京,明個這事就能編成戲本子,后個故事就登臺演出了。

    東宮不懼人言,坦然自若的本事,她是望塵莫及的......想到這卓枝搖了搖發(fā)暈的腦袋,小臂微微收力,攬住東宮的腰拒絕道:“我還是趴著吧?!?/br>
    ※

    玄缺城府衙,議事廳。

    除卻追擊韃靼李煥馮十二率領的騎兵、以及阻攔五族大軍的三萬眾外,其余人等皆留在玄缺,等待齊王示下。

    議事大廳氣氛沉凝,齊王坐在黃檀交椅上,一臉菜色,他擺弄著茶盞,語氣不耐問:“慧同神醫(yī)人回燕山了,其他醫(yī)官也找不到?你們一個個是怎么辦事的?”

    侍衛(wèi)躬身回稟:“已派人去請專治外傷的老大夫,想來人就要到了?!痹捖洌T外士兵適時回話,稱魯大夫已進入府衙,正向后廂房趕去。

    齊王起身拍拍手,神態(tài)低迷,拽起披風掛上肩嘆:“好了,諸位等的人就要來了?!彼┦┤幌崎_皮毛簾子,邁步出去了。

    靜謐的議事廳瞬間議論紛紛,階下國字臉將軍眼含疑惑看向馮將軍,一口大同話問:“誰受傷了?難道是......?”他說著雙手合十向上高拜,暗示他話里人至尊至貴。

    馮將軍搖首,遲疑了下,他說起蹩腳的官話:“東宮遇刺的事,高將軍已經知道了吧?正是殿下伴讀舍身擋了短弩,如今還昏迷不醒......”他語焉不明,只略提一提并不詳述。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不多時,東宮那襲銀甲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眾將齊齊行禮。東宮抬手示意免禮,簡短說:“諸位連夜鏖戰(zhàn)辛苦,天寒風冷,我們長話短說。方才接到右衛(wèi)密報,近四萬五族韃子已被阻攔于右衛(wèi)城之下?!?/br>
    滿堂哄然,頓時議論紛紛。

    有幾人遞著眼色,高將軍上前拱手問:“亂軍賊子如喪家之犬,無頭奔襲,恐侵邊城,不知范陽可安矣?”

    東宮側目吩咐幾句,馮秋月抱拳離去。東宮手掌下壓,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沉聲說:“范陽節(jié)度使曾大人早沿赤河一線,設百門大炮,并黑鐵軍數(shù)萬,以防亂軍侵城,諸位無需擔憂?!?/br>
    高將軍與大同將領對視幾眼,意味深長。

    他們同屬河東節(jié)度使治下,心知圣人放權甚廣,但也猜忌心頗重,因而動兵數(shù)量如此之巨大,絕非擅動而已。定是有圣諭,可軍情如火,戰(zhàn)事瞬息萬變。圣人不可能預知玄缺危機,況且韃靼潰逃不過瞬息之間,消息順著風也遞不到范陽,曾憲怎會陳設大炮?

    定是曾憲那老東西事先得了吩咐。

    至于得了誰的吩咐......顯而易見,齊王無力不善治兵,先前更是差點落入敵手。早先聽了些風聞說甚兩宮之爭,如今事情應是塵埃落定,不言而喻。

    突起腳步紛亂聲,馮秋月恭聲傳來:“齊王殿下到!”

    齊王胡亂抱著披風,大步上前說:“東宮連夜召本王前來,所謂何事?”

    東宮不語。

    高將軍馮將軍見此,適時抱拳率眾人退回議事廳,徒留東宮齊王待在庭院之中。待眾人散盡,庭院空曠,唯聽見積雪落下簌簌聲響不絕。兩人不知說了什么,齊王怏怏回身坐鎮(zhèn)議事廳,東宮負手離開了。

    高將軍探身望見,心道東宮處事謹慎至此。如今開年以來頭一場勝仗,一不居功,二不借勢排擠齊王。反是特意請回齊王,待白日十萬玄缺大軍清剿五族賊軍殆盡,那是行功論賞豈不全累齊王指揮得當?

    他竟也甘心退回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