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喬求演得大汗淋漓,從墻角站起來時腳都有點發(fā)軟,他湊到李克特身邊看回放,問:“行嗎?這樣演行嗎?” “可以,”李克特對喬求說,“只是還稍微有點表演的痕跡,要是再放松、投入一點就好了?!?/br> 喬求皺眉,很認真的看,然后點點頭。 他不是科班出身,第一次演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但李克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夸他,只能先以挑錯為主。 第二場戲是喬求躲到廢棄的破房里,結(jié)果看到里面的鬼影。鬼影是一位工作人員渾身披著黑布飾演的,聲音由后期配音而成,漆黑的房間,只留下攝影師、導演,喬求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躲著,鼻梁上有一道灰黑的泥印,他的雙眼黑白分明,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澈,但沒有恐懼。這是因為鬼影是喬求認識的人,他無論如何做不出那種生動的恐懼表情。 “停停停,”李克特對喬求吼,“你不要只是睜大眼好不好?眼神呢?身體的動作呢?” 喬求嗓子都啞了,擦了擦頭上的汗。 這場戲時間要求不嚴格,只要是晚上都可以。李克特讓人遞給喬求一瓶水,準許他休息一下。 這部劇的配角不多,男主一個人占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戲份,李克特自然不能不嚴格,休息的時候還坐在喬求身邊跟他談談談。 喬求非常不好意思,還有些沮喪,他說: “……我,我好像,不太怕鬼?!?/br> “不是怕鬼?!崩羁颂匾汇?,跟他說,“最開始你還不知道有鬼??茨莻€黑影,聽著門外繼父的怒罵聲,你怕的是被繼父抓住?!?/br> 喬求想了想,點點頭。 第二場戲一直拍到凌晨十二點多,結(jié)束后劇組人抓緊時間吃了頓夜宵,跑著回去洗澡睡覺。不管今天睡得有多晚,第二天早晨他們都要六點鐘起床,很是辛苦。 喬求渾身都是汗,頭發(fā)都濕了,看著跟自己坐在一起大口吃餛飩的李克特,道歉著說:“都是我拖累了你們?!?/br> “什么玩意兒?”李克特拿出一把扇子,拼命往自己臉上扇風,他說,“你別這么想,是你來給我?guī)兔?。沒有你,你知道我要花多長時間找男主角嗎?” 喬求垂下眼,說:“那什么電影學院里不是有好多人嗎,我看誰都比我強?!?/br> “怎么可能,沒有的事兒?!崩羁颂卮笫忠粨],說,“我選你自然有我的原因。喬求啊,我跟你說,你信不信,你會紅?” 喬求看著李克特,沒說話。 “別跟我說你不在乎紅不紅,我只問你信不信?!崩羁颂睾攘丝跍?,收拾收拾準備撤,邊上樓邊跟喬求說,“我信。喬求,你——給人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別看現(xiàn)在這樣,不出十年,你必定位列一線啊?!崩羁颂匦Φ溃暗綍r候我也是圈內(nèi)知名導演了,咱倆可以當黃金搭檔……” 喬求嘆了口氣。 回到房間后躺在床上,由于激動以及興奮,他怎么都睡不著。 很快他就坐起來,想起了什么,猶豫著從行李包里翻出手機。 江展心這個人,你說他粗心吧,可只要是其他學生有的,江展心都會注意到,想讓喬求也有。喬求不想花錢,他就不容拒絕的先給買好了。 但對有些事情,他確實是非常粗枝大葉。 只能說,江展心可能把所有的細致都放到喬求身上了。 李克特擔心拍戲被打斷,要求工作人員不能帶手機。現(xiàn)在喬求翻出手機一看,發(fā)現(xiàn)江展心給自己打了不少電話。 喬求看看時間,怕江展心已經(jīng)睡了,想了想,發(fā)條短信給江展心,問:哥,你睡了嗎? 沒過幾秒那邊電話就打了過來,江展心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小喬,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喬求說:“我,跟同學出去玩了。有跟你說,一兩個月后回來?!?/br> “我問你,你在哪里?”江展心的聲音聽不出怒意,但詢問的語氣重了些。 江展心當然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之所以這樣問,是想親口聽他說。 喬求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不想騙他,于是說出懷度的名字。 聽他不再說謊,江展心頓了頓,道,“我現(xiàn)在去接你。” “不用,不用?!眴糖笳f,“我會自己回去的。” “你現(xiàn)在跟誰在一起?這么三更半夜的,剛回來?”江展心有點生氣了,他說,“你是不是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 喬求慌了,他道:“不是!” “……” “……”喬求想起車上的那個女孩,聲音沙啞,說,“我……可是別人都來……玩,我……不想……” 他說話不連貫,就像是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努力辯解。 江展心沉默了,聽著喬求這樣垂頭喪氣的聲音,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問:“你帶夠錢了嗎?” “嗯。” “下次出去之前,跟我說去哪兒。我找不到你,心里很煩?!?/br> 他并不是因為這個心煩,可有些事情又實在說不出口。 “好?!眴糖蟮溃跋麓?,跟你說?!?/br> 江展心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玩夠了就早點回來吧。別跟女的做……那種事,會有麻煩?!?/br> 喬求呼吸一窒,知道江展心誤會了什么,卻不知如何解釋,只好說:“好的,回家給你打電話?!?/br> 江展心現(xiàn)在心情極其煩躁,他其實還想說什么,心中驀地涌出一種強烈的欲望,想隔著電話把喬求拽回家里來。他有無數(shù)種方法,能逼迫喬求現(xiàn)在、立刻就趕回家里,這些方法在江展心腦海中徘徊,一個比一個激進,但最后他深吸幾口氣,平靜下來,對喬求說:“時間不早了,你睡吧。” “嗯?!睂τ趩糖髞碚f,江展心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喬求并不知道江展心那邊糾結(jié)的狀態(tài),掛斷電話后仰躺在床上,卻怎么都睡不著。 就在他以為自己一晚上都無法入眠時,朦朦朧朧間竟然睡著了,結(jié)果就在這時,鬧鐘響了。喬求朦朦朧朧地睜開眼,困得頭痛欲裂,渾身上下都疼,起身時骨骼發(fā)出超負荷的響聲。 他最開始想的是,今天放暑假了……多睡一會吧。但眼睛還沒閉上,喬求就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不在家,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沖到房間刷牙洗漱。 昨天只拍了兩場喬求就累成這樣,真不知道今天要怎么過。透過鏡子,喬求看著自己亂成一團的頭發(fā),伸手撥了撥,對著鏡子笑了。 《4條契約》的核心之處都在后面它渲染的恐怖故事中,每個故事環(huán)環(huán)相扣,邏輯縝密,全劇沒有血腥、惡心的場面,但就是能讓人嚇得出雞皮疙瘩。 喬求用了兩天時間才給自己定好位。他年輕,有活力,又虛心好學,將江陽那種勤勉、執(zhí)著的少年性格演的惟妙惟肖。 除了一些恐怖場景。 第10章 第十章 電視劇中的恐怖場景之所以讓人害怕,很多情況下是因為好像周圍只有一個人,那種孤獨、黑暗的氣氛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可實際的拍攝過程中,一個小的鬼屋里可能擠著十多個工作人員,這種情況下演員的表情就沒有那么真實。 尤其是喬求這種剛學會表演的新人,面對鏡頭時很難做到完全無視周圍情況。 李克特非常無奈。 幸好他拍電視劇前都把分鏡大概畫出來了,這段一直演不過去就讓喬求先演別的。他發(fā)現(xiàn)喬求是那種越有壓力越有爆發(fā)力的演員,于是開拍時在也不顧及這些那些,該罵就罵,隔老遠都能聽到李克特聲嘶力竭的詛咒聲。 當然李克特也不是只罵喬求一個人。被投資人硬塞到距里的眾多男配、女配都被李克特罵了個夠。你很難想象平日里這么親人、搞笑的李克特拿起話筒后立刻變身的模樣。 到最后好多女生都給導演罵哭了。 李克特郁悶地狠狠瞪她,說: “其余人休息一會兒?!?/br> 對于喬求不怕鬼這件事,李克特非常頭痛,他跟劇組的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嚇嚇喬求。 劇組里有一個女化妝師,姓董,特別喜歡喬求,一聽李克特,當即否定,說:“不行,太沒道德了?!?/br> “都這種時候了還講什么道德??!”李克特翻了個白眼,“我還怕我太有道德了呢!你說做個害怕的表情這么難嗎?” “他剛十八,你別太逼喬求了?!?/br> 李克特揮揮手,道:“聽喬求的意見吧。” 李克特打算讓喬求一個人橫穿這邊的亂葬崗,大晚上。 “讓你一個人體驗一下,我覺得過了今晚你就知道什么叫害怕了?!崩羁颂貙糖笳f,“當然,你不想去也行。” 誰知喬求一口答應,他道:“好?!?/br> 李克特一愣,說:“我們不會跟在你身后的。就你一人。” 喬求想了想,為難地說:“這個無所謂。我只怕我到時候還是沒辦法……害怕。” 李克特無奈了,對喬求比劃了個你厲害的手勢,服了:“喬大膽?!?/br> 那天晚上果真沒人跟著喬求,他吃完晚飯自己一個人溜達著到了旁邊的亂葬崗。 月十四日三更中,森森萬木夜僵立。(注) 天邊的一輪明月越升越高,四周極為安靜,間或的犬吠聲令人毛骨悚然。 山丘上立著不少陰森的墓碑,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沒人會選擇晚上來這里散步。 除了喬求。 此刻喬求心里想的是,這算什么亂葬崗? 這里只不過是影城的一個拍攝地。底下沒有尸體,墓碑也擺放得隨隨便便,很不規(guī)矩。 喬求走的很慢,有時候還拿出手機照照墓碑,好奇的看看墓碑上寫得是什么字。 這些天李克特著急,喬求也著急,他很怕拖人家后腿,可越著急臉上的表情越不對,到后來喬求也不明白該怎么樣了。 為了營造出亂葬崗的氣氛,這里沒有路燈,黑魆魆一片,道路不平,喬求被石頭絆了好幾回,由于看不清路,終于,他雙手向前撲,整個人趴在地上摔了過去。 喬求悶哼一聲,胡亂撥動周圍的野草,然后撿起絆倒自己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白色的骷髏,眼睛空洞,無端端冒出一股寒氣。 喬求看了兩眼,翻了個身躺在地上,順勢把骷髏扔了出去。 他心里無奈的嘆息,發(fā)愁的想:這有什么可怕的?這樣輕,怎么會是真的骷髏? 然而就在喬求絆倒的同時,身后突然響起了驚呼聲,一群人匆匆忙忙跑了過來,有人大聲問:“喬求,摔到?jīng)]有?” 喬求坐起來,摸摸膝蓋和手肘,喊道:“沒事!” 原來盡管李克特他們讓喬求一個人來這里,卻還是不放心,一直跟在喬求后面,看到他摔倒忍不住沖上來。 由于沖的太猛,那個穿高跟鞋的女化妝師還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