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常。

    我還透過儀器看到了寶寶，它已經(jīng)成型，像一個小小的豌豆苗，安靜的窩在我的肚子里面。我讓graff醫(yī)生把有寶寶的這張片子給我，我拿著要去給勛世奉看。

    下樓，發(fā)現(xiàn)勛暮生還在。但是，……他們兄弟卻在吵架，氣氛暴烈，憤怒，不甘，失望與一種可以稱得上野心的感情交織在一起，我?guī)缀蹩梢月勔娊购臍馕叮?/br>
    “勛世奉，你什么意思？！”

    勛暮生已經(jīng)壓抑自己平靜下來，用一種令人痛苦撕裂的聲音質(zhì)問，“如果你無法活著走下手術(shù)臺，你讓我娶她。這樣，你是告訴我，我有生之年還有這樣可能，可以得到她，但是代價就是你死掉，你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有想到你可以懦弱到這個地步！”

    “四哥，你真令我失望?！?/br>
    第185章

    勛世奉并不懦弱，在我心中，他于懦弱完全是兩個哲學(xué)范疇。

    他可以生死無懼，重病中，即使時刻都有死亡的威脅，他仍然可以冷靜到冷酷的地步，似乎世間萬物都在他能掌握的范圍之內(nèi)，他不是懦弱，他只是……恐懼。

    恐懼是真實(shí)的，也是原始的，它比欲望更加真實(shí)。

    我把dr.nicolas graf為我檢查的片子拿給勛世奉，“你看，這是孩子。它很安靜，像豌豆一樣，就安靜的窩在那里?！?/br>
    他不說話。

    勛暮生手指敲砸沙發(fā)后背上，他的手指依次抬起，再依次落下，忽然開口問了我一句，“alice，這是男孩還是女孩?！?/br>
    我搖頭，“不知道。”

    “那個醫(yī)生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蔽以倏戳丝?，“也許還太小，醫(yī)生也看不出來?！?/br>
    “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都好。”

    我把片子放在勛世奉面前的桌面上，他抬起手指似乎是想要拿，但是最終，只是摸了一下下巴，又放了回去，雙手交叉，放在身前。

    我們?nèi)齻€人都不說話了。

    只有呼吸的聲音。

    max大叔重新端來熱的紅茶，放下，并且給每個人都倒?jié)M，我加了很多塊的方糖，甚至連勛暮生都放了4塊，要知道他最近很討厭吃甜蜜的東西。

    勛世奉還是沒有動。

    他垂著眼瞼，窗外的光芒從他的側(cè)影垂落，劃過他的眼瞼與睫毛，在他蒼白如同薄紙一樣的臉上留下一道纖長的陰影，從左到右，這道陰影垂過他的鼻梁，幾乎可以橫亙他整張面孔。

    忽然，他開口，“max，給我一杯純麥的威士忌。”

    “但是……”max很猶豫。

    “沒事?！眲资婪钐鹧劬?，“去給我倒一杯?！?/br>
    勛暮生忽然也說，“也給我來一杯，同他一模一樣的?！?/br>
    “是?！?/br>
    不會兒，max端了一個銀盤子過來，里面是兩個杯子，琥珀色的液體中央包裹著一個巨大的球狀的冰。

    勛世奉拿過酒杯，他昂起脖子，將這些酒水一飲而盡。

    他的確比之前更瘦了，皮膚纖薄，連喉嚨上的喉結(jié)都變得愈加清晰，順著酒水入喉，我還能看見那個喉結(jié)咕隆動了一下，是吞咽的動作。

    勛暮生只是拿過酒杯，放在手中，并沒有立刻喝干。

    桌面上放著銀雪茄盒子。

    勛世奉打開那個盒子，拿出一根雪茄，我想要阻止他，但是又感覺在這個氣氛下十分沒有必要。他的情緒隱藏的太深了，好像宇宙的黑洞，可以吸進(jìn)任何物質(zhì)，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他都可以吸引進(jìn)去，從而進(jìn)行控制?，F(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最外露，也是最脆弱的時刻。我看見他用剪子剪開了雪茄，我拿出火柴，擦燃了火，為他點(diǎn)燃雪茄。

    他僅僅吸了一口，就滅掉，將剩下的雪茄丟在一旁。

    勛世奉是一個極端克制的人，尤其對他自己。

    他終于開口道，“手術(shù)大約5個小時，麻藥勁過去也許需要2個小時，那么，也就是7個小時，我處在完全昏迷的狀態(tài)中。如果上帝保佑，我可以在手術(shù)后第3個小時醒過來，如果，……，那么，我可能永遠(yuǎn)也無法醒過來。lance，如果不把a(bǔ)lice的事情安排好，你讓我如何瞑目？”

    “托付給我，你也無法瞑目。”勛暮生將酒杯舉到嘴唇邊緣，他抿了一口酒，然后再抬高酒杯，從晶瑩剔透的水晶杯后面看著他，也看著我，我相信我們的圖像都是扭曲的。他說，“arthur，你的老婆，你的孩子，只有你自己顧著，于是，為了這個目的，你也就算是爬，都要從昏迷中爬回人間。我祝你，早日康復(fù)?！?/br>
    終于，他喝干了手中的酒。

    “不過。”勛暮生放下酒杯，他，“你的康斯坦丁，我倒可以幫你一下。你剛才說，給我的職位是什么？——康斯坦丁新任ceo？你那個洋娃娃知道之后會崩潰的。四哥，你破除了你自己的誓言。你曾經(jīng)說過，康斯坦丁只會有你一個姓勛的，現(xiàn)在看來，不只你與alice兩個了，還有一個，就是我。這下，那些一直想要把康斯坦丁建成理想化的管理構(gòu)架的家伙們，不知道會以一種什么樣子的面孔在董事局的會議上面對這個局面。哦，你的那個洋娃娃斯特凡·拉維特最近和fma這個headquarters在阿布扎比的主權(quán)基金走的比較近，你門戶不嚴(yán)?！?/br>
    勛世奉并沒有接任何的話語。

    勛暮生沉靜了一下，忽然頓悟一般眼睛睜開，“你是故意的！斯特凡·拉維特是你故意放在康斯坦丁的一個誘餌！隨著手術(shù)的臨近，那些挖墻腳的人只能target一個目標(biāo)，而這個目標(biāo)就是你幫他們選擇的斯特凡·拉維特！當(dāng)他們知道自己咬住的不過是一個魚餌的時候，你的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康斯坦丁最大的危機(jī)就是在秘密沒有揭露的時候被安然度過，他們想要更換目標(biāo)，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晚飯開始之前，勛暮生離開。

    他說，要把自己將要出任康斯坦丁ceo的好消息告訴他的母親，這樣，勛盛頤珊一定會在晚上多吃兩碗米飯的。勛夫人吃飯遵守著嚴(yán)苛的清規(guī)戒律，勛暮生感覺自己無法錯過這樣的事情，他一定要回去。

    “arthur，你真的想要我嫁給lance嗎？”

    我知道這個問題在晚飯這個時候提出來很不和適宜，勛世奉的食欲已經(jīng)如同災(zāi)荒一般的凄涼了，我原本不想在他還有些胃口吃進(jìn)一些東西的時候提這個令人倒胃口的話題，但是，我實(shí)在無法忍住。

    他沒有回答。

    勛世奉沉默著吃一份萵苣牛rou沙拉，他明顯看著這盤子有些抵觸，但是他還是強(qiáng)迫自己機(jī)械狀的使用刀叉，一次一次的進(jìn)食。

    我看著他，“上一次，我病的時候，當(dāng)時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我想著就是，以后你怎么辦，如果，你能再找到一個可以照顧你的女人做妻子就好了，但是，你對我說……，你絕不再娶?！?/br>
    勛世奉正在切一片薄牛rou，聞言，他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xù)。

    “arthur，我不相信你會死，但是，如果你真的無法從手術(shù)臺上下來，我也不會再嫁給任何人，包括lance。”

    “我對他有很深的感情，但是那種感情不是愛。我們可以是最親的親人，是兄妹，甚至是姐弟，可我不會再接受他。如果你死了，我會一個人把寶寶生下來，并且把它好好帶大，我有這個能力，不需要倚靠別的男人，也不需要再用一段婚姻?！?/br>
    他放下刀叉，雖然沒有看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對著我說話。畢竟，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才22歲，人生還很漫長，不應(yīng)該這么早就結(jié)束?！?/br>
    “不。”我否認(rèn)，“我的人生不會結(jié)束。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想要成為像廖安一樣的編劇，也想要成為一個很成功的制片人，我甚至還可以繼續(xù)在哥倫比亞，甚至是哈佛，耶魯繼續(xù)我的學(xué)業(yè)，我可以周游世界，也可以結(jié)交很多朋友，我的人生不到rou體死亡的那一刻不會結(jié)束。只是……”

    我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你死，我的愛情就結(jié)束了?！?/br>
    很久，很久，幾乎過了一生的時光。

    餐桌上原本就不是很熱氣騰騰的食物都成為殘渣冷炙。

    勛世奉開口，“再照一個愛你的男人，愛上他，就像你忘記那個醫(yī)生愛上我一樣?！?/br>
    “不。我沒有忘記他。”

    我直視勛世奉的眼睛。

    那雙在我看來好像璀璨的藍(lán)鉆一般的眼睛，在別人眼中卻是那么的冷酷，似乎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漫長的嚴(yán)冬，可以冰封一切感情。

    我說，“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但是，……不一樣。失去他，我還可以愛上你，也許沒有你對我這樣的熾烈，但是我依然愛你。但是如果我失去你，……我不會再有愛情?！?/br>
    他的手指幾乎無法握住刀叉。

    銀制的餐刀從他的手指中掉出，砸在盤子上，發(fā)出瓷器特有的清脆的聲音，咔，白色的瓷盤炸裂，飛起來的小碎渣碰傷了我的手指，很輕微很輕微的一道傷，疼的感覺都是酥麻的，只能看見手指上一道細(xì)細(xì)的傷痕，艷紅色的血淡淡彌漫了出來。

    “我不會死。”勛世奉說，“就像勛暮生說的那樣，我就是爬，也會從昏迷中爬出來。還有，我不想你嫁給別人，就算我死，……也不愿意?！?/br>
    ……

    “勛夫人。請看這個?！?/br>
    fitzgerald van duyn（菲茨杰拉德·范杜因）從他意外去世的遠(yuǎn)房叔叔那里結(jié)繼承了康斯坦丁一些股份，雖然都是從二級市場上購買的，即使所占的比重并沒有多少，但是，按照市價，財富數(shù)量也是驚人的。

    今天基金有一個brunch，他說有事情對我說，于是我于他走到陽臺上。

    他遞給我一沓照片，放在黑色的文件袋中。

    我抽出來一張，尺度太大，絕對不適合公開在陽光下，于是立刻放回去。

    “這些照片完全可以作為您丈夫出軌的證據(jù)，我知道，你已經(jīng)通過信托基金得到了康斯坦丁大量的股份，但是，可惜的是，目前的您還無法實(shí)際掌控這些財富。如果，您能通過離婚而獲取這些股份，哪怕只有一半，您將要成為上東區(qū)最顯赫的年輕女人。alice，這樣的禮物，你喜歡嗎？”

    我不說話，想了一下，“然我考慮考慮?！?/br>
    “恭候。不過……”范杜因喝了一口香檳，“不要讓我等太久，alice?！?/br>
    第186章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br>
    我將從范杜因那里拿過來的文件袋遞給勛世奉。

    我，“范杜因為什么要拿這些明顯的假照片過來，他是想要告訴我，他找不到更高明的ps大師了嗎？那么，我倒是可是為他介紹一位。這樣的照片，如果我真的被他蒙蔽，或者對康斯坦丁的野心再大一些，轉(zhuǎn)而拿著這些照片向聯(lián)邦法院提出離婚，這些被ps過的照片根本無法作為證據(jù)，也無法通過法庭那一關(guān)。太奇怪，范杜因的做法也很奇怪，同時，照片中的女主角……吉尼薇拉公爵小姐不是他的未婚妻嗎，他為什么完全沒有顧忌，他們不是已經(jīng)訂婚了嗎？”

    勛世奉用手指把照片一張一張拿出來，平鋪在桌面上。照片中兩個人，沒有市面上流傳的類似的照片那樣低俗，也許因為男主角是勛先生，反而讓我感覺有一種藝術(shù)的美感，如果不是太假，可是作為另類藝術(shù)進(jìn)行欣賞。

    他，“alice，這些照片是以真實(shí)的照片為基礎(chǔ)進(jìn)行ps的，并且ps的程度非常好。這些都是我同吉尼薇拉在意大利時期的舊照，只是，當(dāng)時我們并沒有……，范杜因應(yīng)該花費(fèi)了不少，這個被他使用的為他ps照片的人，水準(zhǔn)很高，可以稱得上是大師級的水準(zhǔn)。”

    勛世奉看過一遍，確定全部照片幾乎每一張都是ps過的，只除了一張。他與吉尼薇拉在羅馬的la bocca della verità（真理之口），照片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仿若著名電影《羅馬假日》中的場景一般，只看公爵小姐的眼神，就好像那個著名的鏡頭——公主與她一生摯愛！

    勛世奉的眼神完全沒有任何波動，……也許有，但是我看不出來。我只能看到他異常仔細(xì)的看了看那張所有虛假的ps照片中唯一的真實(shí)的一張。

    “她真的不應(yīng)該與范杜因訂婚，不過，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闭f完，勛世奉把所有的照片全部封入文件袋中，交給max大叔收好。

    “alice，你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是假的？”

    “很簡單?！蔽覈@了口氣說，“不管ps的手段多么高超，多么的以假亂真，多么的具有大師基本的水平，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勛先生，你被性喚起的時候，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這一點(diǎn)，我甚至不用仔細(xì)看，用眼睛的余光掃一下就能分辨出來。與真實(shí)的情況相比，照片上的男人簡直像一臺上載了精密程序的機(jī)器，不要說熱情，也許連人類的感情都表現(xiàn)的好像干枯的梅干菜一樣，這些太明顯了。”

    勛世奉用一種幾乎沒有情緒的聲音開口，“那么，勛少夫人，我被性喚起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他似乎想要把我剛才形容他的關(guān)于他的感情是梅干菜的事情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l(fā)ike a beast on bed.”我，“勛先生，我們的愛情很符合一部經(jīng)典童話故事?！?/br>
    他，“格林童話中的《窮人與富人？》”

    “?。俊蔽也幻靼姿麨槭裁磿氲竭@么冷僻的故事，我搖頭，“不是。不過，為什么是這個呢？”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