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她坐在屋內(nèi),身下是軟綿彈的沙發(fā),可她卻覺得自己心處在外,寒冬冷風(fēng)反復(fù)吹著她的心。 咔噠—— 門響了,江時戈撲了下肩膀上的雪,把大衣掛在衣架上,說:“小燦,等很久了?姚叔讓你跟我說什么?” “呃,爸讓我跟你說要你幫個忙……”她好一會兒才回神,目光觸及到他的眼睛時,下意識的避開了。 她看到江時戈翻了翻另一個大衣的衣兜,果然,下一秒他從里面拿出了手機,抬頭看向她:“繼續(xù)說,什么事?” 她張了張口,嘴巴里的話變成:“哥哥,上次我看到你手機屏幕了。” 江時戈點頭,說:“我知道。” “我能再看一下么?” 他解鎖手機,遞給她。 姚燦默默的看了會兒,滑屏點了點之后,還給他,說:“她挺漂亮的?!奔词共辉赋姓J(rèn),但的確,即使僅僅是側(cè)影,她也能看出這女人獨有的美。 江時戈嘴角微勾,低頭看了眼屏幕,“嗯。”那低頭頷首的輕柔微笑,是姚燦從未見過的溫柔,有一瞬間她以為看到了從前的江哥哥,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心臟被猛烈敲擊,大腦也被真的一時發(fā)空,頃刻間她好似明白了一切。 再抬頭看向江時戈時,她發(fā)覺他變了好多,容顏長開,比從前更加俊逸,如今再見面時,他總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極少微笑,但處事完美,每每站在他面前,她總覺得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個小孩兒,可她想告訴他,自己不再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了,可他看不到自己。 她忽然間感覺十分失落,像是丟了件很寶貴的東西。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他現(xiàn)在會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從前他難過時,自己會陪著他,雖然也沒有幾次,但她在他最需要人的時候在他身邊不是么,他對自己一直很溫和,不僅僅是因為把她當(dāng)成meimei吧,她一直這么想著—— 直到現(xiàn)在看到他笑的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他永遠(yuǎn)不會對自己露出那種笑容,他不會屬于自己。 這種感覺比之前的預(yù)感更加突如其來,也更直擊心臟。 江時戈抬起頭,目光已恢復(fù)平時的冷然:“你也看完了,說吧,什么事?!?/br> 姚燦突然笑了下,她不想讓江時戈走,不是怕他受到傷害再次像從前那樣頹廢,而是覺得就算沒有她,他也無所謂,所以才會想拼命的抓住讓他留下,原來,寂寞的人是自己啊。 其實她知道,那樣的他不會再出現(xiàn)了,那剎如曇花的心動,已和那個時期的他一同消失。 “剛剛談哥哥來電話了,”她聽到自己軟軟的聲音,語氣卻沒有猶豫,“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俞菲出事了,你要是想知道情況就給他回電話’?!?/br> 江時戈瞬時表情凝注,“我知道了,你先等等?!彼酒鹕?,拿起手機開始解鎖,竟然解鎖了兩次才打開手機,等到他想要走出去的時候,姚燦叫住他。 她看著他的眼睛說:“下次把她介紹給我認(rèn)識吧,要是人帶不回來,你再難過我可不會陪你了?!?/br> 江時戈怔愣一瞬,點點頭,出門打電話去了。 姚燦看著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感覺自己的心又活起來了,又暖又熱的感覺真好,哥哥不會怪自己刪了通話記錄吧,不過她已經(jīng)告訴他了,那個記錄有沒有,都沒關(guān)系了。 他會不會離開,和她也沒關(guān)系了。 ************************************************************************************ 談淸讓口中的俞菲出事了,主要還是聽連奕笙說的,至于連奕笙的消息自然來自井嵐,而當(dāng)他知道俞菲的車禍昏迷,其實只是擦傷昏倒后,想要再通知江時戈的時候,江時戈已經(jīng)在飛往中國的飛機上了。 將近一年未見,井嵐再看到江時戈的時候,心底冒出的情緒是憤怒,“你來干嘛!”她大步?jīng)_到他面前,想指著他鼻子罵他一頓,結(jié)果對方輕飄飄的一個冷漠眼神過來,她的底氣頓時少了*分,只剩下一點點的勇氣強撐著說:“你、你離菲菲遠(yuǎn)點啊,可別再來禍害她了?!?/br> 江時戈聽到俞菲的名字面色稍緩,“我只是來確定她有沒有事?!?/br> “醫(yī)生說了,睡一覺就好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可怎么也不痛快,忍不住嘟囔:“虧我以為你還是個好人呢,真是瞎了我的狗……哼!” 江時戈自然知道她這么生氣是知道他設(shè)計俞菲的事,他低嘲淡笑:“我說過的,我的心比你們想象的硬多了?!?/br> 井嵐早不記得他什么時候說過這話,她翻了個白眼,“你心夠硬,就欺負(fù)我家菲菲心軟是吧,”不過平心而論,她也知道俞菲倔起來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她雙臂環(huán)胸,語氣沒剛才那么激烈了,“我也知道,菲菲性格硬,那之后她肯定沒在你面前低過頭吧。” 江時戈沒有說話,只是睫毛輕輕顫了幾下。 “其實,菲菲真的很內(nèi)疚,她記得你的,只是一直不敢確定,”她嘆一聲,這倆人也夠折騰的了,抬起頭,她對他說:“怎么都來了,見見她再走吧?!?/br> 剛剛還趕他走,現(xiàn)在又留他,所謂善變,女人之最。 可江時戈微搖頭,“她不會想見我的。” 這次井嵐是真想打他了,“她不想見你?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想不想啊,而且菲菲等了你一年知不知道,女人的時間有多寶貴啊,你真當(dāng)菲菲是因為愧疚留在你身邊啊,你傻了的時候她都守在你旁邊,你覺得一個女人會因為愧疚就這么死靠著一個比她還小的男人么!” “我都勸她多少次找別的男人她都不聽……”話音剛落,她就覺得渾身一寒,好么,說到這兒他終于有反應(yīng)了,眼神甩過來和刀子一樣。 連奕笙走過來,拉了拉井嵐的袖子,“小嵐,你就是讓小江看俞菲也不行啊,她還睡著呢,等她醒了再說吧。” 干咳了一聲,井嵐忽略面前男人的冷刀眼神,梗著脖子走了。 安撫好自家女朋友后,連奕笙趕緊去江時戈那兒,“小江,你要不要去看看俞菲呀?” 江時戈停頓幾秒,“接待她的醫(yī)生是誰知道嗎?” 連奕笙點頭,帶他去找了醫(yī)生,確定俞菲確實沒事后,江時戈離開了醫(yī)院。 ************************************************************************************ 俞菲是在江時戈離開后一小時醒的,在知道他來過之后,她表現(xiàn)的極度冷靜,臉上幾乎是面無表情,冷冷發(fā)問:“他去哪兒了?” 連奕笙看著她的表情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俞魔女怎么有點興師問罪的模樣,心里一猶豫,嘴上的話就不那么利索:“他說、說回家拿點東西?!?/br> 俞菲拔掉手上的點滴,直接下床穿鞋,招呼連奕笙:“你開車,我要過去?!?/br> 井嵐和連奕笙還沒從俞菲這套流利動作反應(yīng)過來,紛紛張大嘴看著站在病房門口胳膊還纏著紗布的俞菲。 俞菲也沒時間等了,皺眉冷聲說:“快點走啊?!闭Z罷她提步向前,那模樣要多利落有多利落,根本不像剛剛車禍昏迷醒來的病人。 還是井嵐先反應(yīng)過來,拉著連奕笙往前走,耳提面命的小聲囑咐:“我跟你說,現(xiàn)在千萬別惹菲菲,一句話都不能反抗,老老實實的,聽到?jīng)]?!?/br> 連奕笙懵懂的點頭,井嵐看他不痛快,拍他一下,警告說:“否則菲菲能給你生吞了,我以前可親眼見過她手都沒動直接讓一個男生在她面前哭了。” 她說的以前,自然是大學(xué)時的俞菲,連奕笙也發(fā)現(xiàn)剛剛俞菲的表情,很像一年前在ktv的樣子,想起那三個眼睛都不眨的大巴掌,他渾身一抖,趕緊坐電梯直奔停車場。 到了車上,連奕笙問:“去小江那兒啊,要不先給他打個電話啥的……”畢竟是自己兄弟,眼看著俞菲這樣,猜也知道不是好事兒。 俞菲紅唇一彎,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測測的說:“你信不信我能一點勁兒不費的就讓小嵐蹬了你?!?/br> 連奕笙終于明白井嵐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他正正表情,啟動車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往江時戈家,為了他今后的幸福,就讓小江犧牲一下吧,怎么他也是個男人,也不會被俞菲打吧。 于是二十多分鐘后,連奕笙的車子穩(wěn)穩(wěn)的停在江時戈家門口。 俞菲給了連奕笙一個眼神,對方討好一笑,心想以后再不敢編排俞菲了,她轉(zhuǎn)頭對井嵐說:“沒事了,你們先回去。” ☆、第68章 jinjiang 井嵐還有點擔(dān)心她的傷。 俞菲抬抬胳膊說:“這不是已經(jīng)上藥了,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疼?!闭f完她解開安全帶下車,直奔江時戈家。 她不疼,難不成是亢奮的? 連奕笙心底開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俞菲的戰(zhàn)斗力了,按照小嵐的說法,現(xiàn)在的俞菲可是一副神擋殺神的樣子啊。 后面的井嵐出聲催促他,像在認(rèn)證他的想法一樣:“趕緊走,等著當(dāng)炮灰啊?!?/br> ***** 走到門前,俞菲停住腳步,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里面,這里已來過數(shù)次,皆是失望而歸。 她希望這扇門打開,可又害怕里面出現(xiàn)一張陌生的臉。 可事已如此,怎能退縮,抬起千斤重的胳膊,她按下門鈴。 門開了。 俞菲看到了江時戈,他瘦了些,皮膚不似從前那般清白,卻仍是白玉般光滑,時間似乎在他身上停駐,沒有發(fā)生多少改變,可自己呢。 當(dāng)江時戈開門看到俞菲時,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時間停滯了數(shù)秒,俞菲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拉開門走進(jìn)去,聲音冷靜的有幾分平直:“我有個事問你,問完就走?!?/br> 她換鞋進(jìn)去,再看到熟悉擺設(shè)的沙發(fā)時還是禁不住移開了視線。 江時戈這時也走進(jìn)來了,好似正常的問她:“什么事?” 側(cè)頭望向身旁的高大男人,他神色淡然,透著幾分冷冽,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那冷漠的表情下,他好像真的已經(jīng)斬斷一切,甚至能夠這樣自如的面對自己。 他終于不再偏執(zhí)的停留在從前的時間里,真正的邁步向前,變得成熟。 然而她卻突然覺得面前的人陌生。 江時戈去廚房拿出一瓶水,擰開蓋子放到茶幾上,對她說:“坐吧。” 他很是隨意自如,說話也十分客氣,但他的客氣刺痛了她的心臟。 俞菲坐到沙發(fā)上,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的?”她像是在問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有點客套的問,又仿佛在試探。 江時戈抬頭看她一眼,目光沉靜,“今天,回來辦點事,聽清讓說你出了車禍就順道去看了看,這么快就出院看來沒事吧?!彼槕?yīng)接招,談笑自如。 俞菲像是從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心也沉到了谷底。 “你要問我的事就是這個?”他直截了當(dāng),像是有點不耐煩了。 她從以前就知道,除了對她,江時戈待人一向冷淡,哪怕是他的那幾個好友,他也是少露笑顏,唯有對她,溫柔貼心,時時在意。 只是現(xiàn)在,這種特權(quán)已經(jīng)不在。 那么沒必要再說什么多余的話了,即使性子趨于平和,可俞菲骨子里仍是驕傲的,你既無意我便休,她絕不是死纏爛打的那種人。 她微微垂下眼簾,盯著放在她前面的那瓶水,“我想問問你,之前那場車禍你有印象嗎?” 江時戈道:“我自然記得?!?/br> 吞咽一下,她回憶起昨天的事故,想到那輛面包車沖過來的氣勢,背上漸漸出了一層冷汗,輪概率而言,人這一生遇上車禍的次數(shù)不會太多,可她竟在短短一年間遇到兩次,這都不是讓俞菲真正懷疑的地方,她吸口氣說:“上次車禍那個撞我們的人一直沒找到,警察那時候跟我說,那車可能是故意撞過來的,你怎么想?” 她抬起頭,江時戈淡淡的移開視線,伸兜想拿煙,發(fā)現(xiàn)沒有,他打開抽屜,邊說:“當(dāng)時太急沒記得太清,但那貨車確實過來的有點怪。”他拿出煙盒在她面前比了比,“行么?!?/br> 俞菲點點頭,“這是你家,你隨便?!?/br> 江時戈點起一支煙,淡淡的煙霧在兩人間散開,像是一層有形的隔膜,他問:“那事和你現(xiàn)在這個有關(guān)系?” “我覺得有,”俞菲態(tài)度開始浮躁,語氣也不像剛來時那么冷靜,“昨天我出門,有個面包車突然撞過來了,最開始我沒有看到,后來突然半路出來個私家車,結(jié)果兩個車碰到了,我在旁邊被嚇到不小心跌倒,這才進(jìn)了醫(yī)院?!彼軅母觳彩疽饬讼?,一動起來牽扯到疼的嘶了聲。 江時戈看到那被衣物包裹的纖細(xì)手臂垂直的放著,很想拿開上面的遮掩物,親眼確定那傷到底怎么樣,有沒有傷到骨頭,是不是很疼。 然而他只是低下頭,抬起手重重了吸了口煙。 俞菲看著他英俊的側(cè)顏,高挺的鼻梁下有淡淡的陰影,他一語不發(fā),像是毫無興趣,厭倦又疲憊。 在這樣怪異又平靜的氣氛下,他們彼此都沉默著,像是久違的陌生人。她從前痛恨他冷酷的用盡辦法鉗制自己,可真正到了他放手的那一天,她卻覺得心底最脆弱的一處要徹底被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