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位與宋棠年齡相仿的女子，正是賢妃竇蘭月。雖說年齡相近，但她們兩個人氣質(zhì)與行事迥然不同，宋棠明媚張揚、事事高調(diào)，竇蘭月穩(wěn)重內(nèi)斂、謙和端莊。

    是以，宋棠在宮里處處樹敵，竇蘭月卻有一個好人緣。

    這也是裴昭選中宋棠來偏寵的原因之一。

    只竇蘭月不清楚這些內(nèi)幕。

    她這會兒思索的是關(guān)于昨夜與今日后宮里發(fā)生的那些事情。

    其實說來說去，無非宋棠比往日更得陛下的偏寵。

    這也并非第一天如此。

    宋棠得到陛下的賞賜非要派人往她這里送，更不是第一次。

    這個人慣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在旁人面前耀武揚威，以彰顯自己有多得寵。

    “安神香是陛下今日賞賜，闔宮上下，再沒有比這品質(zhì)更好的安神香，淑妃往各處送，倒不稀奇。”竇蘭月手掌撐著側(cè)臉一笑，“只沒想到，她會想拉攏人。”

    “這是突然開竅了？”

    竇蘭月也覺得有點意思，宋棠竟然會做這樣的事。

    大宮女喜雨聽言，奇怪問：“可是，淑妃即便送條手鏈又能拉攏到誰呢？”

    竇蘭月笑：“是啊，她大概不知道現(xiàn)在才做這些已經(jīng)太遲了?！?/br>
    這般手段著實不夠看。

    也幸得，宋棠只有這樣的手段，否則麻煩不是一般大。

    “是呢?！?/br>
    眼見竇蘭月要起身，喜雨連忙上前去扶，“還是娘娘一開始便想得長遠?！?/br>
    “左右得了些好東西?！?/br>
    竇蘭月說，“你吩咐人提點一句，淑妃一片好心，不該辜負?！?/br>
    喜雨應是。

    竇蘭月嘴邊噙著笑，心情不壞：“去外面走走。”

    喜雨扶著竇蘭月往外面去。

    “娘娘，淑妃似乎對春獵的隨行名單沒有什么意見?！?/br>
    竇蘭月笑：“她瞧見我不在今年春獵的隨行之列，怎么會有意見？”

    “總不能去陛下面前鬧，非要陛下捎上我。”

    喜雨替竇蘭月不平：“但陛下原本是想讓娘娘一起去的。”

    竇蘭月看一眼自己的大宮女問：“然后呢？”

    “奴婢相信娘娘這么做自有娘娘的道理?！毕灿曷曇舻拖氯ヒ稽c說，“可是淑妃隨行，娘娘不在，到底……行宮又離得遠，消息想要傳回宮里也是慢的。”

    “淑妃得陛下寵愛又非一日兩日。”

    竇蘭月不以為意的語氣，“何況宮里總歸得留人，太后娘娘也在宮里呢?！?/br>
    郭太后雖在宮中，但她一心向佛，從不過問朝堂、后宮之事，連妃嬪平日的請安都免去了。哪怕是每個月唯一的那次請安，她也不露面，去請安的人在殿外行過禮便會被示意退下。這是所有人都很清楚的。

    喜雨聽著竇蘭月的意思像是準備在太后娘娘那博個好印象。

    她卻不太明白，可不再追問，只說：“莫怪陛下上回直夸娘娘細心周道?！?/br>
    竇蘭月笑一笑沒接話。

    兩個人步出蓬萊殿，到怡景宮的小花園賞花去了。

    ·

    對宋棠今天所做之事清清楚楚的卻不止竇蘭月一個人。

    晚一些的時候，裴昭也都聽說了。

    得知宋棠去芙蓉閣找過沈清漪，他不免皺眉，首先想到的是沈清漪見到宋棠必定不大好受。好在宋棠不知道那些事也不是有意為難，而是想和沈清漪拉近關(guān)系。

    在宋棠眼里，沈清漪是沒有威脅的存在。

    她便不會無緣無故刁難沈清漪。

    當初多少看中宋棠這一點，裴昭才最終選定她當這個“寵妃”。

    宋棠如今既然有意和沈清漪交好，他總不能攔著。

    何況這對沈清漪也一樁是好事。

    顧念著“大局”，裴昭壓下對沈清漪的擔心，吩咐魏峰：“今晚朕過去春禧殿看一看淑妃?！彼翁淖蛱煲估镒隽素瑝?、受了驚嚇，他今天理應再去瞧一瞧她的。

    魏峰躬身領命。

    裴昭抬手摁一摁眉心，半晌輕吁一口氣，撇開這些小事，繼續(xù)批閱奏章。

    宋棠知道自己昨夜鬧過這么一場，裴昭會過來春禧殿。

    并且多半是要在她這兒留宿的。

    但她昨天在德政殿過夜，今天實在不想又和裴昭一起。

    說起來裴昭估計也和她差不多，沒有那么想來見她，只是不得不這么做。

    讓竹溪送走來遞消息的小太監(jiān)后，宋棠如往常一樣吩咐宮人準備熱水沐浴，心里卻生出別的想法——今天晚上她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再繼續(xù)折騰裴昭。

    因而，入夜之后，一心等著皇帝陛下的淑妃娘娘“不小心”睡著了。

    裴昭過來春禧殿的時候，見到的也是睡著的宋棠。

    以往每一次，宋棠倒是無論多晚都會等他來。

    今天見她這幅樣子，裴昭卻松下一口氣，也正好有理由不在春禧殿留宿。

    抬手示意宮人不必驚動宋棠，他上前把熟睡中的宋棠抱到床榻上去。

    片刻，裴昭離開春禧殿，回養(yǎng)心殿休息。

    宋棠才不在意裴昭如何。

    她一夜安睡，翌日醒來神清氣爽，整個人都充滿干勁。

    “娘娘，昨晚陛下過來，見您睡著了，是親自把您抱到床榻上去的，也不讓奴婢們吵醒您?！敝裣獮樗翁氖釆y時，向她說起昨天晚上裴昭過來春禧殿的事。

    “陛下仔細問過娘娘白天都做了些什么、吃得好不好才走的?！?/br>
    “臨走的時候又說，下次再來看娘娘?！?/br>
    “可見在陛下心里娘娘頂頂重要。知道娘娘前天夜里被噩夢驚嚇，特地過來看望娘娘，來了以后，發(fā)現(xiàn)娘娘已經(jīng)睡著了也不怪罪，更舍不得吵著娘娘休息……”

    竹溪越說這些越替宋棠高興，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宋棠臉上也有笑：“想是陛下的安神香太好用，我竟然不知陛下來過?！?/br>
    “睡得那樣沉，也不知有沒有在陛下面前失態(tài)?！?/br>
    她似乎為此而擔憂，竹溪馬上說：“沒有那樣的事情，娘娘不必擔心?！?/br>
    宋棠仍笑，放下心般點一點頭：“那就好?！蓖ｎD幾息時間，她沉吟中又說，“陛下每天忙于朝事，依然這樣關(guān)心我，對我這樣好，我也想為陛下做些什么?！?/br>
    竹溪眨一眨眼：“娘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宋棠不否認，笑著嗔怪一句：“整個春禧殿的宮人，就數(shù)你機靈。”

    竹溪含笑：“那也是娘娘教得好。”

    “奴婢一直在娘娘身邊服侍，這是近朱者赤呢?！?/br>
    宋棠心情愉悅，看著銅鏡里的人道：“別光顧著說話，快些幫我梳妝。待會兒你隨我去一起小廚房，我今天要親自下廚給陛下做幾樣糕點，好去德政殿謝恩?！?/br>
    “是！”

    竹溪領命，笑著專心幫宋棠綰發(fā)。

    ·

    臨近午膳時分，守在德政殿正殿外的魏峰聽見裴昭有吩咐，正準備進去殿內(nèi)，宋棠領著竹溪并兩名小宮女過來了。她拾級而上，與魏峰打聲招呼：“魏公公?！?/br>
    魏峰連忙回身行禮，臉上帶笑說：“見過淑妃娘娘?！?/br>
    宋棠與他免禮，又問：“陛下可曾用午膳？”

    魏峰答：“淑妃娘娘來得趕巧，陛下剛剛吩咐奴才傳膳。”

    宋棠便一笑說：“那我確實來得正是時候。”

    話音落下，她從宮女手中接過食盒。

    吩咐過她們都在外邊等著，宋棠隨即往殿內(nèi)走去，魏峰根本來不及說話。

    于是，待到走進殿內(nèi)，宋棠發(fā)現(xiàn)不只裴昭在。

    寧王裴璟這會兒也在這里。

    “見過陛下，寧王殿下?！?/br>
    宋棠不慌不忙上前行禮，而殿內(nèi)的人也注意到她提進來的食盒。

    寧王裴璟與裴昭雖非一母所出，但寧王自襁褓中時便養(yǎng)在裴昭母妃膝下，可以說是與裴昭相伴長大，情誼非同一般。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與寧王關(guān)系極好。

    宋棠在入宮前和裴璟接觸不算多，入宮后更不可能有太多接觸。

    不過她好歹曉得這位寧王殿下頗了不得。

    裴昭登基那一年，大夏邊境遭遇外族侵犯，對方來勢洶洶，大夏接連折損幾員大將都沒能將他們的鐵蹄攔下。最后是十七歲的裴璟臨危受命、力挽狂瀾，把外族從大夏境內(nèi)趕了出去，這才保住大夏的邊境安寧。

    更稀奇的是，前世直到她一壺毒酒了卻性命，裴璟的府中依然沒有王妃。

    可惜其中緣由她不太清楚。

    不是沒有好奇過，然而諸如忙于守衛(wèi)邊境之類的理由，自然不可信。

    如今看一看……

    論長相、身材、能力，裴璟樣樣出挑，連在男女之事上都似乎格外克制。

    這樣的人不比裴昭要強上百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