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打定心思，因而把宋棠和竇蘭月喊到飛仙樓，更多的單純是做個樣子。

    竇蘭月和宋棠幾乎同一刻趕到的飛仙樓。

    從轎輦上下來，尚不知發(fā)生何事，竇蘭月有意打探消息，問宋棠：“陛下匆匆將你我二人喊來飛仙樓，其中的因由，淑妃可知道一些什么？”

    “賢妃jiejie既是萬事不知，我又要從何處知曉原因？”

    宋棠說，“不管是什么事情，左右見到陛下，自然便清楚了?！?/br>
    她們先后進去見裴昭，相繼行禮請安，亦幾乎同時發(fā)現(xiàn)裴昭的臉色很差。竇蘭月不吭聲，宋棠是向來膽大，此時便無辜發(fā)問：“陛下將臣妾與賢妃jiejie喊來飛仙樓，不知有何要事？”

    “太醫(yī)剛剛告訴朕，孫寶林中毒了?！?/br>
    裴昭似乎壓抑著怒氣道，“這便是你們管理的后宮？朕對你們信任有加，你們便是這般？”

    責(zé)怪的話砸下來，宋棠和竇蘭月一樣噤聲，沒再說話。

    皇帝陛下都這么說了，哪里還有她們狡辯的份，自然是不說話為好。

    孫寶林中毒這件事本身是嚴重的。

    但不是沈清漪今天來過飛仙樓看孫敏，裴昭會這么大的反應(yīng)嗎？

    竇蘭月是怎么想的宋棠不知道。

    可是，宋棠知道裴昭到底這會兒是怎么想的。

    沈清漪今日曾來過飛仙樓。

    孫敏中毒了。

    這兩件事，如果放在過去、放在裴昭和沈清漪感情極好的時候，裴昭會堅信事情與沈清漪沒有任何關(guān)系，裴昭不會懷疑沈清漪哪怕半分?？涩F(xiàn)在不一樣了。御花園沈清漪和霍凝雪起沖突那一次，的確是沈清漪耍小心思，同時在她的暗示之下，裴昭內(nèi)心對這一點很明確。

    看似過去了的小事，只要在心里扎根了，便會如今日這般，說記起便記起。

    裴昭的反應(yīng)分明說明他懷疑沈清漪。

    唯有他對沈清漪產(chǎn)生懷疑，才需要這樣上來便責(zé)怪她和竇蘭月。顯而易見的是，孫敏中毒的事情如若與沈清漪有關(guān)，如若交給除他之外的人來查，待查到沈清漪身上，他想要護她便不方便了。

    那么，只能是裴昭自己親自來查。

    皇帝陛下親自查出來的真相，沒有人敢質(zhì)疑結(jié)果，也沒有人會質(zhì)疑結(jié)果。

    這樣才能保證沈清漪絕對安全。

    宋棠對這些一清二楚，自能做到絕對的配合，讓裴昭能如愿將這一出戲好好的演下去。

    是以，當(dāng)裴昭責(zé)問的話說出口以后，她和竇蘭月一樣沉默。

    裴昭復(fù)道：“后宮發(fā)生這種事，你們兩個人皆應(yīng)反省，這是你們的失職?！?/br>
    “此事，朕自會查個水落石出?！?/br>
    “但從今往后，宮中若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朕定要你們給一個交代。”

    在挨過裴昭的教訓(xùn)以后，宋棠和竇蘭月從飛仙樓出來。

    宋棠明白這件事其中的彎彎繞繞，便清楚裴昭的反常因何而起，竇蘭月卻是絲毫不清楚的。

    “陛下原來對孫寶林如此看重，是我沒有料想到的?！?/br>
    竇蘭月閑閑的口吻，偏頭看一看宋棠，“卻不知淑妃此刻是何種心情？”

    “那賢妃jiejie又是何種心情呢？”

    宋棠含笑反擊，“說起來，前幾日，陛下也是到過春禧殿的?！?/br>
    “反而是賢妃jiejie的蓬萊殿……”說著她輕笑一聲，“如果賢妃jiejie愿意求求我，我也樂意幫jiejie在陛下面前說兩句好話呀，興許陛下很快便去蓬萊殿看jiejie了呢，不知賢妃jiejie意下如何？”

    “我毓秀宮的大門一直都很歡迎賢妃jiejie。”

    宋棠先一步坐上轎輦，沖竇蘭月挑眉，“隨時恭候著jiejie來。”

    她怪聲怪氣的這么些話很是讓竇蘭月被噎了一噎。

    眼見宋棠離開，卻又說不得什么。

    終究是自己這陣子安安分分，偏被一通責(zé)怪鬧得心中不痛快，才沒有忍住。

    竇蘭月也有些后悔，論嘴皮子上的功夫，她哪里能比得過宋棠？

    后悔亦無用。

    心中憋著一股氣的竇蘭月沒有在飛仙樓多留，很快如宋棠一般乘轎輦離開。

    ·

    孫敏有宮人和太醫(yī)照料著，裴昭沒有一直留在飛仙樓，而是回了養(yǎng)心殿。他首先陸續(xù)審過飛仙樓的一應(yīng)宮人，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線索，然后派人去芙蓉閣把今天唯一去過飛仙樓的沈清漪找來了。

    裴昭派人到芙蓉閣去，沈清漪依然抱有這可能是走過場的想法。

    但當(dāng)裴昭開口讓魏峰也退下時，她醒悟過來。

    “清漪，沒有其他人在，你實話實話，孫敏的事情與你可有關(guān)系？”

    快步走到沈清漪面前，裴昭發(fā)問。

    他想要一個準(zhǔn)信。

    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想好了，只要沈清漪說，他便相信。

    沈清漪抬眼對上裴昭的一雙眼睛，一顆心卻在瞬間被失望的情緒填滿。她設(shè)想過自己被誣陷，設(shè)想過自己要如何自證清白，但確實沒有想過，第一個沖上來質(zhì)問她的人，會是她的昭哥哥。

    這樣的質(zhì)問算什么？

    她先前擔(dān)心的是自己被污蔑，惹出麻煩，他要費心費力幫她擺平……

    卻原來在她心里，她變成這樣的人，會去做這樣的事。

    沈清漪覺得這未免太可笑。

    “陛下若認為，今天孫寶林中毒是臣妾做的，那陛下便治臣妾的罪?！?/br>
    “臣妾絕無怨言。”

    氣到極點，沈清漪再看裴昭反而笑了：“只是不必這個樣子，明明是在質(zhì)問，偏又像臣妾說什么陛下都愿意相信。若陛下當(dāng)真信臣妾，又何須這番質(zhì)問？”

    裴昭被沈清漪的反應(yīng)弄得深深皺眉。

    如果不是擔(dān)心事情與她有關(guān)系，怕她牽扯其中，他需要這樣嗎？

    他想保護她、愛護她，她單單不領(lǐng)情也罷，竟是還……

    裴昭深吸一口氣，克制情緒說：“我不是在質(zhì)問你，只是想了解情況?！?/br>
    “是嗎？”

    沈清漪怎么聽裴昭的話怎么刺耳，“那臣妾，謝過陛下一番好心?！?/br>
    被失望與難過的情緒驅(qū)使著，她當(dāng)真與裴昭行了個禮。

    裴昭一怔，沈清漪復(fù)道：“但不管陛下信與不信，臣妾沒做便是沒做。”

    “我是去過飛仙樓，我是因為昭哥哥半夜扔下我去見她才跑去飛仙樓的，但我曉得她將手底下的宮女活活打死了，又見她毫無悔改之意，便知道昭哥哥不會是當(dāng)真喜歡她也不可能是喜歡她?！?/br>
    “所以我沒有再計較，沒有再糾結(jié)?！?/br>
    “所以我想，定是昭哥哥有特別的安排，沒有同我解釋，自是有不方便之處，我可以等?！?/br>
    “但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對嗎？”裴昭眼睜睜看著沈清漪落下兩行淚，泣聲道，“昭哥哥不信我，那樣看我，想是已不喜歡我，如此，不如來個痛快，往后都不必再找我，讓我徹底死了這條心，也算是讓我解脫了?！?/br>
    “清漪……”

    裴昭被沈清漪這些話說得心痛不已，想要解釋，沈清漪卻已哭著跑出殿外。

    他本該追出去，可是他不能，便只能這般，眼睜睜看著她走了。

    第34章 成全   神清氣爽。

    “娘娘, 沈才人回來了?！?/br>
    底下的小宮人一將消息遞上來，竹溪便稟報給宋棠。

    畢竟沈清漪是被裴昭光明正大請過去審問的，他們又不是偷偷見面。

    她既然曉得沈清漪被陛下審問, 關(guān)心一下不是很正常么？

    是以，在早些時候得知沈清漪被裴昭派人請去養(yǎng)心殿后，宋棠直接吩咐讓底下的小宮人盯著一些，看一看沈清漪幾時回來、回來立刻通稟她。到這會兒，雖已夜深, 但終于有消息了。

    “去看看?！?/br>
    宋棠等的便是這一刻, 立時起身道。

    她從春禧殿出來, 直奔芙蓉閣，沒有費上半刻鐘的時間。

    沈清漪剛剛從外面回來, 亦來不及做些旁的準(zhǔn)備，唯有慌亂中與她見面。

    臉上的淚痕方才擦干，情緒根本沒時間調(diào)整。

    一雙眼睛、鼻尖皆泛著紅, 尤其眼睛腫著, 顯然是大哭過一場。

    沈清漪從養(yǎng)心殿回來是這般模樣, 對于宋棠來說, 在養(yǎng)心殿發(fā)生過一些什么事已無須多言。

    但凡這兩個人是平心靜氣談的那些事, 都不至于這個樣子。

    這一次的不信任又會摧毀他們幾分感情？

    知道今天晚上，這兩個人都不會好過，宋棠心中快意。

    但她面上分毫不顯, 只關(guān)切道：“沈才人，陛下找你去都問了些什么？”

    “又都是怎么說的？”

    被裴昭的不信任深深打擊的沈清漪, 無心與宋棠周旋，她勉力回答：“多謝淑妃娘娘關(guān)心，陛下只是問了與孫寶林有關(guān)的事, 臣妾不知情，回答不上來。夜已深，請淑妃娘娘早些回去休息?！?/br>
    話音落下，沈清漪做出恭送的姿態(tài)。

    宋棠本為確認情況而來，見狀便溫聲道：“沈才人好好休息，切勿多想?！?/br>
    離開芙蓉閣、回到春禧殿后，宋棠想一想，吩咐竹溪。

    “讓小廚房明天一早便燉上兩盅清熱敗火的湯，陛下明日不早朝，我上午去一趟養(yǎng)心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