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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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漪想到這些, 同時意識到自己此時絕不能被人瞧見了。 否則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她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才行。抱著這樣的念頭,沈清漪扶著墻壁站起身,四下看一看, 確認周圍沒有人后,她沒有去管殿內(nèi)的情況, 腳步匆匆逃一樣的回芙蓉閣。 …… 沈清漪踏入芙蓉閣時,外面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 憐春等在廊下,望見她的身影, 立刻神色焦急快步迎上來。 “主子去哪了?出門怎么得不讓奴婢陪著?”眼見沈清漪臉色發(fā)白、滿頭是汗,憐春又連忙拿帕子幫她擦汗,“主子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沈清漪不知道自己現(xiàn)下是什么模樣,卻心知多半顯得有些狼狽。 她只說:“去外面走了走,熱得厲害便出汗多了些?!?/br> 頓一頓,沈清漪吩咐憐春。 “我身上難受得緊,你去讓人準備熱水,我要沐浴?!?/br> 憐春頷首應(yīng)是,扶著沈清漪進屋坐下之后折出去吩咐底下的人做事,回來時端著木質(zhì)托盤,上面是一大碗冰鎮(zhèn)過的酸梅湯:“主子喝一碗這個,消消暑?!?/br> 沈清漪確實熱得厲害,沒有拒絕,卻仿佛要一口氣將一大碗酸梅湯都飲盡。 憐春少見她這般不淑女的樣子,忙勸著她慢一些。 冰涼的酸梅湯下肚讓沈清漪整個人舒服不少,自未理會憐春的勸阻。 待喝完,她將瓷碗遞回去,也不多說話,只拿起旁邊的團扇,自顧自扇風(fēng)。 憐春總覺得沈清漪今日有些奇怪,想問又將話忍下了。 終是什么都沒有說,端著木質(zhì)托盤退了出去。 · 孫敏自盡一事在當夜便傳到宋棠耳中。 她是淑貴妃又手握掌管后宮的權(quán)利,宮人們有眼色,自會往她跟前遞消息。 宮人來春禧殿稟報的時候,將將沐浴過的宋棠正坐在羅漢床上,一面享受著宮人打扇一面查看竹溪整理好的賀禮單子。得知孫敏沒了,她眉心微動,心下奇怪,但只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來稟報的宮人答:“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差不多是亥時差兩刻?!?/br> “孫寶林那會兒已經(jīng)沒氣了……” 宋棠從羅漢床上下來,又問一句:“賢妃那邊,有人去通知了嗎?” 那宮人道:“來淑貴妃這兒稟報過后,奴才便準備去賢妃那邊也稟報的?!?/br> 沉吟過幾息時間,宋棠對竹溪說:“讓人備轎?!?/br> “賢妃那邊,我親自過去?!彼匆谎勰切m人,“你也一道吧?!?/br> 這事無論怎么樣都是要遞到裴昭面前,讓他做決斷的。 宋棠去找竇蘭月,不過因為要同竇蘭月一起把這件事呈稟上去而已。 竹溪為宋棠梳妝妥當,宮人也將轎輦準備好。 她便從春禧殿出來去往怡景宮。 宋棠到的時候,竇蘭月已經(jīng)準備歇下了,得知有事,不得已重新梳妝從里間出來見人。聽過小宮人的話,竇蘭月曉得不可耽擱,沒有多說什么,也命人準備轎輦,與宋棠一道去面見裴昭。 事情呈到裴昭面前,裴昭未將事情交由宋棠和竇蘭月處理。 她們便又行禮告退、各自回去了。 臨到上轎輦之前,竇蘭月忽然問宋棠:“淑貴妃對此事有何看法?” 宋棠平靜望向竇蘭月,反問:“我該有看法嗎?” 竇蘭月聽言,便沒有將余下的話說出口。 她是覺得這件事發(fā)生得太過突然,畢竟孫敏待在冷宮期間,談不上多安生,也曾鬧過一些事。只是掀不起風(fēng)浪,無人在意??赡菢右粋€不甘心淪落至此的人,會說自盡便自盡么?可惜,孫敏太過無足輕重,皇帝陛下倘若不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會有人費心深究。 坐著轎輦回蓬萊殿的路上,竇蘭月細細想得幾分,把這件事擱下了。 得知孫敏去世,陛下臉上表情未見波瀾,想是不甚在意,她又何必浪費功夫去觸不必要的霉頭? 但和竇蘭月不一樣,宋棠其實心里十分清楚,孫敏不大可能會自盡。 雖則在被問看法的時候,她是那樣回答竇蘭月的。 從小宮人稟報說孫敏自盡的那一刻起,宋棠就已然懷疑這件事頗有蹊蹺。 無他,蓋因?qū)O敏那種人不應(yīng)該會用這種方式自我了結(jié)。 孫敏起初是舞坊里的一名小舞女,全憑她刻苦努力練習(xí)舞藝,方獲得領(lǐng)舞的位置,日子才過得比以往好一些。一朝得到裴昭的寵幸,被封寶林,雖說犯蠢不知天高地厚、囂張無度,但被打入冷宮之后的她并未氣餒,而是依舊每天堅持苦練舞技—— 這說明她盼著有一日能再靠舞姿博得裴昭的青眼。 冷宮近來無什么大事發(fā)生,孫敏無端自殺,她若全無懷疑,倒顯得蠢了。 不過萬事無絕對。 也說不得,孫敏當真自己想不開便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終究是得讓人去查一查才能進一步確認。 宋棠這般想著,回到春禧殿后,馬上召梁行暗中來見自己。 · 孫敏之死確實沒有在裴昭心里掀起什么波瀾。 如果沒有這一茬,他根本記不起來冷宮里有這么個人。 既已如此,裴昭未計較過去那些事,吩咐魏峰去走一趟,又下旨以才人之禮厚葬孫敏。 魏峰領(lǐng)命去了,他未繼續(xù)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魏峰回來時,卻是表情嚴肅。裴昭見他這般瞬間皺了眉,待魏峰到得近前,似有話要說,更是忍不住開口問:“交待你辦的事情,難道辦得不順?” 魏峰示意宮人退下之后,待無其他人方才將一樣?xùn)|西交到裴昭手中。 裴昭垂眼去看躺在他掌心里的一枚荷包。 東西莫名眼熟,卻又不像是從前在哪里見過的,仔細辨認,才發(fā)覺是針腳熟悉。他呼吸一滯,翻看荷包里面,找到一處隱蔽位置,果然瞧見繡著一個小小的“清”字——這個荷包是沈清漪的東西。 “何處來的?” 裴昭手指收緊用力捏著荷包,沉聲問魏峰道。 魏峰答:“奴才去辦事時,有那處的小宮人呈上來,說是在殿外拾到的。” 心中猜測得到驗證,裴昭閉一閉眼問:“可有旁人曉得?” 魏峰說:“奴才已經(jīng)處理好了,陛下不必憂心?!?/br> 裴昭點一點頭,半晌沉默,復(fù)猛然睜開眼,聲音低沉,說:“讓婉嬪立刻來見朕?!蓖nD一瞬,他又說,“悄悄來見,不得聲張,也不要叫旁人瞧見了?!?/br> 魏峰當即去辦事。 裴昭低頭望著手心里的東西,不知自己應(yīng)該作何感想。 若她去過那個地方,她為何要去那里? 若她不曾去過,又為何在那個地方會出現(xiàn)她親手繡的荷包? 裴昭眉眼間一片陰郁之色。 他緊抿著唇,等著沈清漪過來,聽一聽沈清漪的說法。 …… 沈清漪沐浴之后,全無胃口又身心疲憊,故而沒有用晚膳,早早躺下了。她很快進入夢鄉(xiāng),卻在夢中反復(fù)夢到孫敏自盡的畫面,孫敏的身影不停在她眼前晃動著。沈清漪的夢里甚至還有孫敏的聲音,在質(zhì)問著為何不早一點過去,為什么看到她死了要逃跑。 那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催她的命。 沈清漪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摁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憐春聽見動靜,奔到床邊,見她面色蒼白,雙唇?jīng)]有血色,關(guān)切問道:“主子怎么了?是做噩夢了嗎?怎么嚇成這個樣子?”沈清漪不語,抬手抹了下額頭,一手的汗,微愣之下,后知后覺自己渾身都汗?jié)窳恕?/br> “沒事?!?/br> 她聲音低低的開口,又說,“打水來,我換身衣服?!?/br> 憐春仔細看一看沈清漪身上的衣裳,發(fā)現(xiàn)后背幾乎已被汗水打濕,心下想著自家主子著實反常,面上只一片擔憂之色起身去吩咐宮人送水進來。做完這件事,又特地去幫沈清漪取得一身干凈衣裳。 “主子今天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幫沈清漪擦過身子、換好衣服,憐春小聲問道,“若是有事,許不憋在心里會好受一些。” 聽著憐春的話,沈清漪想起夢中場景,不知該如何回答。 倘若可以,她也不想這樣。 “是做噩夢了?!?/br> 沈清漪對憐春說,“但沒有什么事,你不必多想,更不可在外面亂說?!?/br> 憐春見沈清漪如此,唯有應(yīng)聲道:“是,奴婢絕不亂嚼舌根?!?/br> 沈清漪點頭,又示意憐春自己想要喝水。 然而,一杯水剛到沈清漪手中,她尚未來得及喝,裴昭派的人已經(jīng)到了。得知裴昭要見她,且是要她悄悄去養(yǎng)心殿,她心底涌現(xiàn)的不安近乎叫她打翻手中茶杯。 艱難穩(wěn)住情緒,沈清漪說:“知道了?!?/br> 話說罷,她將一整杯上都喝下,茶杯交回給憐春之后,離開芙蓉閣。 盡管裴昭派來的人沒有解釋裴昭為何要見她,但沈清漪直覺是為著孫敏之死。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今天去過冷宮一事被裴昭曉得了,可在去往養(yǎng)心殿的路上,沈清漪在心里設(shè)想著這種可能,分析著自己要如何應(yīng)對。 思來想去,她都認為,自己不能承認自己去過冷宮,不能承認自己看見過孫敏自盡的樣子。 一旦昭哥哥知道她真的去過,必會追問她為什么會去那個地方。 她要怎么說?她能怎么說? 難道要告訴昭哥哥,是因為有人說會告訴她宋棠的秘密,所以她去了嗎? 只能抵死不認了。 她不承認,說什么都不認,顧念著他們的情誼,昭哥哥至少會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