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距離近了,葛戈能看清她的臉,五官溫婉秀氣,看人時帶著點迷茫和直愣,身上很干凈,并不顯得落魄。 “小云?”她很輕的叫了聲,聲音像溫水,很柔和。 葛戈和陳彤面面相覷,最后不確定的指著自己,“我?” 女人點點頭,顯得有些激動,很局促的笑了下,隨后開始胡亂上上下下的整理衣服。 雖然略顯神經質,但給人的威脅感很小,陳彤這時也不害怕了,貼著葛戈的耳朵,“這人有毛病吧?” 葛戈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沒出聲。 女人理完自己烏黑的長發(fā),確定差不多了,又看向葛戈,這次微笑著,表情很是小心翼翼,她指著自己說:“小云,你不認識我了?我是mama呀!” 陳彤頓時驚叫:“毛?” 葛戈也因她這突兀的話語愣住了,雖說她日子過的很是慘不忍睹,但親媽是誰還是明白的。 女人被陳彤的聲音嚇的整個人都瑟縮了下,朝旁邊退了幾步,之后不再開口,只是唯唯諾諾的站在一側,眼睛盯著葛戈的臉,表情極度的討好,眸光里有濃郁的思念,還有憂傷。 這一出鬧的夠嗆,陳彤當下不管不顧拉著葛戈埋頭就跑。 她說:“大晚上的別惹事了,你說要來個男的說看上你了我還能接受點,現在來個瘋子開口說是你媽,我的小心臟耶!” 她朝后看了眼,隨即叫起來,“我靠,她跟著我們干嘛,難不成還要跟到家里去嗎?!” 葛戈跟著看,那人保持著一定距離不遠不近的跟著,寬敞的馬路,零星的車輛,紅橘色燈光下,纖瘦的女人時不時邁步小跑,風吹起她白色裙角,黑發(fā)飛舞在腦后,仿佛在吃力的追逐著什么,顯得有些狼狽和可憐。 葛戈不確定的開口:“她好像住我家附近?!?/br> “啊——?!”陳彤一臉的風中凌亂,“你家旁邊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住戶?最近搬你家附近的是不是有點多?可別搞錯了?!?/br> 葛戈欲言又止,那幢人人避諱的小洋房,深夜二樓的燈光,陽臺上孤獨的身影。 她心里很矛盾,她是否應該當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跑掉?還是領著那個癡愚的身份模糊的女人回去?可是那個人不是好惹的,可能也不會希望她知道些什么。 葛戈正猶豫不決,陳彤突然開口:“哎?那個人是不是姜亦?” 還算冷的天氣,姜亦脫了外套只單穿著一件線衫徘徊在街頭,目光觸及到她們腳步微頓,隨后如離弦的箭一般狂奔過來。 距離漸近,葛戈能看見少年飛揚的黑發(fā),額上緊密的汗水,還有遮掩不住的驚慌。 他越過她們直奔到那個女人面前,焦急到氣急敗壞,“媽,你跑哪去了?” 瘋女人是姜亦的母親,她叫杜清。 陳彤因著那個稱呼驚愕的瞪大眼,嘴角抽了抽,“如果我有蛋,現在肯定碎了?!?/br> 葛戈說:“我們走吧?” 面對她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陳彤問:“你早就知道?” “算吧,不過之前沒有特別肯定。” 陳彤抬手就往她背上打了下,控訴道:“好啊,你居然不告訴我,這么大的八卦都給我瞞著,枉費我什么都跟你說,你這個負心人!” “那會不還沒確定呢,況且姜亦又不是好惹的,我們少知道一點是一點?!?/br> 陳彤撇嘴,哼了一聲。 兩人剛走出幾步,身后女人突然失控的喊了起來,“小云……不,那是小云?。∷髅髟诘?,我怎么可能不認識自己的孩子!是小云——?。?!” “她還跟我說話的……你放開我!都是因為你……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 ?/br> 她瘋狂的扭動著身體,雙手揮舞著一下下砸到姜亦身上,死命想要擺脫姜亦的桎梏, 她的目光直直的望著葛戈的方向,黑色長發(fā)遮滿她的臉,情景很是可怖。 陳彤沒了玩笑的心思,皺起眉,“怎么辦?我們要不要走?” 姜亦始終直挺挺的站著,留給葛戈一個側面,他微微垂著頭,沉默的表達著他的堅持。 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最不可示人的一面,有各種各樣的內外因素,比如她的家庭,又比如他的家庭。 他們應該是一樣的。 葛戈說:“走吧!” 然而就在話落的那一秒,女人突然哭了,撕心裂肺的聲音包裹著nongnong的悲痛,擴散在空氣里。 可能是抗爭的累了,她慢慢自姜亦身上滑落,癱坐在地上。 陳彤都看不下去了,她說:“要么還是去幫一下?” “怎么幫?”葛戈問她。 陳彤張了張嘴,卻回答不出來。 不過最后她們還是留了下來,不是自愿的,是姜亦叫的。 他跪坐在女人身邊,伴著凄厲的哭聲,非常平靜的拔高音量,“葛戈,過來?!?/br> 沒有請求,沒有詢問,是陳述句,這種自信都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 驕傲的少年開了口,葛戈沒有拒絕。 女人很快平靜下來,只容貌殘留著瘋狂過后的狼狽。 她安安靜靜的,時不時看著葛戈笑一下,好像之前那一幕只是個錯覺。 一路無人說話,氣氛透著尷尬,陳彤對著葛戈擠眉弄眼示意她開口說點什么。 葛戈抿著嘴,沒敢。 順利的到了白色小洋房,在門口葛戈停了腳步。 她看了眼姜亦有些木然的臉,思考著說:“很晚了,我得回家?!?/br> 哪知這么一句話讓杜清又鬧了,歇斯底里完全沒有要消停的意思。 姜亦用力摟著發(fā)狂的女人,表情隱痛。 很奇怪,明明沒有任何責備,葛戈卻莫名覺得內疚。 “要么你先回家?”葛戈對陳彤說。 時間很晚了,這個點要在平時她們都快上床睡覺了。 “那你呢?”陳彤擔憂道:“你不回去?到時被吳曉雯罵怎么辦?” “她想罵的時候是不需要找理由的,我都習慣了?!?/br> “可是……” “走吧,”葛戈打斷她,“你回去晚了才不好交代。” 不管感情多淡薄,陳彤也是個有家的孩子,父母再重男輕女,對她的關心也多多少少總在那。 而葛戈就不一樣了,她是走哪都嫌多余的人。 白色小洋房內部裝潢簡約大氣,有個保姆阿姨,姜亦叫她張嬸。 有葛戈在杜清很聽話,被哄騙著吃了藥,跟著張嬸上樓洗澡。 就剩了姜亦和她在客廳。 “我先回去了?!?/br> “我給你錢?!苯嗵统鲥X包打開。 葛戈一愣,抿唇,目光變冷,“不用了,今天留在這也不是為了錢,而且很多事也不單單是錢可以解決的。” 姜亦保持著掏錢的動作,目光直直的盯著她。 “你可以放心,這事我不會說出去?!鳖D了頓,她又淡淡的加了句,“陳彤也不會。” “你們說不說出去我無所謂,我媽很好?!?/br> 姜亦轉過身,還沒徹底長開的身體很單薄,“走吧,你那后媽是個狠角色,祝你今天好運?!?/br> 葛戈瞟了他一眼,走出大門。 夜已深,有月亮,銀光灑了滿地。 風吹來,帶著草香。 “呵!”這人真是……連個謝謝都沒有。 這個晚上葛戈并沒挨罵,進門那刻的黑暗告訴她,他們都睡著了。 ☆、第四回 姜亦重回學校,班里女生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的狀態(tài)和以往沒有什么不同,陳彤感慨那次好像做夢一樣。 有人戳葛戈后背,她轉頭。 姜亦靠在墻上,一手拿著把透明的塑料直尺把玩,目光淡淡,“借支筆給我?!?/br> 葛戈把視線轉到他臉上,似笑非笑,很漫不經心。 她從破舊的筆袋里掏了支給他,外殼已經有磨損,筆端的封口也不見了。 姜亦拿在手上轉了轉,“還有其他的嗎?” “沒了?!?/br> “你是有多窮連個筆都買不起?” “能用不就行了?” 姜亦長時間沒說話,就那么盯著葛戈,視線像網,層層裹住。 “你也可以借別人的。”葛戈攤手,“還我。” 姜亦沒動作,只挑眉,“你那后媽連個筆都不給你買???” 這問題問的葛戈有些難堪,陳彤看不過去了,大聲道:“不就一支筆嗎?你哪來那么多話?你沒有你自己怎么不去買?別人好心借你,你還說三道四,你想想我們說你什么沒有?” 挖人傷口再缺德不過了,陳彤憤憤的將自己的筆往他面前一拍,“拿著,行了吧?!” 姜亦仍舊盯著葛戈,半晌嗤笑了聲,看向窗外,手指輕輕磨蹭破舊的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