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沈珠曦忙搖頭:“沒有誰和我說過什么?!?/br> “你穿的衣服, 關(guān)別人屁事?!崩铤F說:“以后老子罩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別管旁人嚼什么舌根?!?/br> 婦人在一旁幫腔道:“是啊, 女子出嫁從夫, 你便聽你的未婚夫的,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br> 沈珠曦在心里腹誹:她的未婚夫,可有兩個(gè)呢。 李鶩雖在魚頭鎮(zhèn)耀武揚(yáng)威,但若有朝一日見了傅玄邈,還不是只有忍氣吞聲跪下行禮的份。 在李鶩的慫恿下,沈珠曦把七件衣裳都換成了鮮艷的顏色, 這些母妃被幽禁后她就再也沒有穿過的顏色, 讓她走出布莊時(shí),臉蛋都變得紅通通的。 “高興了吧?”李鶩說。 “高興。”沈珠曦仰起笑臉回答他。 李鶩得意道:“老子總有辦法叫你高興?!?/br> 沈珠曦突然想起婦人此前的話, 忍不住問道:“你照顧過布莊什么?” 這問題已經(jīng)深埋她心中已久, 魚頭鎮(zhèn)上的眾人對李鶩予取予求, 李鶩到底做了什么,才得到了他們的尊重和容忍? “……有點(diǎn)生意往來?!崩铤F言簡意賅道。 沈珠曦識得臉色,看出他不想說實(shí)話,識趣地不再追問。 離開布莊后,沈珠曦原以為他會(huì)帶她回家,不想李鶩卻往相反方向走去。 “我們這是去哪兒?”沈珠曦問。 “家里沒吃的了,要去買米和果蔬?!崩铤F說。 現(xiàn)在過了朝食時(shí)間, 原本繁忙的吃食鋪?zhàn)佣甲兊美淝迤饋? 肩上擔(dān)著擔(dān)子走街串巷賣茶的人逐漸變多,時(shí)不時(shí)還能見到挨家挨戶在門口吆喝的賣花童子。 沈珠曦見到一個(gè)衣著簡樸, 大約只有六七歲的男童, 覺得他手里的桃花新鮮可愛, 遂拿出三個(gè)銅板買了一束拿在手里,她想著新衣,拿著桃花,連腳步都輕飄飄起來。 李鶩不時(shí)回頭看她一眼,眼神無奈。 沈珠曦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一定很傻,但是沒辦法,她心里高興,她怎么也沒想到,逃出淪陷的皇宮后,她還能有這么高興的一天。 “這是什么?”沈珠曦的眼睛被街邊一處攤位吸引,不等李鶩答話就先一步走了過去。 這間算不上攤子的攤子就設(shè)在一處關(guān)門的店鋪屋檐下,一位老者坐在歪歪扭扭的藤凳上,面前擺著一張小桌子,桌上許多只小碗,每個(gè)碗里都有一種顏色的黏土。老者腳旁立著一個(gè)稻草捆做的招牌,上面插著許多個(gè)惟妙惟肖的泥人。 十幾個(gè)孩子圍在老者身邊,對稻草上的泥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嘰嘰喳喳地爭論誰是大喬,誰是小喬。 “泥人你都沒見過?”李鶩走到她的身邊。 沈珠曦確實(shí)沒見過,她興奮地問老者:“泥人多少錢一個(gè)?” “二十文一個(gè)?!崩险哒f。 “你能照著我捏一個(gè)嗎?”沈珠曦問。 老者抬頭看了她一眼:“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等我把手頭的這些先捏完。” 沈珠曦還沒說話,李鶩已經(jīng)拉著她往前走了。 “捏什么捏,回去我拿泥巴給你捏一個(gè)?!?/br> “這怎么一樣?” “怎么不一樣了?你別在路上耽擱了,買米買菜才是正事,一會(huì)去得晚了,店就關(guān)門了。” 吃飯事大,玩耍事小,沈珠曦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被他拉走。 到了米店,李鶩讓人送米,看店的小二一口答應(yīng)下來,接著他又來到不遠(yuǎn)處的果蔬鋪,選了一些新鮮的蔬菜讓人送到家去。 李鶩交代完果蔬店老板,對沈珠曦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huì),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兒?”沈珠曦馬上問。 “我還有點(diǎn)事?!崩铤F避重就輕道:“你想吃什么水果就拿,記在賬上月底來結(jié)。” 果蔬鋪老板笑著應(yīng)了,慫恿沈珠曦吃店里新到的枇杷。沈珠曦一個(gè)不注意,李鶩已經(jīng)躥出了店門。 李鶩拐來拐去,來到了鎮(zhèn)上唯一一家藥鋪。他走進(jìn)素心堂的牌匾下,一屁股坐在了看診的木椅上。 “你有什么問……”撫著白須的唐大夫抬起頭來,看見李鶩,變了臉色:“去去,別打擾老夫看診。” “我就是來看診的?!崩铤F說。 “你有什么毛?。俊碧拼蠓蛏舷麓蛄克骸澳隳穷w黑心腸終于壞透了?” 李鶩擰起兩道濃眉:“老子什么時(shí)候黑心腸了?” “上次四百二十兩的債款到你手上走了一遭,回來就只剩三百五十七兩了,你說你是不是黑心腸?” “要是沒有我,你這三百五十七兩都回不來。我?guī)湍阕坊厍房睿銋s罵我黑心腸,以后還是你自己去吧?!?/br> “老夫這老胳膊老腿的,你讓我自己去,是想害死老夫。” “這不就得了,你出錢我出力,大家合力共贏有什么不好?” “罷了罷了,你是個(gè)不懂敬老的,老夫和你說不清楚!”唐大夫吹了吹胡子,說:“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快說吧!” “不是我?!崩铤F頓了頓,說:“是我未婚妻子?!?/br> “住在你家那姑娘?”唐大夫半瞇的眼睛睜大了,身子也朝前傾來,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李鶩那樣,來來回回地審視著他:“好家伙,老夫都以為你要出家當(dāng)和尚了,沒想到一來就直接成親。你說吧,那姑娘怎么了?” “她吃得少?!崩铤F說。 “姑娘家都吃得少。” “她吃得很少,一碗溫面都只能吃半碗?!?/br> “毛溫面?那個(gè)缺斤少兩的家伙,連他的一碗面都吃不下,確實(shí)吃得很少。”唐大夫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怎么不帶她來看看?” “太麻煩了?!崩铤F說:“她準(zhǔn)會(huì)嘰嘰呱呱,說自己本來就吃得不多?!?/br> “精神頭怎么樣?” 李鶩想起昨日她哭著撲在屁股紙上,一副要和屁股紙同生共死的樣子,說:“非常好?!?/br> “這姑娘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吃不慣我們這鄉(xiāng)村粗食也是情理之中?!碧拼蠓驌u了搖頭,提筆開始寫方子:“我給她開一劑開胃的湯劑,這湯的主要成分是酸梅,味道不錯(cuò),你拿回去煮好,讓她一日服兩次,一次一碗?!?/br> 拿了方子,李鶩到柜前撿藥。走出素心堂時(shí),他的手里多了三個(gè)藥香四溢的荷葉包。 李鶩一邊想著怎么哄沈珠曦把開胃的藥喝下去,一邊往果蔬鋪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他就路過了先前的泥人攤。 圍聚在桌邊的小孩們都散去了,此時(shí)只剩老者一人擺弄稻草上的泥人。 李鶩看著插在稻草上的各色泥人,內(nèi)心不屑:這泥巴捏的東西有什么好的?她看得眼珠子都要落出來了。就是他小時(shí)候,也沒有被這種哄小孩的玩意騙倒過。 李鶩走過泥人攤,盯著稻草上的泥人,腳步越來越慢。 “李兄弟回來了?”老者看到他,露出一個(gè)微笑:“可是來給小娘子捏泥人的?” 什么玩意兒,別想從他手里騙一個(gè)銅板??此绾胃纱嗬涞鼐芙^。 李鶩的喉結(jié)滾了滾,說: “……嗯?!?/br> …… 沈珠曦在蔬果店里都快被枇杷撐破肚子了,李鶩終于姍姍來遲。他手里多了幾個(gè)荷葉包,沈珠曦隔著一段距離就聞到了里面淡淡的藥香。 “誰病了?”她好奇道。 “誰都沒病?!崩铤F。 “那這是什么?” “下火祛濕的酸梅湯?!?/br> 酸梅湯沈珠曦愛喝,她馬上問:“晚上喝嗎?” “回去煮好就喝?!?/br> 沈珠曦還在為酸梅湯高興,李鶩忽然從旁遞來一只插在木片上的泥人。 泥人穿著石榴色的紅裙,美麗的鵝蛋臉上,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望著吃驚的沈珠曦。 “這是你給我買的?” “撿的。” “撿的泥人為什么和我長得一樣?” “那要去問丟泥人的人了?!崩铤F停了停,說:“說不定是有人想扎你小人?!?/br> “胡說八道!”沈珠曦氣得往他背上一拍,李鶩看上去什么事也沒有,反倒是她的手掌傳來麻麻的感覺。 “你管哪兒來的,喜歡就拿著,不喜歡就丟了。”李鶩漫不經(jīng)心道。 “我不丟。”沈珠曦氣鼓鼓地把泥人藏進(jìn)袖子。“我喜歡?!?/br> 李鶩沒說話,忽然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幾步。 “你走那么急做什么!”沈珠曦在身后叫道。 “你管我。”李鶩說。 沈珠曦追了上去。 “你笑什么笑,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什么時(shí)候笑了,自作多情?!?/br> “我明明就看見你笑了!” 兩人吵吵鬧鬧地回家后,李鶩去了廚房忙活,再出來時(shí),手里端著一大碗烏黑的湯汁。 “把湯喝了。”他說。 沈珠曦吃驚地看著這比她臉還大的瓷碗:“我喝不完這么多?!?/br> “喝多少算多少。” 沈珠曦喝了四口,不想喝了,剛想離開瓷碗,李鶩直接上手,推著她的碗底。 “再喝點(diǎn),再喝點(diǎn)……” “你這個(gè)……騙子……咕嚕嚕……” 一轉(zhuǎn)眼,比臉大的瓷碗里只剩半碗酸梅湯,李鶩裝模作樣的喝了兩口就想撤走,沈珠曦把他按在長凳上,將剩下半碗酸梅湯強(qiáng)行灌進(jìn)他嘴里。 “沈珠曦……瘋婆娘……你……咕嚕?!?/br> 一大碗酸梅湯被迫下肚后,沈珠曦氣得轉(zhuǎn)身回了臥室睡午覺。 剛躺下去的時(shí)候,酸梅湯頂著肚子,讓她只能平躺著閉眼,一覺睡醒后,沈珠曦的肚子消下去了,與此同時(shí),肚里空蕩蕩的,傳來一絲饑餓。 她撩開竹簾走出,李鶩還大喇喇地躺在蘆席上睡覺,沈珠曦在廚房里找出自己昨日買的枇杷和桑椹,用清水洗凈后,拿了一個(gè)破瓷碗來裝,回到了堂屋。 李鶩還維持著先前的動(dòng)作,死尸似的一動(dòng)不動(dòng)。 他若真去做生意,不餓死才怪。 ※※※※※※※※※※※※※※※※※※※※ 三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