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這張羅帕簡簡單單的模樣,用的也是普通的絹布,實(shí)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好東西。可看著反復(fù)清洗過后都有些泛黃的樣子,分明被人十分珍視。 她一個沒忍住,就問了出來,“是誰送您的?”說完過后自覺不妥,怯生生垂了頭。 李廷恩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元慶八年,河南道流匪橫行,我?guī)е母够剜l(xiāng)救人。欲帶族人下山之時,發(fā)現(xiàn)四面被流匪所圍,為了順利將族人救走,我決意挑選數(shù)家女眷與身有傷勢的男子去引走流匪,以便趁機(jī)炸湖引水溺殺流匪?!?/br> 孫青蕪聽得心里發(fā)寒,她抬眸望著李廷恩面無表情的臉龐,愣住了。 李廷恩卻似無所覺,他神情中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平靜,“被選中留下的女眷中,有一個叫王杜娟的小姑娘,她家與我同村。臨行前,她將這張羅帕交給我,說是有一次被我遺落后撿到,她怕以后再沒機(jī)會,就想還給我,還問這張羅帕是不是心愛之物。” 一個村落里的小姑娘,見到這樣出色的大都督,又撿到他的羅帕,心里該是多么歡喜?不知為何,孫青蕪就想起自己連著幾晚在燈油邊趕女紅的情景。自己兩世為人,面對眼前的男子依舊情不自禁的仰慕,那個王杜娟呢,是不是像自己一樣,偷偷的卑微的喜歡著? 孫青蕪心頭發(fā)酸,情不自禁的追問,“您怎么答的她?” 李廷恩轉(zhuǎn)頭定定的看著孫青蕪,“我答她,這張羅帕我十分喜歡,丟了之后就一直在找尋?!彼矍胺路鹩殖霈F(xiàn)那張微黑粗糙的臉龐,這么一張簡單的臉,他記了八年,今后應(yīng)該也會一直記下去。 孫青蕪似乎松了一口氣,挺直僵硬的背脊都跟著松懈了不少。她實(shí)在忍不住,小聲的又問,“后來呢?” “后來?”李廷恩嗤的一聲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其它,“她說她愿意去死,她將帕子還給我她什么都不怕了,只求我照顧她的大哥。我答應(yīng)了她,而后讓人送她們母女上路!”最后一句透著徹骨的冰寒。 “大都督……”不知為何,孫青蕪心里一痛,她挪過去就抓住了李廷恩的手,“這不能怪您,您要救人,要救那么多的人,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您救了那么多的百姓,您看看外頭,要不是您,這些人連地都沒得種。我聽人說您讓人買了好多耕牛回來發(fā)給百姓,他們都說您是神佛降世,您,您是個好人?!?/br> 她語氣又急又快,全然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李廷恩卻聽得入了神,他目光瞬也不瞬的看著孫青蕪,臉上有種孩子一般的迷茫和天真。許久他伸手摸了摸孫青蕪的臉,自言自語般的呢喃,“我是個好人?” 孫青蕪臉上發(fā)熱,像被烙鐵碰觸一樣,卻咬唇鄭重的點(diǎn)頭,肯定的道:“您是個好人?!?/br> “哈……”李廷恩自迷茫中脫離出來笑了一聲,一把將孫青蕪摟進(jìn)懷里。 “大都督……”孫青蕪有些不自在的掙了兩下身子。 下一刻就被李廷恩更加用力的壓向胸口,頭頂傳來一聲低啞的呼喚,“別動?!?/br> 孫青蕪不敢再動,閉上眼壓住砰砰亂跳的心,伏在李廷恩的肩頭,幾乎是屏息凝神,像是每一口吸進(jìn)來的氣息都熱氣騰騰。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李廷恩開口說了一句話。 “青蕪,我不是個好人,可我奪了天下就會對得起這天下,我娶了你做妻子便絕不會負(fù)你?!?/br> “大都督……”孫青蕪心中酸脹,有種東西急切的要破開胸膛蹦出來,讓她喉嚨跟著發(fā)啞。 “傻姑娘……”李廷恩俯首輕輕吻在了她的頭頂。 傻姑娘,我這一生遇見那么多女子,她們不管對我是愛還是恨,卻從無一人認(rèn)為我是個好人。你這樣待我,我總要對得起你這句話,只愿我在你心中,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好人。 馬車?yán)^續(xù)前行,直到一座莊園門口停下。 “大都督?!睆钠秸埌策^后,打開車廂門。 李廷恩抱著孫青蕪下了馬車,邊走邊吩咐人,“給姑娘更衣梳洗?!?/br> 到后院門口正要將人放下,他的目光忽就凍住了。 “大都督?!倍抛哮S儀態(tài)優(yōu)美的行到身前,恰如其分的行了禮,她的目光都停留在李廷恩臉上,像是完全沒看到被李廷恩抱在懷里的孫青蕪。 聽到這個聲音,孫青蕪顧不得害羞,掙扎了兩下,低聲道:“大都督,您放我下來罷?!?/br> 李廷恩看了一眼她的鞋面,發(fā)現(xiàn)方才在馬車中已被烘的半干,就將人放了下來。 孫青蕪一落地,就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杜紫鳶,心里騰起一陣酸澀。她知道這樣不該,大都督這樣的人,有幾個紅顏知己陪伴再應(yīng)當(dāng)不過,她今后是正室,怎能有如此嫉妒之意?她用力咬了咬唇,飛快的垂頭小聲道:“大都督,青蕪先行告退。” “原來這位就是孫姑娘?!倍抛哮S像是這才發(fā)現(xiàn)孫青蕪,目光在她身上輕輕一轉(zhuǎn),笑道:“孫姑娘,我姓杜,名紫鳶,算是大都督的……”她睨了一眼李廷恩,對上的卻是張漠然的臉,忍住心底的抽痛,她溫聲笑語的道:“算是大都督的義妹。” 聽她如此介紹自己,李廷恩飛快的望了一眼,并未否認(rèn)。只是看到孫青蕪飛快恢復(fù)了點(diǎn)紅暈的臉,有些好笑,打發(fā)她走,“你先去梳洗罷?!?/br> 孫青蕪這會兒心里好受多了,給兩人分別行了禮,帶著笑意在丫鬟們的簇?fù)硐氯ナ嵯锤隆?/br> 小小的庭院中重又恢復(fù)冷清,仿佛孫青蕪這一走,就把那點(diǎn)鮮活的氣息也跟著帶走了。從平左右看看,十分機(jī)警的帶著人退到遠(yuǎn)處的廊下。 杜紫鳶眼底一陣陣發(fā)潮,仰頭深吸一口氣望著李廷恩,先行打破沉寂,“紫鳶原本以為大都督日思夜想就是早日打下河南道,沒想大都督竟會趕回滁州,還帶著孫姑娘來城外踏青?!?/br> 李廷恩目光復(fù)雜的看著面前的女子。 杜紫鳶起初挺直背脊任他打量,兩息之后忽覺承受不住這樣銳利的眼神,偏過了身子。 “紫鳶……”李廷恩語帶嘆息,“我回滁州,本是為了你。” 杜紫鳶冷笑,“難道您不是聽了諜衛(wèi)私下的密報,擔(dān)心孫姑娘的性命?” “你不會?!崩钔⒍鲹u搖頭。 聽他回答的毫不猶豫,杜紫鳶覺得有些憤怒,“為何不會,您是覺得我對您虛情假意,還是覺得我拿她無法,抑或覺著您派到她身邊的人定能護(hù)她安全。”說著她聲量一提,“李廷恩,你不要忘了,當(dāng)年你初到西北,是誰帶著五百精兵幫你迎下與蠻族的第一場大戰(zhàn),你憑什小看我杜紫鳶!” “我怎會小看你?!崩钔⒍鹘跏菄@息一般的道:“我只是知道,你不會對無辜之人下手?!?/br> 最恨的就是這樣的包容與悲憫! 杜紫鳶只覺心頭燃著一把火,火上架著一口guntang的油鍋。面前這個男人說的話,說話的語調(diào),說話的神態(tài),一切的一切,都是拼命在往火中加柴,燒的她理智全無,只想憤怒的把所有的燥熱和暴動都發(fā)泄出來,再也不要做那個被寄予厚望,理智機(jī)敏的杜紫鳶。 “我為何不會?”杜紫鳶臉上滿是譏嘲,逼近李廷恩,昂首不屑道:“我設(shè)計陷害杜玉華,我一次次放過她,讓她變成另外一個人,讓她成為瑞安大長公主的得意弟子,讓她變成大燕壓制你的一把利刃,讓她殺了你的族人,你的親朋,我讓她罪孽滔天,讓你對她愛恨難消,我截斷了爹為她留的最后一條生路!那是我的親jiejie,我尚能如此,我為何就不能對一個孫青蕪下手?” 李廷恩靜靜的看著杜紫鳶,見到那張清麗動人的臉龐淚水滂沱,眼底涌動的是無盡恨意,他心痛卻無可奈何。 字如尖刀,傷己傷人。詞如毒藥,錐心剜骨。 他伸出手為杜紫鳶擦了擦淚,卻一個字都沒有再說,落在杜紫鳶眼中,就像是吝與言辭一般。 “李大哥,是我的錯?!倍抛哮S忽然崩潰,一把抓住李廷恩要收回去的手,神色哀戚,“李大哥,你原諒我,我只是受不住,熬不住了。她陪你同生共死到了西北,我也幫你做了那么多事,可我就晚了一步,你就選中了她。爹口口聲聲最疼愛我,可卻把宋家,把杜家全放到我肩上,還要我今后庇護(hù)杜玉華的性命。我只是恨她,我不知道她真會殺了你的族人,我不知道……” 李廷恩任憑她哭泣,直至她哭聲漸歇,才緩緩說了一句話,“紫鳶,我曾打算娶你為妻?!?/br> 只是一句,已如霹靂,當(dāng)頭打在杜紫鳶身上,讓她全身僵硬發(fā)冷。 “我不曾想過與杜玉華白頭相守,卻曾打算與你共度一生。”提及往事,李廷恩并非全然釋懷,他心頭亦有淡淡的抽痛,“你可還記得當(dāng)日我問你衡谷之事,若那時你坦然答我,你仍舊會成為我的妻子??赡恪彼可蛔?,如利劍射向杜紫鳶,“你告訴我,衡谷之事,只是意外,是你低估了杜玉華?!?/br> 杜紫鳶如遭重?fù)?,不敢置信的退了兩步,她怔怔的望著李廷恩,看到那張臉上熟悉又陌生的決然,已然明白了什么。 李廷恩沒有留情,負(fù)手冷淡的看著她,“我從不允許身邊親近之人有欺瞞之意。那一次,我信你,亦是最后一次明知真相而信你?!?/br> 話已至此,已不必再言。 連信任都已失去,又何談夫妻相守。 杜紫鳶呆立當(dāng)場,李廷恩的話就像是一塊雪山上的千年寒冰,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一寸寸自肌膚冷至腠理。 “我知道你來,是想見一見青蕪。”李廷恩看著杜紫鳶,語調(diào)平緩,“大姐親自見過她,我在給玨寧回信中提過青蕪,你既然想見她,我就將人帶來讓你親自看一看。”他停了停,看杜紫鳶容色枯槁,心底有瞬間不忍依舊斷然將話說完,“娘數(shù)日后便至滁州,到時你搬過去與娘同住,也好代我承歡膝下?!?/br> 聽到這番話,杜紫鳶再也忍不住,隱忍的戚嚎一聲,捂唇反身就跑向后院。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的乳娘辛嬤嬤心痛的不得了,遠(yuǎn)遠(yuǎn)沖著李廷恩福了福身,顧不得許多就追了上去。 孫青蕪更衣梳洗完畢出來到庭院中,卻發(fā)現(xiàn)沒了杜紫鳶的身影,十分詫異,還追問,“杜姑娘呢?” 李廷恩朝她笑了笑,“她回去歇息,晚些你們再見罷?!闭f罷拉著孫青蕪的手,“這處莊園在我名下,今日難得閑暇,我?guī)阕咭蛔?。?/br> 兩人正要抬腳,從平忽上前來低聲道:“大都督,諜衛(wèi)急報?!?/br> ☆、第26章 補(bǔ)全 “焦美娘刺了涂天刀三刀,有一刀正在胸前。事后焦美娘讓人放火燒了銀紗河邊上的園子,涂天刀的通房紅娟被人發(fā)現(xiàn)一尸兩命死在屋中。涂天刀清醒得知后大發(fā)雷霆,令人去余家要捉了余汜河問罪,余汜河不在府中,涂天刀就讓手下親衛(wèi)把余汜河的正妻與嫡子全都?xì)⒘恕]過兩個時辰,就有消息說余汜河得知妻兒被殺,帶著手下的人放火燒了停在運(yùn)河上的一百多艘運(yùn)糧的大船。涂天刀手下的副將荊斐令人封鎖九江府的陸路水路,四處搜查余汜河與焦美娘的蹤跡,只是至今仍舊沒有消息。九江府的關(guān)烈?guī)е櫺l(wèi)們已尋到焦美娘的行蹤,想問問您是直接壓到滁州還是交給涂天刀?!睆钠秸f完,又道:“十河府也有消息傳來,說是谷正陽知道九江府的事情后,一連讓人送了三封書信給在青縣駐守的三少爺。” 李廷恩聽完,負(fù)手沉默半晌,冷笑道:“好一朝聲東擊西?!?/br> 從平不由愕然,“您的意思……” “余家在哪兒,運(yùn)糧官船又停在何處?況糧船守衛(wèi)何等森嚴(yán),若非事前就有探查買通守衛(wèi),余汜河一個糧商,就算他手下養(yǎng)著一批高手,又如何能在余家之事發(fā)生過不過兩個時辰便成功燒毀一百多艘糧船?!崩钔⒍餍α艘宦暎拔业挂脖或_過去了?!?/br> 先讓一個焦美娘迷惑涂天刀,使得涂天刀生出異動,讓人懷疑其有不臣之心。有意用焦姓含糊是身份,讓自己想到永王身上,一時不查,真是沒想到他們的目的是糧船,余汜河才是最后的殺招。 好計謀,誰會想到余汜河一個成名已久的糧商會丟棄一切去做這等事?比較起來,誰又還能比糧商更容易弄清楚糧船停放的地方,又在何時才會裝著最多的糧食。 從平心里也有點(diǎn)打鼓,他想到當(dāng)年杜玉華用李廷逸的失蹤來掩飾朝廷有意盜取火銃鑄造法的事情,不由大驚失色,“大都督的意思,此事于永王無關(guān),乃是大燕那邊……” 說是大燕,不如說是杜玉華。 李廷恩負(fù)在身后的手狠狠攥緊,沉聲道:“送孫姑娘回府。傳出消息,就說我已立即啟程趕往九江府。” 聽李廷恩要親自去處理此事,從平連忙勸說,“大都督,眼下九江府只怕全是亂局,您身系天下安危,不如讓人拿了涂天刀來問罪。九江府那一百多艘糧船燒毀,的確是讓咱們的糧草一時吃緊,可前些日子您發(fā)下的良種已然是豐收,屈大人親自帶人收了糧運(yùn)來,不日就能送到軍中,您何必……” “讓于道長去九江府給涂天刀治傷。”李廷恩沒有理會從平,目中冷意森森,輕聲道:“他此時,還不能死?!?/br> 從平摸不清楚李廷恩的意思,勸了兩句見李廷恩不聽,只得照著令去辦事。 很快九江府一百多艘糧船被燒,西北大軍糧草吃緊的消息就四下傳開,有人扼腕,亦有人為此大大松了一口氣。 孫大爺對此是最為惱怒的。他日以繼夜帶人疏通河道,為的就是能保證糧船能暢通無阻,使得前方大軍無后顧之憂,將來論功行賞也能名正言順,而不全是靠外戚之名,誰知卻在涂天刀這兒出了差錯,還是這等最要緊的時候。 “豈有此理,武夫就是武夫,堂堂大將竟被個婦人刺殺。眼看大都督率軍在前方攻無不克,河南道就快是囊中之物。河南道又是大都督故鄉(xiāng)祖籍,一旦拿下,可大大振奮軍心,還能借此握住關(guān)內(nèi)道的喉骨,竟壞在個婦人手里!”孫大爺氣的狠狠砸了茶盅。 孫二爺翹著腿不屑,“還說什么從龍大將,我看啊,這眼光……”他嘖嘖兩聲,被孫大爺?shù)闪艘谎劬筒徽f話了。 孫三爺只是憨厚的笑,孫四爺卻若有所思,“只怕此事沒那么簡單?!彼帕瞬柚?,“大都督攻下河西后,就以整軍之名一直停留在河西休整,之前萬事俱備,卻都不曾發(fā)兵攻打河南道。正如大哥所言,河南道乃是大都督祖籍所在,聽說大都督族中祠堂尚被大燕一些兵將占據(jù),即便大都督有打算,李氏族中又怎會不催促?再有大都督在河南道仍舊留有許多親朋故交,大都督不會不想將他們救出來,偏要在士氣如虹之時停下?!?/br>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孫大爺幾人俱都低眉斂目,個個沉思起來。 許久之后,孫大爺才嘆息道:“交待下面的人,閉緊門戶,怕是有大事要出了。” 的確是有大事,五日后,重傷在身卻好歹保住性命的涂天刀被人秘密帶到挨著九江府的紹縣,一看到李廷恩,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就跪在地上磕頭,鼻涕眼淚糊了滿面,“大都督,末將對不住您?!?/br> 李廷恩沒有說話,端著茶盅定定看了他半晌,忽暴怒而起,將一碗熱茶砸到他臉上,怒聲道:“混賬!” 涂天刀捏著的心卻被潑來的茶水砸回了原位,他繼續(xù)哭道:“大都督,老涂是豬油糊了心,鄉(xiāng)下人出身,在西北窮慣了,沒見過世面,到了好地方看見個女人就被迷花了心,末將對不起大都督,對不起大都督啊。大都督,您繞了末將這一回,末將愿以后天天吃素,把銀子攢起來都買糧食,還有您送的靈藥救了末將的命,末將以后就是您的一條狗,再不敢把自己當(dāng)人成天瞎琢磨。” 從平從安兄弟兩就立在李廷恩身邊,聽見涂天刀這般不要臉面,都忍不住心里好笑,面上一徑繃住了。 “好了?!边@一回,李廷恩語氣緩和了許多,像是真被涂天刀卑微的態(tài)度給討好說服了。他目光在涂天刀滲出血跡的衣服上一掃,“重包了傷口,再來跪個夠?!?/br> 涂天刀悄悄抹了一把汗,抬頭諂笑了兩聲退出去包扎傷口。 “大都督……” 李廷恩抬手止住從安的話,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落在涂天刀離開的身影上,輕輕彎了彎唇。 涂天刀再回來后也沒被賜座,依舊跪在地上回話,不過這樣他心里亦更踏實(shí)。 “末將實(shí)在是沒想到,那焦美娘看著身子骨柔,手上的力氣不小,末將又多吃了幾杯酒,沒想夜里正,正……”他覷了一眼李廷恩,不敢往下說,又不敢掩飾,聲音低了下去,“正是爽快的時候,她從枕頭下摸了把刀出來,末將那時候正閉著眼,一時沒防范叫她刺著了胸口,后來又被砍了兩刀在胳膊上。好在末將的火銃就掛在床邊,末將摸著沖她來了一下,沒打到那娘們,興許是聽到響動太大,她就跳窗跑了?!?/br> 看著垂頭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涂天刀,李廷恩唔了一聲,問他,“你的隨身護(hù)衛(wèi)在哪兒?” 涂天刀就更不敢說了。 他不說,李廷恩代他說了。 “你收下余汜河送的園子,在銀紗河邊安置焦美娘。荊斐是你內(nèi)弟,又是你的副將,得知你寵愛焦美娘的消息,把你發(fā)妻荊氏給你安排的通房強(qiáng)送到銀紗河的園子,你嫌棄荊氏年老貌衰,又有幾分畏懼荊氏,經(jīng)此一事后心中愈發(fā)不滿,故而聽了焦美娘的幾句挑撥,就有意在寵愛焦美娘時將荊氏安插在你身邊的幾名親衛(wèi)打發(fā)走。為避人言語,最后你一個親衛(wèi)都不留下,只令他們留在園外,與焦美娘在一處時只留后院服侍的丫鬟仆婦。這些丫鬟,大多還是你收下焦美娘后拿銀子給她讓她自己買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