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給我滾上來!”李玨寧聽見護衛(wèi)稟報,打開車馬瞪著李廷逸。 李廷逸不耐的掏了掏耳朵,沒好氣道:“三姐,你有話趕緊說就是,我還要去看我的龍將軍?!?/br> “你……”李玨寧今日出門去了一趟錢家探望表姐林翠翠,故而得知消息后趕過來也遲了。再看李廷逸這幅混不吝的模樣,氣的下了馬車就過來扯他,狠狠拍了他幾巴掌,“你長本事了,沖到三叔家里去教訓三叔的妾室,你還有點規(guī)矩沒有?” “嗤……”李廷逸對李玨寧的話嗤之以鼻,“你有規(guī)矩,不是還私下讓人關了戴家的外甥?” “你!”李玨寧氣的厲害,拉著他朝馬車上走,“我管不動你,你自個兒回家跟爹說去?!?/br> 想到李二柱得知事情后的絮絮叨叨,李廷逸一個頭變得兩個大,萬般無奈低聲說了一句話,“是大哥的吩咐?!?/br> “你胡說什么?”李玨寧臉色有些變了。 李廷逸左右看看,拉著李玨寧上了馬車,斥退丫鬟,才過去耳語道:“大哥讓我趁機對小顧氏動手?!?/br> “她身上有古怪?”李玨寧眼底閃過一絲狠意。 “不知道?!崩钔⒁輷u搖頭,這事兒他也鬧不明白,“左右那小顧氏早就該得個教訓。想來大哥是看我一貫在外頭有個胡鬧的名聲,去鬧一場也不打緊。” “小顧氏不過是三房的一個妾室。”李玨寧沉吟半晌,還是弄不明白李廷恩的用意,就道:“既然是大哥的吩咐,咱們不能再弄出其余的動靜來。這件事就讓下頭的人先瞞著爺和爹他們,要是有三房的人上門,我都吩咐攔住了?!?/br> “成?!崩钔⒁輰瞰k寧管家的本事十分放心,朝后一靠道:“今兒我還趁機收拾了一頓那個顧牛根,想必能老實不少日子。能過兩日我再去找找陪著顧牛根一起到獸園的那幾個小子,把水再攪渾一些,看里頭能蹦出幾個癩□□。” “大哥沒吩咐你不許亂動。”李玨寧瞪他,抬手就擰住他的耳朵,“壞了大哥的事看我不收拾你!” 姐弟兩人正在鬧騰,外面有護衛(wèi)敲了敲車門,“四少爺,五姑娘,俁俁夫人動了胎氣,崔嬤嬤要人傳話,請四少爺和五姑娘盡快趕到安平坊?!?/br> ☆、第28章 決斷 李玨寧和李廷逸心中著急,丟下馬車騎馬一路奔馳到安平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崔嬤嬤就候在門口。 李玨寧大偉詫異,翻身下馬,“嬤嬤,您怎會呆在這兒,產婆醫(yī)女打點好沒?” 看見李玨寧,崔嬤嬤似是松了一口氣,拉著她往里走,小聲道:“俁俁夫人不肯聽產婆的話,這會兒還倔著,大姑太太正在里面勸慰她。” 李玨寧撂了臉。 李廷逸在一邊聽見臉色也不好看,沒好氣道:“她想做甚?” 崔嬤嬤為難的看了姐弟兩人一眼,才無奈道:“俁俁夫人想見佢梁王。” 李廷逸臉上立時變得風雨欲來,“好大的氣性。她是想嚇唬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骨rou,居然用來要挾別人。有本事今兒她就別生!” “廷逸!” 李廷逸沒理會李玨寧的斥責,冷冷道:“三姐你不用說了,當年我和三哥帶著人去厲戎救她,落難之時九死一生,的確多虧她為我和三哥掩飾??伤敃r若不是知曉我和三哥的身份,知道大哥的權勢,未必會盡心竭力,說到底不過是想為今后留一條退路罷了。她是厲戎王妃,看在她的情面上,大哥連佢梁王都放過了,還有她和左蠡王所生的三個孩子,大哥還賜了漢名,讓人送到講武堂進學,哪一點對不起她?佢梁王至今不肯歸降,大哥不過是派人將其軟禁,她就依仗身份,三天兩頭哭鬧著要去見佢梁王,還借著三月一次的見面機會有了身孕,不外是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和性命要挾咱們罷了?!?/br> 李玨寧和姑母李桃兒感情深厚,聽過李廷逸的話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伤吘故桥?,對外人嬌縱些,對家里人,有時候實在是狠不下心腸。 說起來,一個女人,想要保住自己的丈夫,想要保護自己的兒女,又犯了什么大錯? 崔嬤嬤在邊上看李玨寧和李廷逸明顯主意不同,只在心里一個勁兒叫苦。 三人正站在院中,不妨有人站出來直直走到跟前就跪了下去。 “姑姑……”李玨寧驚呼一聲,忙上去攙扶。李廷逸雖未說話,看著姑母李桃兒淚水漣漣的模樣,眉宇間亦閃過一絲不忍。 李桃兒當年因范氏的緣故遠嫁又所托非人。李桃兒之夫胡威好賭好色,輸了銀子要把李桃兒所出的三個女兒賣出去換銀子,李桃兒沒辦法,帶著兒女逃出家門,之后逼于無奈將女兒賣給路過辦事的宋氏做奴婢。洛水宋氏因得罪當時的王太后,后被夷三族。李桃兒的三個女兒跟著主家成了罪籍。元慶年間,李廷恩因奉昭帝旨意清查當年的宋氏一案,無意中得知李桃兒次女宋素蘭被送入教坊司,又因緣際會成了京中官員張和德的外室。 不過宋素蘭頗有野心,當年拒絕李廷恩的幫忙,一定要入張家為妾,因而之后李廷恩雖讓人照拂她,卻一直不肯幫忙她坐上主母的位置。張和德多年無子,宋素蘭生下一子后背養(yǎng)在張和德正妻名下,平素日子過得不壞,只是李廷恩起兵后,宋素蘭的生死就沒人能弄明白了。李桃兒幼女,被賣入宋氏不久便已去世,李桃兒問過宋素蘭,得到的是語焉不詳?shù)拇鸢?。李桃兒心如明鏡,卻不肯再去追問次女。 而讓李桃兒牽腸掛肚的長女,就是正在生產的俁俁夫人。李桃兒長女被賣入宋氏后,因生的柔美,又性情溫婉,被宋氏的七太太選中在身邊做二等丫鬟,賜名叫宋漁兒。王太后下旨誅殺宋氏時,七太太正好帶著兒女住在鄉(xiāng)下莊子上。得知大難來臨,宋漁兒主動站出來頂替七太太一女的身份,被發(fā)入西北邊軍紅帳之中。哪知一到西北,就遇上厲戎人來打柴,宋漁兒因此被擄掠去了厲戎在孟蒼山的王宮上,成為厲戎那那汗部左蠡王的寵妾,后因得寵,接連為左蠡王生下兩子一女,又被左蠡王立為右閼氏。 李廷逸到西北之后,一直暗中查探宋漁兒的下落,還將事情托付給在西北長大,出身西北望族,身上又要一半蠻族血統(tǒng)的好友高作蔚。高家世居西北經營馬場,私下與西北各部蠻族有不少往來。高作蔚得到宋漁兒可能在孟蒼山的消息后,告訴了李廷逸。李廷逸帶著李廷文趕往厲戎救人,卻陷入敵手,跟隨的侍衛(wèi)折損泰半,還是遇上宋漁兒得到庇護才保住性命。不過那時的左蠡王已死,其弟佢梁王掌權,宋漁兒因此又成了佢梁王的寵妾。 李廷逸能一路到厲戎救人,其實全是大燕*郡主杜玉華設下的陷阱。那時局面危急,李廷恩得知李氏族人被戮殺,已宣告天下起兵謀逆,實在□□乏術。故而李廷恩讓麾下大將涂天刀分兵前往孟蒼山營救李廷逸。 以前李廷恩留下厲戎,只是為了告訴大燕朝廷他在西北仍有敵手,既已宣告謀逆,李廷恩便再無顧忌,令涂天刀率領精銳炮營隨行。涂天刀讓手下的炮兵用神武大炮對孟蒼山連轟三日,幾乎將偌大的孟蒼山夷為平地,只留下孟蒼山頂?shù)耐鯇m搖搖欲墜。后又親自帶著西北軍中的破刀軍攻上王宮,俘虜佢梁王,救出李廷逸與李廷文還有宋漁兒,由此涂天刀晉升為李廷恩麾下將領之首。 宋漁兒被帶回西北安置后見到親人,自然分外歡喜,可她偏偏對佢梁王動了真情,又惦記三個兒女,整日不吃不喝,跪在李火旺與林氏等人跟前哭求,哀懇李廷恩放他們一條生路。 起初李桃兒對宋漁兒如此做法又打又罵,后來終于熬不住,想到一女已死,一女生死不知,在眼前的僅剩下這個大女兒,還吃過許多苦頭,李桃兒丟下臉面,陪著女兒一起跪在李廷恩面前哭求。李廷恩終于松口,下令將抵死不降的佢梁王從牢中放出,軟禁在沙洲城外的一處別院里,又挑選飽學之士和教養(yǎng)嬤嬤到宋漁兒的兒女身邊,教導他們讀書識字,懂規(guī)矩,明禮儀,賜長子漢名為左忠,次子名為左義,女兒則名左雅。后又讓人將左忠左義送往講武堂學習詩詞歌賦,令人暗著舊稱喚宋漁兒為俁俁夫人,還答應宋漁兒每三月可與佢梁王見一次面。 奈何誰也沒想到,宋漁兒對佢梁王情根深種,得寸進尺,為讓佢梁王被放出,趁著見面之時支開隨侍,服用藥物后與佢梁王歡好,還因此有了身孕。 李廷恩得知消息后雖未說什么,李桃兒卻勃然大怒,頭一回對長女動了手,并要大夫開藥打掉孩子。可惜宋漁兒的孩子本就是用藥方得,宋漁兒多年輾轉,數(shù)次生子,加上心神郁郁,底子早就虧了。宋漁兒為瞞著人,之前還用帶子把肚子勒緊,以致近六月時眾人才得知她有孕之事,此時再打胎,連大人的性命都難以保住。萬般無奈下,李桃兒只得認命幫長女保胎,用話哄著她,答應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想法把佢梁王放出來。 然而宋漁兒雖天性純然,左等右等始終未得好消息,終究忍不住,今日與李桃兒爆發(fā)激烈爭執(zhí),堅持要見一見佢梁王,為此摔在地上動了胎氣。李桃兒趕緊喚來早就備好的產婆和醫(yī)女,誰知宋漁兒卻堅持不肯聽話生產,非要見到佢梁王后再生。佢梁王是厲戎大王,沒有李廷恩的令,誰敢放他出來?可宋漁兒身份不同,李桃兒又在邊上看著,她是李廷恩敬重的姑姑,連崔嬤嬤這等早就在李家服侍的老人都不好說話,萬般無奈,只得去請了李廷逸和李玨寧過來。至于李火旺李二柱這些人,崔嬤嬤清楚,是萬萬指望不上的。哪想正為難呢,李桃兒又出來了,崔嬤嬤覺得今兒真是要老命了。 “大姑太太,您這是作甚,有話好好說就是,快起來?!贝迡邒呓o左右使了眼色,下人們忙涌上去要把李桃兒攙扶起來。 李桃兒卻執(zhí)意不肯,對著李廷逸淚如雨下,“廷逸,大姑知道你大表姐不爭氣,她糊涂,她該死……”一句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心如刀割,“可她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rou,她自小就命不好,遇上我這么個娘,那樣個混賬爹,她吃足了苦頭?!毕肫痖L女的艱險,李桃兒心口像心口壓了塊大石頭一樣喘不過氣,“我不敢管廷恩的正事,我就求求你們,好歹讓她見見人,安安心,把這會兒撐過去,等孩子落了地,她還是要死要活的,我也不管了。” “姑母……”李玨寧著急的看了看李桃兒,又看看李廷逸,低聲道:“廷逸,厲戎的軍隊早就被大哥打散了,佢梁王是個空架子,用重兵看著,他一個人也跑不了,何必為難姑母?!?/br> 李廷逸瞥了一眼李桃兒頭頂憔悴的面容,拳頭攥緊斷然拒絕,“不行?!?/br> “廷逸!”李玨寧見李桃兒已絕望的伏在地上,再看李廷逸冷酷的神情亦有一絲怒氣,“只是見一……” “這次臨盆是見面,下次是不是就要抱著孩子說不肯放佢梁王就要去死?!逼饺湛偸擎倚蛑o的人一旦決然下來,猶如煞神。李廷逸半步不肯退讓,冷冰冰道:“孩子也罷,性命也罷,都是俁俁夫人自己的,她若肯好好產子,府中靈藥,州內名醫(yī),隨她支用使喚。若不肯……”他當啷推劍出鞘,話中不帶一絲煙火氣息,“一尸兩命之時,便是我取佢梁王與左家三兄妹項上人頭為她送祭之日!” 所有人都被李廷逸殺氣四溢的話驚住了。 李廷逸定定看著李桃兒,“姑母,廷逸記得您數(shù)年照拂疼愛。可這西北,是大哥的西北,這天下,會是大哥的天下!佢梁王曾為厲戎王,至今仍有余孽在外伺機而動,大哥遠征在外,我決不允許西北有任何差錯。沒有大哥的話,誰敢將佢梁王放出來……”他視線移向李玨寧,“休怪我李廷逸翻臉不認人!” 李玨寧又羞又惱,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會這樣不分輕重?!?/br> 李廷逸沒接話,卻用冰涼的視線鎖住了地上的李桃兒,“姑母,我知道你手上有一面出城的令牌,今日情形特殊,還請您先交出來罷,待此事過后,廷逸自會向您請罪。”說罷不等李桃兒反應過來,他一個眼色,就有人上去解下李桃兒腰間的令牌,接著他斷然一喝,“來人,送大姑太太去廂房休息。”不給人明白辯駁的時間,強壓著已然無話的李桃兒去了廂房。 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眾人噤若寒蟬。 許久李玨寧打破沉默,面色復雜的看了一眼依舊將虎口卡在刀鞘上的李廷逸一眼,叫來崔嬤嬤,嘆息道:“嬤嬤,你進去把廷逸的話告訴俁俁夫人,是生還是死……”她猶豫了一下,隨即接著道:“全看她自己了。” 崔嬤嬤沒有多言,給兩人福了福身,進了產房之中。 之后姐弟兩人一直站在院中等待,誰也不曾再開口說話。直到天色昏沉,崔嬤嬤從產房中奔出,臉上還有一絲殘存的心意,“四少爺,五姑娘,俁俁夫人生了位公子,母子均安。” 李玨寧只覺渾身憋著那股勁都松了,不由自主就往后倒,好在被丫鬟們扶住了。李廷逸推劍還鞘,眉宇間卻竄起一絲凝重,他抬頭望著夜空,喃喃道了一句,“是個兒子。” 消息傳到李廷恩耳中時,李廷恩頗有感觸,欣慰的道:“廷逸長大了?!?/br> 從安笑著給李廷恩倒茶,“四少爺將來要做您的左膀右臂,沒點本事怎么成?” 李廷恩喝了口茶,問起李廷延,“廷延最近如何?” 一說起這個從安就想笑,“五少爺這些日子一直按您的吩咐讀書習武。上回為了背一篇南先生安排的經義,五少爺挑燈夜讀,還讓把頭發(fā)綁起來拴在房梁上,結果后半夜的時候瞌睡,邊上服侍的人一個去給五少爺打水,一個去給五少爺端羹湯,五少爺沒人注意著,一頭栽下去,聽說被拽掉好大一把頭發(fā),額頭上還撞的不輕。”他說著沒忍住噗嗤一聲,“第二日五少爺嫌頭上禿了一塊不好看,非讓身邊服侍的保寧和??蹈骷袅艘淮轭^發(fā)給上去。后頭說是用的漿不好,頭上生了疙瘩,還叫慶春堂的大夫過去瞧過。” 李廷恩嘴角可疑的動了動,對這個堂弟實在不敢有太多指望了。 他放了茶,“涂天刀那兒可有消息?” 從安立時正色道:“昨日已有傳信,說涂天刀帶著人已到王縣,離堯山還有五日路程,算一算,此時只怕應當已到堯山腳下?!?/br> 李廷恩嗯了一聲,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封軍報翻了翻,看到十河府的知府周嘉奏報谷正陽連日捉拿十河糧商審問之事,唇角溢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對從安道:“讓諜衛(wèi)司的人動手罷?!?/br> 從安在邊上也看見這封奏報,心中唏噓,“谷正陽是讓大都督嚇破了膽,好在這回陰差陽錯的沒辦錯事。”他轉身出去按李廷恩事前的吩咐傳令。 一日后,十河府內譚,蕭,梅,黃,海五大糧商主事人盡數(shù)被狼騎軍統(tǒng)領朗威捉拿下獄,淮南淮北江南江北四道震動!也是此時,眾人才在這迅如雷霆的抓捕中察覺,大都督竟果真到了江北道,只是并不在傳言之中的九江府,而是到了十河。 消息一傳開,九江府內潛藏許久的余汜河不由傻了眼,他心頭更是氣恨交加。 他舍了正妻,舍了嫡子,舍了在九江府多年打下的基業(yè),把九江府弄得人心惶惶,四處戒嚴,沒想到功虧一簣。那李廷恩不愧是聞名天下的西北王,竟如此狡詐,刻意隱藏行蹤,又將儀仗半遮半掩做出來,又將涂天刀召回去問罪,四處令人買糧送往河西。諸般動靜,誰想到頭來陣仗不小,人偏偏去了十河府! 余汜河氣的一巴掌甩報信人的臉上,沖到后院就將躺在床上咳嗽的焦美娘拽到地上,怒道:“賤人,你不是說涂天刀傷重必死,運河上停的糧船一旦燒毀,西北大軍必然來不及籌備糧草,李廷恩定會親自來九江府平定亂局,為何他沒有過來?” 焦美娘刺殺涂天刀,雖是趁著對方意亂情迷之時,卻也并非沒有付出代價。涂天刀畢竟是久經沙場的猛將,就算被焦美娘迷暈了頭失去戒備,受傷之后的反擊亦非同小可。況涂天刀當時毫不留情動用火銃,焦美娘倉促之下避開已十分不容易,再有西北將領手中的火銃與兵士用的不一樣,子藥威力更猛,內中散彈更全是實心鉛彈,上有火毒。焦美娘沒被打中,一顆散彈在飛散時卻陷入她腰上的皮rou中。原本只是皮外傷,可焦美娘事后急于躲藏,使鉛毒與火毒沒有及時清除,隨著傷口進入臟腑,外傷未得良藥,傷口也跟著潰爛。眼下的焦美娘早已宛如一層破棉絮,連說話都十分費力了。 她被余汜河一拽,丁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不住咳嗽,帕子上全是黑黃的濃痰,還夾雜著血絲。 余汜河厭惡的撇過頭,“賤人,還不說話,是不是你沒有打聽清楚,涂天刀給前線籌集的糧草還有些藏在其余的地方!”大戰(zhàn)在即,糧草是重中之重,若那一百多艘糧船就是西北軍全部的糧草,李廷恩怎會丟下九江府不管,跑去十河府。 ☆、第29章 暗涌 焦美娘手捂胸口等著余汜河,一雙妙目中藏的是深切的恨意。當然,她更恨的是自己那群如狼似虎的父兄! 她沒有多說什么,一手撐在地上垂頭,嘴角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漬。 余汜河被她這幅渾不在意的模樣氣的七竅生煙,心里卻也明白,他拿焦美娘沒有法子。他能凌虐她,折辱她,唯獨不能真的要了對方的性命! 余汜河氣沖沖離去后,服侍焦美娘的丫鬟蓮環(huán)從外面端著藥進來,看到這副情景淚水一下就滾落出來,半抱半拉把焦美娘弄到床上靠著,哽咽道:“姑娘,這可怎么得了?!彼闹谢袒滩灰?,全然不知該怎么辦了。 焦美娘反手擦了把嘴角的血跡,眼中一片死寂,“還能如何,且等著罷?!睕]要到一個真相,她就是熬也會熬下去,無論如何不會如他們所愿就倉促的去死! 余汜河從焦美娘嘴里掏不出話,隨著九江府到處大肆的搜捕,他心頭漸漸開始發(fā)慌。 他這回干的,可不是不用本錢的買賣。 和手底下的人商量過后,余汜河決定把手下的心腹余好派去十河府打探打探情況。余好前腳進了十河府,后腳便被早就守株待兔的諜衛(wèi)帶到李廷恩面前。余好被李廷恩秘審了四個時辰,接著被送往十河府外的一座農莊里。 兩個壯漢一直守在李廷恩下榻的宅院外,眼見一輛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馬車離開,互相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穿過小道去康安坊稟告谷正陽。 谷正陽在瑞祺堂來來回回走動,晃的谷夫人眼花。 谷夫人是李廷文嫡親姨母,自嫁給谷正陽后就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谷正陽連句重話都舍不得對她說,對谷正陽,她并沒有該有的懼怕,當下不耐道:“老爺,明明是九江府出的事情,大都督親自過來亦是查探涂天刀的差錯,您擔憂甚么。”她漫不經心的看了新染的蔻丹,撇撇嘴,“再說了,就是有個甚,還有廷文在呢?!?/br> “你懂什么!”谷正陽眼睛瞪得像銅鈴,厭惡的看著谷夫人??此缓鹆艘痪洳桓抑眯派荡舸舻哪樱牡子科鹨还杀┰?,捏了捏拳頭,揮揮手打發(fā)人走,“回你屋子歇著,外頭男人的事情,你少插嘴?!?/br> 谷夫人氣的倒仰! 這會兒就是外頭男人的事情不要插嘴,那當初前頭那女人生的兒子闖了禍,還低聲下氣的讓自己給jiejie外甥他們寫信求情? 男人,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谷夫人對谷正陽也不是甚么夫妻情深,她肯嫁給谷正陽,是為了以后的威風八面,眼下既然不要她管,她懶得開口。再不濟,就是谷正陽倒了,她回娘家就是了,還能少一碗飯吃不成? 谷夫人起身帶著丫鬟仆婦往后院走,谷萬軍和谷莫敵兄弟兩正好焦頭爛額的從外面進來,遠遠瞧見,就垂頭避讓到一邊。谷夫人對這兩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繼子,不說是當成眼中釘,也差不了多少,加上心頭有火,哼了一聲,神色傲慢的離開了。 谷萬軍望著她的背影攥起了拳頭,恨恨罵了一句“賤婦!” 谷莫敵蹙著略有些稀疏的眉,削瘦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聲調發(fā)沉,透出十分的不悅,“大哥,都這個時候,您還與她計較作甚,眼下咱們家還用的著她,你可不要胡來?!闭f罷便以手掩唇咳嗽了兩聲。 被谷莫敵說道,谷萬軍原本有些微不悅,聽到咳嗽聲,立時就將這丁點不歡喜都丟到九霄云外。他伸手谷莫敵拍了拍背,看對方咳的比前幾日更厲害,神情有幾分凝重,忽一咬牙,“我去跟爹說,把東西獻出去,為你在大都督面前求兩顆圣藥!” “大哥!”谷莫敵讓這句話激的打了個寒噤,他緊緊抓著谷萬軍的手腕,告誡他,“你不要胡來,咱們谷家今后的榮華富貴,全靠那東西了!”說著苦笑兩聲,“總不能為了我這個病秧子,把谷家數(shù)十人的前程都丟下不管?!?/br> “呸!”谷萬軍面目猙獰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子的親兄弟就只有你一個,管其余的人做甚!再說了,這一路都是你給我這大哥出主意,我不會看著你去死。你死了,讓大哥一個人被那些人耍弄不成?”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冷冷道:“就算是老頭子,沒了咱們這兩個兒子,后院多的是女人給他生。那還有一個曾家的,一心等著定了天下,讓娘家人給她出頭呢!” 谷莫敵聞言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