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低頭怒瞪阿九,?“你……”

    “他給你留了話?！?/br>
    阿九看也沒看黎秩,?慢吞吞地說：“做你想做的事,?見你想見的人，凡事三思而后行，別讓人欺負?！?/br>
    黎秩一怔,?“那他呢？”

    阿九歪了歪頭，想了下，跟黎秩說：“他讓我送你去江南，他不在，便是你我相依為命，你年紀小，他托我多照看你，別讓你被人欺負?！?/br>
    黎秩心頭一頓，不自覺捏緊拳頭，雙目定定望著阿九，像是在求助，盼望一絲希望，“你會照做？”

    阿九可算抬頭望他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眼底卻是滿滿的迷茫，他笑說：“我不知道?！?/br>
    黎秩沉聲道：“那我們就去找他！”

    就算姜蘊做過很多讓他不悅的事，可姜蘊對他的好也是真真切切的。在竹樓里養(yǎng)病的這段時間，姜蘊對他細致的照顧，他是眼瞎了，心卻沒瞎，哪怕再生氣，他也會念著姜蘊，記得他在小時候和姜蘊一起渡過的十年。

    姜蘊不能死。

    黎秩想保護他僅剩不多的親人，這人還是他找了十一年的生父。

    阿九看他如此認真，竟是想聽到笑話一樣失笑連連，可笑著笑著，笑容里又多了幾分苦澀，他扶住額角，遮掩住自己半垂微紅的眼睛，笑嘆道：“朝廷準備對付鎮(zhèn)南王了，最近來找我們的人也越來越多，他說，我們殺幾個鎮(zhèn)南王府的探子只是治標，唯有鎮(zhèn)南王府倒了，才能讓我們無后顧之憂，而這也是他等了二十多年的機會?！?/br>
    “他跟我們不一樣。”阿九輕聲道：“我們并未親眼所見姜家的滅亡，但他是眼睜睜看著的，就像你會為了紅葉他們像圓通尋仇，他也一樣。他其實從未放棄過復仇，不過起初因為他的身體，后來是因為放不下你，這才讓我們勸住了。黎秩，其實我曾經想過，若是你晚一些好起來就好了?！?/br>
    阿九說到此處，有些不好意思地沖黎秩笑了笑，“對不起?！?/br>
    黎秩抿唇不語。

    他知道阿九的意思，若他晚些好起來，那姜蘊就會留在他身邊，就不會去報仇，能拖一刻是一刻。

    阿九嘆息一聲，聳肩道：“可是他是我大哥，你也是我從先看著長大的侄子，你們都是我的血脈至親，我看著你受苦，也不忍心?！?/br>
    “當然，大哥也不會允許我有這種想法?！卑⒕鸥柚日f：“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命，真的，他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情，真是讓人眼紅?！?/br>
    黎秩道：“我勸過他?！?/br>
    “我也勸過，我還勸他去找世子合作，我覺得世子應該會幫你?！卑⒕趴粗柚鹊难凵癫]有遷怒，而是很消沉，是無能為力的挫敗，“但他跟我說，那是他必須背負的責任，他也不會同意跟蕭家人合作，因為姜家是被蕭家滅門的，雖然他從未遷怒過其他蕭家人，但這是他的底線，他這輩子能堅持的事不多，這便是其中之一。”

    阿九皺起眉頭，欲言又止一陣，才搖頭道：“他在這種事上相當固執(zhí)，為此放棄了能保住他性命的一張盾牌，可是我沒辦法說服他?！?/br>
    阿九說來也覺苦笑，攤手道：“他也不愿意帶我們去，還說若是我不聽，他便沒我這個弟弟?！?/br>
    阿九問黎秩，“我能怎么攔？”

    黎秩從未見過阿九這強顏歡笑的樣子，看得出來，阿九心里也很糾結，但他還是聽話的上了船，他不敢忤逆姜蘊，而黎秩跟他不一樣。

    “他在哪里?！?/br>
    阿九并不意外會聽到這句話，卻是搖頭，“我不知道?！?/br>
    黎秩蹲下，雙眸直直望進阿九眼底，“你不想讓他活？”

    阿九笑得很難看，他嘆道：“你不知道他們?yōu)榱吮Ｗo我們，這么多年來都做過什么，若是我們去了，便辜負了他們這么多年的心血?！?/br>
    黎秩頓了下。

    阿九反問，“你想讓他們白死嗎？”

    黎秩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他忽然覺得心頭十分沉重，但是姜蘊分明已經將他和阿九踢出了這場紛爭，他本該一身輕松。

    黎秩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是為何。他只知道，他無法反駁阿九的話，也無法再忤逆姜蘊的安排。

    他如今的自由和性命，是姜蘊二十多年的心血換來的。

    而現在的黎秩，跟阿九一樣迷茫，他沒了那一股要去西南找回姜蘊的勇氣，感覺身上的力氣在這瞬間全被抽干了，身上的虛弱無力讓他回到現實——是了，他如今只是個功力全廢，只能依靠上好的藥溫養(yǎng)著的病人。

    即便去了，他也救不了姜蘊。

    認清這個現實，黎秩無力坐在船板上，眼底一片空白。

    “那，他怎么辦？”

    阿九神情迷茫，仍舊搖頭。

    “我不知道。”

    不管黎秩問阿九什么話，他都是回答不知道。黎秩起初有些生氣，但心里也明白他根本沒有資格遷怒阿九，他挫敗地低下頭，半晌不語。

    阿九一直看著他，像是將他當成主心骨，在等他拿主意。

    片刻后，黎秩慢慢扶著門框起身，一步步緩慢回房。

    阿九坐在原地看著他，看著他拖著病弱的軀體，緩慢地踏進門檻。黎秩腳步一頓，輕聲道出他的決定。

    “走吧，讓他放心?！?/br>
    事實上，黎秩沒有辦法不聽從姜蘊的安排，他沒有能力去救姜蘊、幫姜蘊，也無法阻止姜蘊去報仇，除了姜蘊自己，誰也沒資格阻止。他或許可以從現在開始等待，也許下一個十一年后，姜蘊還會再出現——若是那時，姜蘊已經報了仇，也還活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