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明俯瞰大地，突然抽了口氣。

    這幾天，他們走過的線條組成一個大得無法想象的鷹的形狀。雙翅能一直延伸到了視線消失的遠處。他們之前走的就是鷹一側的羽翼。

    只有在最高處才能看得出這樣廣大的圖畫，而身處其中，你永遠不知道那是什么。

    看到如此巨大非自然形成的圖畫，心中總是不免會有一絲敬畏。

    “這是……？”艾明問。

    “遠古氏族的圖騰，他們用這種方法來標明地盤?！卑瑑旱穆曇糁杏袩o法掩飾的欣喜，“我找到水源了！”

    他們從山上下來，亞拉芬焦急的等待著。艾兒簡短的道，“線條標明是地下水脈。挖吧！”

    曾在瑞文戴爾讀到過，這些線條上萬年來不知難倒了多少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這個未解之謎直到百年前才被一些精靈考古學家解開。相傳，沙漠里的遠古氏族在戰(zhàn)爭中爭奪著稀缺的水資源，經(jīng)過連綿的慘痛戰(zhàn)爭后，終于達成了協(xié)議。他們在地表刻畫出標示族徽的圖騰，有的是狼，有的是鷹，而那些線條都是表明地下水脈的走向和歸屬?？痰纳畋硎舅}深，反之則淺。

    亞拉芬和艾明在鷹頭一處極淺處開始挖，剛挖了兩米多，果然挖出了清冽的地下水。跟沙漠中那腥臭苦澀的水不同，這里的水異常甘冽。艾兒用沙漠里的一種植物做桿，將這些水抽了上來貯藏。

    此刻，希望也終于隨著水分的充足回來了。

    “我們在哪兒？”這天晚上，艾明問著艾兒。

    她看著手中的地圖，搖搖頭。經(jīng)過了那場可怕的沙暴，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偏離航線多遠了。

    “距離目的地有多遠？”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這天凌晨，亞拉芬熟睡怎么也喚不醒。艾明知道他也撐到極限，發(fā)現(xiàn)水源后，放松了心情，反而再也無法堅持了。釋放了信號火藥。他和艾兒就再度上路了。

    “你要放棄嗎？”

    “除非你先！”

    剛開始他們還相互斗嘴，到后來都不說話了。不知道終點何處的悲觀情緒一直盤亙心頭。但是兩個人都不愿意比對方先放棄。

    不知在沉默中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一大片廣袤的石山之中。艾兒認出來，在遠古，它的名字叫做格瓦瑞斯。群山環(huán)繞的谷底仿佛一塊綠寶石。

    艾兒輕聲道，“這應該是圖姆拉登谷底，傳說比伊姆拉崔河谷還要美的地方。”

    “圖姆拉登？”艾明覺得這名字很耳熟。

    “在格瓦瑞斯山包圍，美麗的圖姆拉登谷底深處，有一座城市?！卑瑑旱溃八撬袎m世精靈居住地中最偉大的城市，盛名與榮光一直伴隨。看到那潔白的高墻，就仿佛可以聽到風笛與號角回蕩，遙遠卻清晰?！?/br>
    聽到她動聽的聲音，眼前卻什么也沒有，艾明詫異的揚起眉。

    艾兒又道，“它被稱作隱匿之城，足以媲美維林諾的提力安，建筑于太陽紀元剛剛升起的時候。所以，只有在日月同輝時，方能顯現(xiàn)?！?/br>
    這時，日出而月未落，玫瑰色的光輝漫過了平原。一座雪白的，擁有七座大門，固若金湯的城市隨著日月同輝的光芒，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你可以用七個名字來稱呼它。辛達林語中，它的名字叫做……”說到這里，他們異口同聲。

    ——“貢多林！”

    艾明一直居住在維林諾最接近維拉的凡雅圣地，也見到過諾多族修建的提力安，但此刻他看到中土的偉大城市，也有一瞬的心馳，“它不是在第一紀元就毀于魔茍斯的大軍嗎？”

    艾兒點點頭，“數(shù)千年前，貢多林破城之時，被沙土湮沒。現(xiàn)在，由于這些年埃爾達的異變，又重見天日。”她喃喃的道，“貢多林一直以城墻堅固，里面無數(shù)的機關和嚴密防守著稱?！?/br>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考題叫做《失落的傳說》?！卑瑑和魑⑽⒁恍Γ澳抢铮褪俏覀兊哪康牡?！從現(xiàn)在開始，才是愛隆真正的考驗啊?！?/br>
    那笑容仿佛把天邊最美的晨光喚醒。

    “知道嗎？”艾明突然冒出一句。

    “嗯？”

    “剛剛你是第一次沖我笑?！?/br>
    說完，他當先從峭壁上躍下，朝向失落的貢多林奔去。

    to be tinued……

    ☆、chapter73.失落傳說partii

    觀賞失落的貢多林，最好憑借慘淡微弱的月光。因為白晝輕佻的光線會嘲弄般把灰色的廢墟飾染。

    當殘破的白色拱廊隱入黑夜，扶墻拱璧更迭，就像是黑檀與象牙的纏結；

    當飄忽不定的清冷月光流瀉在倒塌的王之塔上，臺階上的明暗就是時間與回憶的糾葛；

    當月落銀輝為十二尊遠古領主的雕像鑲上邊，照亮血染山河的淚雨之戰(zhàn)的壁畫；

    當胡林的呼喊在群山中咆哮奔騰，當魔茍斯的鐵蹄踏上這片的翠谷，當圖奧與伊綴爾被迫離開家園時最后一次回眸……

    ……垂下的眼簾，遮去的是一番最最凄美而壯闊的貢多林畫卷。

    通過了危險崎嶇的索隆阿赫裂口，葛洛芬戴爾曾跟炎魔同歸于盡的地方，來到貢多林大門前。

    “目標就在里面？”艾明問。

    她輕點了下頭。

    “有人先我們一步嗎？”他并不認為其他選手能勝過艾兒的生存能力，也不排除少數(shù)幸運兒。

    “不知道。”

    對視了一眼。兩位最強戰(zhàn)士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氣，才踏上未知的探索之旅。

    百年前貢多林的遺跡重建天日。瑞文戴爾的半精靈考古學家們便紛紛前往。發(fā)現(xiàn)數(shù)不清的寶藏，也留下諸多打不開的密室，還有為防御天魔王留下的未解之謎。

    愛隆認為，最強的戰(zhàn)士不應只是聽從指令的工具，他們應該智慧與勇氣兼?zhèn)?，理性與道德判斷皆有。所以，他的考題將這些機關和謎題略加變動，也讓后輩戰(zhàn)士得以瞻仰先祖。后世認為，不必一刀一箭，不流血也不見傷，但這是泰尼魁提爾杯有史以來最難的一次考題。

    貢多林的七道大門分別由木、石、銅、鐵、銀、金、鋼鑄造，在自然的侵蝕下殘破不堪，但門下仰視，依然無愧于萬年前的這座偉大之城。

    每一道墻有無數(shù)機關，是十二家族們?yōu)槭刈o家園精心打造。

    艾兒先認出最擅長箭術的彩虹與飛燕家族的族徽，打了個手勢，艾明手握幾個石子輕輕一拋，石子竟然精準散布在弓陣內(nèi)，觸發(fā)機關，數(shù)支鋒利的箭羽嗖嗖飛過。

    又通過了用狼牙棒和投石索做武器的圣樹家族防守的大門，穿過了鼴鼠家族挖的甬道以及怒錘家族打造的巨錘陣。

    憑借艾兒對貢多林的了解和艾明的高超技藝，有驚無險的穿過了七重大門，經(jīng)由密道進入了貢多林。密道毫無例外在身后關閉。

    艾兒道，“看來不解開愛隆的謎題，就無法離開?！?/br>
    艾明鎖眉不語。

    白晝的微光抵不過貢多林的破敗。踏入一條刻有豎琴標志和涌泉徽記的漆黑隧道，寒意從背后襲來。風從入口處灌入，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精靈敏銳的聽力令他們尤其折磨，無論怎么堵上耳朵，那尖銳的哨音還是不斷刺激耳膜，直接侵蝕神經(jīng)。從來沒想到聲音也有這么可怕的力量。兩名無畏的戰(zhàn)士都不由自主的蹲下身子，半步也無法挪動。待風稍稍停止，才能快速在隧道中挪動，但下一陣風刮來，他們又不得不縮身在內(nèi)，不一會就大汗淋淋。

    艾兒的手臂無意間碰到了石壁。令她驚訝的是，那石壁不是光滑的。顧不得噪音，漆黑中，一點點用手摸著那些如樂器般的深刻紋理。隧道墻壁上的紋道形成固定模式，空氣流動時引起震顫。用絲帕堵住耳朵。一共聽了三次凄厲風聲，耳中嗡嗡直叫的艾兒才把所有的紋道都記錄下來，繪制成曲譜。

    艾兒看著手中的紙（艾明一度好奇那些紙從何而來，她解釋自從知道愛隆出的考題就帶上以備不時之需），“在瑞文戴爾的夏季音樂節(jié)葛洛芬戴爾講過一種名叫羽管鍵琴的古樂器，以浮華和混亂著稱。這是曲譜。嗯，難怪隧道前是十二家族里擁有最多音樂家的豎琴家族標志以及涌泉家族的徽記?！?/br>
    “涌泉？”

    “他們負責防守貢多林大門，進攻時會吹奏風笛?！?/br>
    艾明竟開起了玩笑，“如果涌泉家族吹奏的風笛跟我們剛剛聽到的一樣凄厲，我毫不懷疑任何大軍都會全軍覆沒?！?/br>
    艾兒也不禁微笑。

    低頭研究著記錄的曲譜。艾兒喃喃自語，“天哪，這可是六個非自由聲部的賦格啊?！?/br>
    “六個什么？”不解音律的艾明問。

    “就是一種復調(diào)。每一首曲子有單一的主題，用在不同的聲部，不同的調(diào)子，不同的速度，或上下顛倒或前后顛倒的副本在主題之后切入演奏，當所有聲部都就位，就成為賦格?！?/br>
    “聽上去很復雜。”

    “是非常復雜！尤其是即興創(chuàng)作六個非自由聲部賦格，復雜程度就好比……”她想了想，“同時下六十盤盲棋！”

    “為什么創(chuàng)造這種東西？”

    “音樂史上曾有一個時期，音樂家們追求形式和結構勝于音樂本身。我并不是很喜歡，繁復而華麗的技巧不是打動人心的關鍵。”

    “我只關心它想告訴我們什么？”艾明可以肯定，就只這個什么賦格謎題就可以秒殺包括他在內(nèi)絕大部分的選手。

    貢多林保衛(wèi)戰(zhàn)中，豎琴家族首領禁止族人參加戰(zhàn)斗，但他們最終違抗命令前去支援，救下金花領主葛羅芬戴爾。艾兒推測他很可能是被救后學了這種賦格。她卻讀不出旋律。

    走進一個半開放的廣場，艾兒認出是王之廣場。

    傍晚的微光中，她站在廣場中間，雙手交握閉目。接著，她手指著面前的廢墟，在空氣中勾畫出已不復存在的拱門，大殿和廊橋，用想象力來填充缺席的世界，讓廢墟變得完整，引導他了解萬年前那些建筑有多么輝煌。她輕輕的描述因為胡林的呼喊和梅林格的出賣，魔茍斯的大軍長驅(qū)直入。那些諾多勇士如何用鮮血和生命捍衛(wèi)這座城市，書寫了無數(shù)壯麗詩篇。而就這座廣場上，涌泉領主?？讼＠号c炎魔之首勾斯魔格激戰(zhàn)，最后同歸于盡。

    艾明微嘆，“這就是文明演進的代價。你也不必太過傷感?！?/br>
    艾兒閉眸，“大概，我還有一顆人類的心?！?/br>
    艾明在廣場上搜索線索。艾兒卻注意到墻上掛的畫。

    有一幅畫名叫《白天與黑夜》，以白色為底，看到的是黑夜星空和森林；以黑色為底色，看到的是白天與城市。形成一幅奇異的對比。

    還有副是同一個宮殿的四個不同角度的畫拼成。四個廊柱朝著四個方向，采用的是抽象立體畫法。

    下一副畫的是葉片上的露珠，但水珠映照出了藍天白云和森林，仿佛一個透明的，排列精致的緋句。

    接下來的畫就更加詭異，畫的是三顆球。中間一顆映出了畫家的臉，旁邊還有兩個球，三個球印出彼此，還有周遭的環(huán)境。雖然整幅畫里只有三顆球，卻是冰山一角，水面下的信息量極大。

    “很奇怪的畫?！卑饕瞾淼剿磉?，他見過的都是描述遠古戰(zhàn)爭的壁畫或者人物肖像。

    艾兒皺眉，“這些畫絕非寫實手法。記得埃雷斯托講過遠古畫家還不會立體透視的畫法。它們來自第三紀元，是后來掛上去的?！?/br>
    穿越廣場，來到一座倒塌的高塔下，這就是王之塔，由城主及至高王圖爾鞏統(tǒng)領，他死于貢多林淪陷時王之倒塌。

    塔下豎著一塊石板。艾兒吹去浮灰，手指輕觸沿著石板滑去。板上分成六小塊區(qū)域，分別是難懂晦澀的如尼文，主神語和古昆雅語，及古諾多林倒文，依爾克林鏡像文，雅維瑞反文。后面三種文字都是中土大陸極其少見的文字還進行了一些處理。

    “你負責如尼文，主神語，古昆雅語?！卑瑑洪_始抄寫石板上的文字，“我破解后面的。鏡像文字非常難認，我在艾辛格讀過這種手稿，還要去找個水源照照。”

    艾明彎下身子一看，“我只懂古昆雅語。主神語我只聽過。如尼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br>
    艾兒略一思索，“這樣吧。把懂的先翻譯。我來統(tǒng)計每種陌生語言里每個詞出現(xiàn)的詞頻，對照已知文字，分別挑出名詞，形容詞還有動詞，建立文字網(wǎng)格?！碧ь^望到艾明詫異的表情，“愛隆是一位語言大師，對于那些沒人能懂的失傳文字，我們就是這樣分析的。”

    艾明看著她眷抄文字的雪白側臉。音樂，繪畫，又是語言。淵博的愛隆這次考題當真難到無法想象。

    艾兒一坐就是大半天，伸伸懶腰?？吹桨鲝耐踔硪粋茸邅?，手里拿著水壺。

    艾兒開心的迎上去，“哪里來的水？”

    艾明指指身后，“我還發(fā)現(xiàn)了很多數(shù)字。”

    貢多林在辛達林語的意思即是「水中音樂的巖」。它的城墻高而潔白，階梯光滑潔凈。城里的塔樓高聳堅固，亦噴泉滿布。貢多林陷落時，那些流淌的美妙泉水都被北方惡龍噴火烤干。遺跡發(fā)掘后，有的噴泉又重新引水。

    艾明在其中一個噴泉庭院發(fā)現(xiàn)了很多數(shù)字藏在荊棘和沙土，還有破損的墻頭后面。

    艾兒將庭院里散落的數(shù)字收集起來?，F(xiàn)在，她手中的是一組看不出規(guī)律的數(shù)字，幾個看不懂意思的文字網(wǎng)格，一些詭異的立體畫作，還有讀不出旋律的賦格曲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