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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靜嫻剎那間臉上血色盡失,雖也很快想到了那一層,原先的氣勢卻陡然一熄,只含糊揚聲:“你早就知道,是明遙……還是你已經(jīng)在宮外布置了人手?你把他怎么了!” “明遙五年前回京,三年前開始常來往于宮中,并偶爾幫人遞些消息,朕若真要有什么動作,也不必等到今日才挑明了?!绷律钌钗丝跉?,“彭永彥酒舫開得紅火,收成不錯,也在不知情中幫過朕不少忙,何況他素來安分,只求你的近況,并不奢望其它,朕有什么動他的必要?太后大可不必?fù)?dān)心?!?/br> 他語氣恢復(fù)了淡然:“朕不清楚太后與他的過往,但此般深情著實令人欽佩,還望太后保重鳳體,注意姿態(tài),免得昭華出嫁后一病不起,從此之后連閑雜人的半點消息都得不到了?!?/br> “——你??!” 楚靜嫻氣極失語,惱羞成怒,臉色又瞬間漲紅,手指狠狠指著柳戟月,卻再說不出話來。她可以接受昭華出嫁,但絕不是西宛,也可以接受與彭永彥再無往來,但也不該是因皇帝的威脅。 而就在她怒火攻心的時候,柳戟月卻突然犯起了舊病,他捂著心口喘息了一陣,又開始重重咳嗽起來。 待他稍微平息之后,此先的針鋒相對卻似乎不再能夠續(xù)接起來。 柳戟月吐出喉間的滯澀,看了眼袖間的血跡,平靜地攥藏了起來,而后望向了旁邊并未上前的楚棲。 以往他每次蹙眉,哪怕只是淺咳,楚棲都會第一時間注意,輕聲問“無恙否”,時刻警覺著他的病痛,但這一次他卻駐足不前,只作不聞不見,仿佛要與他劃清界限。 柳戟月面色蒼白,愈發(fā)顯得雙眼墨沉,直直看著人時似乎有無盡想說的話,但卻始終并未多言。 楚棲心中酸痛,手腳卻仿佛被另一種沉重而又悲傷的情緒束縛,明明想要做出動作,卻沒有勇氣再前進(jìn)一步。他腦袋又開始突突的疼痛,這次卻不是因為系統(tǒng)懲罰,而是面前這個人帶給他的。 良久過后,他才聲音沙啞地開口:“……好像知曉了許多不得了的大事,陛下,我會被砍腦袋嗎?” 柳戟月垂眸:“不會?!?/br> “那他們呢?”楚棲道,除他和太后以外,在場長耳朵的分明還有凌飛渡、椿芽兒與一位太后侍女。椿公公和太后侍女已開始哭著求饒發(fā)誓,凌飛渡則是單膝跪地的奉命姿勢,似乎什么結(jié)果都能接受。 “你若是希望,朕也能饒他們一命?!?/br> “陛下不怕此事被傳揚出去?” 柳戟月道:“傳揚出去又如何?需有人信,這是其一;正要國亂,這是其二;除卻梁王與你之外,再無人是名正言順的皇子,可你二人又皆無兵權(quán),這是其三。何況……這是你的希望?!?/br> 楚棲眼眶又在發(fā)酸,即便出了這么多事,他聽到了這么多或勸誡、或披露的話,他還是沒辦法不去信他,即便他不知道如果再走下去,未來的路會通往什么地方。 “好,”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只要你不曾違背對我的承諾?!?/br> …… 太睦十年臘月三十夜,敬王尸首被秘密運回京都,西北軍報亦同時傳來。承國主帥戰(zhàn)死,大軍死傷四萬,靠城休整,西宛怪物亦傷殘慘烈,暫退入山脈,遞文書求和,其中之一的條例便是求娶昭華公主。 晚時這消息已被傳遞給京中各大官員,皇帝臨時召集要員商討對策。翌日大年初一,宮中朝上不見過年的喜氣,反而愁云滿布,氣氛壓抑到令人窒息。 原本敬王過往功績卓著,此戰(zhàn)擊退西宛,馬革裹尸,理應(yīng)風(fēng)光大葬,追封賜賞。但世人皆知皇帝與敬王不和,竟無人敢提及他加封的身后事,稍有人有將話題拐過去的苗頭,就被皇帝輕飄飄地帶過,繼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的意思了。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皇帝竟會那般耐不住性子。正月初三,敬王尸首被運回京不過才兩日,他身上便狠狠落下了數(shù)項大罪,直接褫奪爵位、貶為庶人、查抄敬王府、府內(nèi)上下人員一律押后問斬。 ——毒害皇帝、把持朝綱、結(jié)黨營私、謀逆反叛、欺君犯上……接連十幾個按律滿門抄斬的罪名,跟不要錢似的接連往楚靜忠頭上套,還個個都說得通、有人信。 但有人信歸有人信,并不妨礙眾人覺得,這件事的處置上有些cao之過急了。敬王既死,喜聞樂見者居多,但西北邊境仍有許多將士尸骨未寒,也有眾多士兵仍在殊死抵抗,這般迅速地將他們曾經(jīng)的主帥定罪,難免叫人心寒,因而規(guī)勸的聲音并不少,但皇帝卻依舊一意孤行。 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楚棲亦十分震驚。這兩日,他仍居于摘星宮勾陳殿,但并未與柳戟月直接見面,只通過窗戶遠(yuǎn)遠(yuǎn)觀望過紫微殿前的朝臣往來。月前走水的紫微殿已被修葺翻新,柳戟月兩天加起來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忙得腳不沾地,楚棲短時間內(nèi)不太想去打擾他,便只呆在自己房間。 凌飛渡仍未回到他身邊跟隨,其余男團(tuán)成員也不見人影,楚棲只能從系統(tǒng)面板處確認(rèn)他們的安危。他安慰自己這只是暫時的,敬王死后,他家成員們的限制應(yīng)該會大幅減少,等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后,也許就能回到原本的日常之中。 但沒兩日,他卻等來了敬王府被抄的訊息。 此事確實在情理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速度,他原以為至少會在西北邊境的事情落下帷幕之后再動手,然而降罪的速度雷厲風(fēng)行,等午后消息傳入皇宮的時候,敬王府的一干人等就已經(jīng)盡數(shù)被捕,反抗的敬王親衛(wèi)就地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