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尤其中間的女人,更是頻頻回頭打量斜對面的方向,眼里寫滿猶豫、糾結(jié),要不是被旁人推了一把恐怕會跟不上道士的步伐。 唐晚就是在這時瞧見傅津南的,他身穿一身黑,站在一群人里最為顯眼。 旁人忙忙碌碌,唯他虛倚在保時捷車身、百無聊賴地跟人打著電話。 臉上表情不多,只眉目間偶爾流露兩分不耐,又或是半垂著眼皮瞧幾眼地上的煙花碎屑。 或許對這樣莊重的場景還有兩分敬畏心,那雙漠視眾生的眸子倒也染了幾絲對死者的尊重、關(guān)心。 卻不多,只給了那么點,再多一分都沒有。 這樣矛盾復(fù)雜的情緒出現(xiàn)在他身上竟沒半點違和,唐晚不禁想問——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 “晚晚,給那位貴客送茶啊?!?/br> 唐晚還沒想通手里便多了杯熱茶,有點燙,差點沒拿穩(wěn)。 鞭炮聲、交談聲此起彼伏,唐晚卻從未這么清晰地聽過自己的心跳,敲鑼打鼓般一點一點占盡她的大腦、侵蝕她的理智。 一時間口干舌燥、連腿腳都有些發(fā)麻,唐晚試圖說服自己是今晚幫忙倒了太多茶水,有點累。 可到了傅津南跟前,唐晚才發(fā)現(xiàn)她的理由是多么蒼白無力。 奏樂驟然停息,一切變得寂靜渺小,唐晚端著茶瞧著那張顛倒眾生、棱角分明的臉,小心問:“要喝茶嗎?” 傅津南本來在聽一個極其無聊的電話,聽到一道溫柔細(xì)膩的聲音猛地垂眸瞧向說話人。 哪知一眼撞進一雙干凈通透的眼睛,小鹿亂撞似的,這會兒小心翼翼地湊在他身前正眼巴巴地望著他。 她這雙眼睛倒是給她漲了不少好印象。 若是之前傅津南或許不大會理會,可如今身處這沉悶、壓抑的環(huán)境,她竟成了唯一有趣、生動形象的人。 以至于她人往跟前一站就解了他這一路顛簸的疲倦。 只用了三秒,傅津南就認(rèn)出了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誰——R大校慶上要簽名的傻姑娘。 對上唐晚的瞬間,傅津南眉頭一松,沒再搭理煩人的電話,看也沒看直接摁了掛斷。 電話掛斷,傅津南略帶打量地掃了兩眼唐晚,見唐晚一直舉著手,傅津南這才將視線移到唐晚手里端著的那杯熱茶上。 塑料杯裝的,倒了七分滿、茶色深褐,茶水guntang冒著熱氣,杯底還沉浮著幾片茶葉。 瞥了幾秒,傅津南眼皮掀了一下主動伸手接過茶。 唐晚只覺手上一空,剛還在手里的茶杯已經(jīng)被傅津南捏著杯口接了過去。 他并沒喝茶,只端在手上有意無意摩挲兩下杯沿,偶爾瞧一眼遠(yuǎn)處的法事。 看到疑惑處,傅津南挑著眉、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眼前的唐晚,發(fā)問:“你們這兒的都整這個?” 唐晚頓了頓,順著傅津南的方向看了眼不遠(yuǎn)處還在進行的法事,配合回:“有的請、有的沒?!?/br> “怎么說?” “看家庭狀況吧,有的重視或者信這些就會請?!?/br> “你信?” 唐晚眨了眨眼皮,“有時候信?!?/br> 傅津南一嗤,略帶戲謔問:“信鬼神、還是信天命?” 唐晚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被背后兩道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只見周瑾兄妹披麻戴孝、一臉著急地繞過一堆桌椅走向傅津南。 法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止,人群也散了一大半,只剩幾個三三兩兩站在一地狼藉的場地收拾殘局。 如風(fēng)過,卷起萬丈波濤。 唐晚聽李慧蕓提過幾句周家的事,周成康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叫周郵,女兒叫周瑾,后者是老來得女,算年齡也才二十五,大不了唐晚幾歲,可按輩分唐晚得叫一聲小姑。 “怎么還勞駕您親自過來,老太太也知道了?” 直到周郵尷尬、緊張的寒暄聲響起,唐晚這才回神。 不知不覺她已挪了好幾步,剛好跟傅津南隔成一個陌生人應(yīng)有的距離。 傅津南歪了一下頭,掃了眼越躲越遠(yuǎn)的小姑娘,隨口說:“老太太最近身體不大好,沒敢讓她知道?!?/br> 周郵點了點頭,善解人意道:“不讓她知道也好,免得影響老太太心情。實在抱歉,今晚雜事過多,恐怕沒法照顧好您。要不我讓小瑾替您安排今晚住處?” 傅津南再怎么不好伺候也知道客隨主便、分得清輕重緩急,再加上一路過來舟車勞頓,他也沒了繼續(xù)折騰的精力,只說:“你看著來?!?/br> 得到傅津南的許可,周郵這才擦了把額頭的汗,示意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周瑾領(lǐng)著傅津南離開。 — 唐晚早在周郵說話的間隙就已悄然離場。 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李慧蕓正抱著六歲的梁炎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哄睡覺,梁洪申沒在,估計還在周家守喪。 “你剛到哪去了?我找了一兩圈都沒見人,還以為你提前回來了,不是交代你到十點就帶弟弟回家睡覺,怎么不聽話?” 李慧蕓聽到開門聲,順著看向門口換鞋的唐晚,問。 唐晚捏著拖鞋的手一滯,腦子里不由冒出傅津南的身影,一時心虛,連說話都帶了兩分不自然:“中途接了個電話,忘了時間?!?/br> 李慧蕓聞言也沒說什么,只催促唐晚早點睡。 見李慧蕓沒再細(xì)問,唐晚乖巧地點了點頭,繞過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