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啊,我都忘了問,陳先生的任命狀是否已下來?我聽佳肴說你今日去了一趟崇圣寺,圣上賜他何職,幾時赴任?我派符揚(yáng)去給陳先生找住宅,如今還未找到合適的呢?!北绕鹈啦幻肋@種問題,司馬妧更關(guān)心正事,關(guān)心她的舊部。 呵呵。 說好的抱一抱呢。 即便今天,顧樂飛和陳庭就某個驚天大陰謀一拍即合,但是他不得不說,自己果然還是很討厭陳庭。 ☆、第58章 如顧樂飛所料,當(dāng)高嫻君得知自己處心積慮從司馬妧處得來的養(yǎng)顏秘方,竟然是顧樂飛的手筆,不由得面色十分微妙。 她看了司馬妧半天,忽而冒出一句:“顧二郎早年流連青樓的功夫原來沒白花呢?!毖韵轮?,顧樂飛之所以知道這么多女子養(yǎng)顏的辦法,都是少年時在女兒堆里泡出來的。 高嫻君說這句話,純粹是想給司馬妧添堵,甚至都不管這話中意思有對自己的暗諷——說不定這些方子都是青樓女子弄出來的,堂堂貴妃竟然也用,成何體統(tǒng)? 可惜她遇到的是司馬妧,聞言,司馬妧并未變臉色,反而驚訝地瞪大了眼:“我以為說小……說顧樂飛吃喝嫖賭皆精的傳言只是傳言而已?!?/br> 高嫻君輕笑一聲:“不,那是確有其事。十年前的顧二郎,那也是唇紅齒白的翩翩美少年呢,不知多少花魁名妓傾心于他。” 其實(shí)實(shí)際情況她根本不清楚,只是道聽途說,想當(dāng)然的以為既然男人混跡青樓,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于是便這么一說,好給司馬妧錯誤的暗示。 高嫻君就是看不慣如今顧樂飛對司馬妧呵護(hù)備至的做派。一年前,顧樂飛還沒有尚主之前,不學(xué)無術(shù),只知道吃吃吃,胖得跟個球一樣,是人人嘲笑的對象。而現(xiàn)在呢,雖然他還是很胖,可是在鄭易受傷的事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他幫司馬妧破局,故而才讓大長公主免于責(zé)罰。后來司馬妧因此犯了舊疾,他又鞍前馬后悉心照料,還搗鼓出這么多的養(yǎng)顏方子來,司馬妧那被太陽曬得小麥色又粗糙的臉,現(xiàn)在滑得跟雞蛋白似的! 現(xiàn)在誰也不會說大長公主和駙馬的恩愛是裝出來的。 高嫻君嫉妒。 她不是嫉妒司馬妧得到了顧樂飛,顧樂飛那胖得和球一樣的模樣她不稀罕。 她所嫉妒的,是司馬妧得到的那份關(guān)心、呵護(hù),或者說寵愛,那是只對一人,一心一意的。 當(dāng)她踏入皇宮的那一刻,她就清楚自己已經(jīng)與這種寵愛無緣??墒钱?dāng)比她更出色的女子得到這樣的愛時,她還是會忍不住妒忌,憑什么她能如此幸運(yùn),而我還要在韶華漸逝的時候擔(dān)心有人分去我的寵愛、我的權(quán)力和地位? 所以她絲毫不在乎上一秒接過司馬妧的方子,下一秒就離間他們夫妻二人的和睦。 只可惜她完全誤解了大長公主和她的駙馬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一方有心往夫妻關(guān)系上發(fā)展,可是另一方還完全沒有這種意思。 所以當(dāng)聽到顧樂飛曾經(jīng)很好看,還有很多女人喜歡時,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努力想象小白瘦下來的樣子。 然后發(fā)現(xiàn)……完全無法想象。 “好難啊?!彼抉R妧嘆了口氣,說出這句讓高嫻君覺得莫名其妙的話,隨即告辭。 所以,到底她是生氣還是不生氣?高嫻君十分好奇,但是又不好意思叫住她問個清楚。 “小白,端貴妃說你以前有很多女子喜歡,是青樓的???,長得很好看,我仔細(xì)想了想,竟然沒有辦法想象呢。” 大長公主府內(nèi),這府邸的主人捏著她家駙馬渾身上下的rourou,企圖捏出一個瘦子的形狀來??墒氰b于目前駙馬的減肥成績不夠出色,肥rou過剩,她怎么也捏不出來。 倒是高嫻君應(yīng)該后悔,因?yàn)樗亩嘧?,本來正在考慮之中的顧樂飛,心下立即決定將許老頭的醫(yī)術(shù)繼續(xù)掩藏下去。直到高家處境艱難,他再雪中送炭。 “殿下莫聽端貴妃胡說,那時候太子剛出事,顧家身份敏感,我若不做出一副頹廢模樣,恐怕有人不會放過顧家?!鳖櫂凤w十分努力地在她捏自己的時候做出一副笑臉,只期望以自己一如既往的無辜模樣麻痹她,讓她相信他那都是逼不得已。 高嫻君得了便宜,還要把他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翻出來告訴司馬妧,這個女人怎么這么討厭! “我知道,你之前過得并不容易?!彼抉R妧嘆氣,她恰恰就吃顧樂飛這一套。見他努力笑給她看的樣子,可愛又可憐,心里頓時軟乎乎的,張開雙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以后我會保護(hù)小白的?!?/br> ……并不覺得高興是為什么。 她怎么不吃醋呢? 果然沒有把我看做她的男人。 被大長公主摟在懷里的駙馬爺心情低落。 * 不管高嫻君樂不樂意,南詔王女進(jìn)宮勢不可擋,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五月,陰雨連綿,而那個被傳得美若天仙的南詔王女羅眉,終于入京了。 趙巖恰好在負(fù)責(zé)這一日的鎬京防務(wù)人員之列,有幸近距離目睹了王女羅眉的真容。 她的確很美。身形窈窕,穿著極具異族特色、花花綠綠的南詔服飾,身上戴著五顏六色的首飾。露出小半截又修長又結(jié)實(shí)的小腿線條,腳上還系著兩個小小的金鈴,只要她一動,就會叮鈴鈴地響。 不過帝都從來不缺美人,在南詔被吹得天花亂墜的王女,在見多了漂亮女子的趙巖看來,她的美麗也不過是一般。 可是她有一雙極具侵略性的眼睛,那是趙巖很少在女子身上見到的。當(dāng)她看著你的時候,眼梢天然上挑,目光專注,仿佛在探究你,又仿佛對你不屑一顧。 你會覺得這個女人如此桀驁不馴,反而產(chǎn)生想要馴服她的沖動。 趙巖家里有個嬌蠻的嫂嫂明月公主,可是羅眉和司馬彤不一樣。司馬彤的傲慢蠻橫令人心生懼意、避之不及,而羅眉的驕傲卻是在引誘男人征服她。 這一日的盛況自不必說。雖然司馬誠讓一切從簡,不過傾城而出看熱鬧的百姓,以及許多人自發(fā)從樓上散出鮮花的舉動,都令南詔王女的入京分外熱鬧。 司馬誠封她為“麗妃”。 后來,沒能近距離看到羅眉的小伙伴向趙巖問起情況,趙巖如此這般講了他的感受,迎來大伙一陣嘲笑:“聽說南詔有些地方還保留著以女為尊的習(xí)俗,女人干活,男人則是煙酒茶悠閑度日。既然你這么喜歡有侵略性的女人,不若去那兒半夜爬梯子偷進(jìn)女子閨房,然后當(dāng)人家的上門女婿?” 這些小伙伴也只是聽的傳聞,南詔內(nèi)部的民族不少,還有各種支系,風(fēng)俗也奇奇怪怪。他們沒能分得太清,只抓住了最有意思的一個,記住。 趙巖黑著臉,讓調(diào)侃自己的人滾遠(yuǎn)點(diǎn)。 結(jié)果旁邊又有人接口:“想做上門女婿何必去南詔,鎬京公主縣主之流這么多,隨便找一個做駙馬便是?!?/br> 趙巖撇嘴反駁:“宗室女最難伺候,公主尤其,看明月公主便知。當(dāng)然,有一位例外……”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住不說了,周圍的小伙伴都會意地呵呵笑起來。 “大長公主已經(jīng)有駙馬了,就算沒有,也未必輪得到你啊?!庇行』锇槟檬种庾菜俸俸俚匦?,掃了一圈,似乎同意他觀點(diǎn)的人不少。趙巖冷著一張臉糾正他們的歪風(fēng)邪氣:“我對大長公主只有佩服和敬仰,并無男女之情!” 大家連連點(diǎn)頭,一副“我們都懂、我們也是這樣”的神情。 趙巖覺得一口血梗在胸中出不來,憋得他十分難受。 鑒于南衙十六衛(wèi)中有齊熠這個小耳目,這段玩笑般的對話很快傳到顧樂飛的耳朵里。彼時駙馬爺正在自家府中校場努力地跑圈,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然后便聽到串門的齊熠玩笑般說了這件事。 顧樂飛雙眼一瞇,冷笑一聲:“癡人說夢?!?/br> 和這些男人輕松玩笑的對話不同,端貴妃高嫻君可是實(shí)實(shí)在在生活在了憂慮之中。 羅眉進(jìn)宮的當(dāng)晚,司馬誠便宿在她的寢宮。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咬傷司馬誠,拒不同房。 “除非你能贏過我?!边@個王女微揚(yáng)起下巴,拿起她帶來的長弓,高傲地向司馬誠發(fā)出挑戰(zhàn)。 “哦?”司馬誠很顯然被她挑起興趣,居然并不介意她咬了自己一口:“僅僅是比射箭而已?” “以此證明你比我強(qiáng),我羅眉不嫁弱腳雞,”她勾了勾唇,眼波流轉(zhuǎn)間別有一番嫵媚,聲音亦是如黃鸝般動聽,“陛下若想征服一個女人,便要讓她從心到身徹底臣服,莫非不是?” 那時候高嫻君就知道,事情棘手。 因?yàn)榱_眉是和她完全不同的類型,高嫻君可以使小性子,卻永遠(yuǎn)不會過度,她懂得司馬誠的底線在哪里。而她扮演的角色,始終是司馬誠的賢內(nèi)助、解語花,因?yàn)樗木褪腔屎笾弧?/br> 而羅眉…… 她顯然只想要吸引司馬誠的注意,只想要他的寵愛。而且她選擇了最有野性的一種方式。 司馬誠還年輕,他還很有血性,這樣桀驁如野獸的女子,當(dāng)然能夠激起他的征服欲。 趙巖的感覺還真是一點(diǎn)不錯。 羅眉受寵的消息過了些日子便傳出宮外,顧樂飛想著高嫻君現(xiàn)在的臉色想必很難看,用多少養(yǎng)顏秘方都沒用。恰好這時候,顧吃從外頭遞了一條陳庭約見的口信,顧樂飛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吩咐美味佳肴備車,去了一趟寧和坊。 寧和坊在東市附近,隔達(dá)官貴人扎堆的三四個坊的距離不遠(yuǎn),如今陳庭暫住在此。自崇圣寺那次密談之后,兩人還有過幾次司馬妧在場的公開會面,可是都沒有就那個話題深入談下去。 兩人似乎達(dá)成了默契,在大勢所趨之前,他們不打算讓司馬妧本人知道。 因?yàn)樗麄兌剂隙ㄋ粫狻?/br> “你有意與高家結(jié)盟?”聽顧樂飛說完后,陳庭攏著袖子思慮片刻:“為時尚早,端貴妃的問題不過是后宮的問題,如果高相出了事,那才是大事,我們需要再等等。” 顧樂飛頜首:“我也是這么想,而且……南詔派來的這個王女,我總覺得她有些古怪?!?/br> “那是皇帝陛下和高相需要擔(dān)心的事情?!标愅ズ翢o憂國憂民之心。他望了一眼停在外頭的公主府馬車,眉頭微皺,“你這樣過來一趟,會不會太顯眼,若讓殿下知道,她問起你,你如何說?” “這也正是我覺得麻煩的地方,不若以后要會面的時候遞消息罷,我最愛去的地方是饕餮閣,京中人人都知道,”顧樂飛頓了頓,補(bǔ)充道,“饕餮閣是我的人開的,盡可放心。” “駙馬的產(chǎn)業(yè)看來不少,不過瞞著殿下的事情多了,小心她察覺,畢竟駙馬與殿下朝夕相處,行蹤不好隱瞞。若是她以為你在欺騙她,后果可是很嚴(yán)重啊?!标愅ケе礋狒[不嫌事大的心態(tài),不懷好意地提醒顧樂飛。 顧樂飛輕描淡寫:“不勞陳先生cao心。不知先生找我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雖然我如今在司天臺任職,不過卻借著機(jī)會認(rèn)識了幾個太史局的人,他們允我去翻看史料,記錄史料中所提到的星象,”頓了頓,陳庭朝對面的人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我有幸翻到一部未修纂過的前朝史冊,竟然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哦?” “先帝冊封殿下為長公主時,將她的食邑定在太原府,你知道是為什么?” ☆、第59章 顧樂飛眉梢一挑,不動聲色:“哦?” 他記得梅常侍曾有意暗示先皇將司馬妧的封地放在太原,是有特殊原因的,只是礙于能力有限,鞭長莫及,他一直沒能找到機(jī)會親自去看看。“玉盤珍饈”二人去了多次太原府以及附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可是陳庭怎么會特地去查此事? 那時候他根本沒有入京,不可能知道梅常侍在公主府說過的話,除非他在公主府里安插了眼線,比如司馬妧的七十親兵…… “駙馬多慮了,”陳庭好像知道顧樂飛將事情想復(fù)雜了,他淡笑解釋,“我去翻前朝秘史,只是想從昭陽女皇的得位經(jīng)歷中找到可借鑒之處,畢竟我們要做的事情,在大靖還是頭一遭。” “可有發(fā)現(xiàn)?” “確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标愅ノ⑽⒁恍?,以指尖沾茶,在桌面寫下六個字——“合葬墓近太原”。 顧樂飛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抬頭一眼不錯地盯著陳庭看:“是那二位的?” “正是?!?/br> 顧樂飛不說話了,他低頭沉思這個信息背后可能的意義。 眾所周知,昭陽女皇還是公主的時候,曾經(jīng)有過一任駙馬。由于駙馬私通后宮、行為不檢,被皇帝——也就是昭陽公主的哥哥強(qiáng)令和離,貶為庶民。 駙馬被貶的時候,昭陽公主實(shí)際上已經(jīng)攝政。有野史稱,去宣此道圣旨的是在公主身邊紅極一時的大太監(jiān)夏鼎丞。由于嫉妒駙馬和昭陽公主曾經(jīng)的夫妻關(guān)系,夏鼎丞在宣旨之后親自將駙馬廢了,令他也成為閹人。 自此之后,凡有意邀寵于昭陽公主的男子或是閹人,均被這位夏司監(jiān)以各種手段或鏟除或折磨。昭陽公主登極之后曾有過幾位寵信的面首如張氏兄弟,可是最后也被夏鼎丞斬于劍下。 夏鼎丞此舉令朝野上下一片抨擊嘲諷之聲,認(rèn)為他以一介殘疾之身企圖獨(dú)霸女皇寵愛,實(shí)為不自量力。 可是奇了怪了,自張氏兄弟被夏鼎丞殺掉之火,昭陽女皇不再蓄養(yǎng)任何面首,一心一意寵愛這位夏司監(jiān),朝中事情亦放心讓他去做,令此人幾乎能夠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也因?yàn)榕屎痛巳瞬豢筛嫒说挠H密關(guān)系,女皇沒有再娶皇夫,更沒有留下任何后代,最后是她養(yǎng)在膝下的安南王獨(dú)子繼承了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