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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反骨之人在線閱讀 - 第141節(jié)

第141節(jié)

    “君樊……”

    “驁弟,”虞君樊將古驁抱緊了?!膀埖堋?/br>
    他們兩人相擁,迎來了死去又重生的上京,第一個(gè)日出。

    古驁?zhí)鹧劭刺柕臅r(shí)候,虞君樊伸手將古驁臉上的淚痕都擦干凈了。

    古驁閉上眼,再睜開時(shí),他已將悲傷都埋葬;

    他站起身,牽著虞君樊的手,向外面走去,城下旌旗烈烈,戰(zhàn)旗飛揚(yáng),他,還是那個(gè)漢王。

    如今,他要登基了。

    第223章

    史書言:

    漢王克定中原,諸侯皆勸進(jìn),燕王典不識(shí)、黔中太守虞君樊、上郡太守懷歆、濟(jì)北太守陳江、河間太守廖清輝、漁陽太守古謙,漢中郡丞葉雄關(guān),巴蜀太守虞亮,皆上疏曰:“漢王陛下,先朝亡道久矣,愍帝雍馳欲立而不得,無能為社稷謀福,遂百姓失所,九州鼎沸。今漢王北定囂戎,南平亂世,以安萬民,愿陛下以宏德幸天下,上皇帝尊號(hào)?!?/br>
    帝推之再,眾諸侯亟請(qǐng):“漢王若無帝號(hào),則天下蒼生不幸。”

    帝曰:“若為天下萬民,則可?!?/br>
    于是眾諸侯臣將等兩百人,于是月甲子良日,上尊號(hào)。帝繼皇位于上京都城,國號(hào)大漢,年號(hào)啟元,定上京為中都,漁陽為西都。追尊義父呂謀忠為漢昭王,義兄呂德權(quán)為漢靈公,父古賁為天啟公。尊世子疆為皇太子,先媼為天啟夫人。

    詔曰:“燕王典不識(shí)與弟妹二人,隨朕披甲征戰(zhàn),先定戎地,又克中原,有大功,今朕以戎地為燕地,封燕王兄弟二人,廢小戎王,為燕王世子。今后有燕地而無戎地,有燕王而無戎王?!?/br>
    又曰:“征南大將軍、黔中太守虞君樊,以黔中巴蜀之兵,佐漢地,平戎克京,功蓋天下,封太尉王?!?/br>
    汝陰王、廣平王聞帝登基,上賀表。

    時(shí)江衢王廖勇病危,未上賀表。帝登基之日,江衢王薨于王府,次日,其子廖去疾繼爵為江衢王。

    ————

    耀陽當(dāng)空,仿佛要見證一個(gè)新的時(shí)代。

    登基大典無華麗的排場,卻有浩大恢弘的陣勢。

    古驁并非如前朝許多皇帝那般,在眾多儀官的簇?fù)硐?,穿著華貴優(yōu)雅的紫衫,走上鋪著紅毯的臺(tái)階;而是在氣勢雄偉的城樓上,在城樓下萬軍的注目中,身著一身明黃龍紋戰(zhàn)袍,在愛將重臣的追隨之下,登上了上京之巔。

    為何不以紫為尊,卻著黃袍登基?古驁言:“紫乃富貴色,磨滅心志。前朝以不知貧賤而失天下,朕起兵于阡陌,天下以田為本,今后本朝,以大地之黃、田野之棕為尊?!?/br>
    前朝皇帝們的登基總愿顯出軒華貴氣,而古驁的登基典禮,卻是肅殺冷冽,兵甲森然。

    城下甲光向日,片片金鱗已開,一眼望去,層層疊疊,閃出熠熠生輝的奪目的閃亮——那是戰(zhàn)甲。

    旌旗招招,風(fēng)烈烈,天開眼,萬里無云,澄凈如洗——那是映在蒼穹之下的戰(zhàn)旗。

    沒有柔軟絲樂,卻有軍鼓隆隆。

    “咚咚!咚咚!咚咚!”轟隆之聲,一陣一陣,震撼著皇城,那正是蕩平天下的鐵軍,進(jìn)軍的號(hào)角。

    古驁登基的同時(shí),也在城樓上閱兵。

    城下的鐵馬雄兵叱咤如風(fēng),古驁明黃色的戰(zhàn)袍上九龍繞日,在登上城樓的頂端時(shí),眾漢軍爆發(fā)出排山倒海的呼喝:

    “萬歲!萬歲!萬歲!”

    聲音中包含著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壯懷激烈,這場登基大典已經(jīng)埋葬了一個(gè)王朝作為祭奠,接下來,它還要再蕩平另一個(gè)王。

    檢閱畢后,這些參加了登基大典,被新皇第一個(gè)檢閱的軍人們,便將啟程前往江衢,等待他們的,是最終一統(tǒng)天下之戰(zhàn)。

    平江衢之軍,以太尉王虞君樊為主帥,以廖清輝為副帥,即日啟程。

    大軍過汝陰,汝陰王降;

    大軍過廣平,廣平王降;以三千石糧草勞軍,封廣平侯。

    漢軍行軍月余,至于江衢。

    江衢王廖去疾新戴孝,披甲上陣。他站在關(guān)隘上,迎風(fēng)而望,望著陣前遠(yuǎn)道而來的漢軍。如今,廖去疾下巴上已經(jīng)覆滿了薄須,相比于古驁年少便稱王,他如今已經(jīng)不算年輕。少年時(shí)的朝氣蓬勃,早已消散殆盡,現(xiàn)在的他,有一種無力感,灌滿了全身。

    還記得父王故去時(shí),叫他至于床前。廖勇自從敗于雍馳后,就日漸一日地老了下去,蒼老之態(tài),迅速地侵蝕了他的身體,廖去疾已不忍卒看,只能低著頭。

    廖勇卻拍了拍兒子的手背,道:“去疾啊……去疾,父王終究是錯(cuò)了。唉,是父王耽誤了你,二十年風(fēng)云激變,父王所思所慮……卻總還停在當(dāng)年成王與秦王大戰(zhàn)之時(shí)。今四海湍流之中,變幻甚劇,早已面目全非,雍家小子弄潮稱帝,為父還恍然無覺……嘿嘿……直到古驁這個(gè)出身微末的小子,居然也要稱帝了,為父才大夢(mèng)初醒……大夢(mèng)初醒……”廖勇滿頭白發(fā)萎靡頹頓,面上皺紋如刀刻,眼中滄桑之態(tài)盡顯。

    “父王……”廖去疾流淚道。

    廖勇苦笑搖頭:“這天下……早不是那個(gè)成王與秦王奪鼎時(shí)的天下了……也不是從前兩百年間的天下了……這不是諸侯的天下,是庶民的天下了。否則,虞君樊那小子,殺了他叔父,天下人怎么就不一齊唾棄他,還有人欣賞他呢?因?yàn)樘煜率裥闹械脑箟阂值奶昧恕瓰楦敢彩墙詹畔胪ā渭矣猩皆茣河秩绾?,就算廖家在四海有聲譽(yù)又如何……那個(gè)古驁……”

    廖勇咳嗽了起來,廖去疾忙為廖勇順著呼吸,他焦急地看著父親,廖勇卻擺了擺手,接著說道:

    “……那個(gè)古驁……高舉平世庶大旗,平了戎,得了北地馬場,又提出開科舉、分田地,高屋建瓴——天下都心向往之!山云書院中的學(xué)子,有多少去了北地抗戎?有多少投了古驁?唉!這么看,我留著你在江衢,不讓你去北地,也不令你去京城,終究是大謬不然。大浪來時(shí),弄潮兒可能被大浪吞沒,可也只有弄潮兒才能站在浪尖。為父愚陋,還想著當(dāng)年諸侯之間爭霸的那一套。為父本考慮,江衢富饒,又有山云書院,文人雅士,我也知人善任,江衢也欣欣向榮,比起雍馳那個(gè)勾結(jié)戎人的,廖家還有大義傍身,雍馳殘暴,與漢王尚有殺父之仇,最后怎么都是我廖勇坐收漁翁之利。可是我忘了,若是一只鷸,和一只蚌相爭,我自然可以得利,可是,若是一頭猛虎,和一頭雄獅相爭,人若站在一邊,還想得利?不被虎噬獅咬就不錯(cuò)了!可那個(gè)站在一邊看著獅虎相爭的人,就是我??!”

    廖勇?lián)u著頭,嘴角皺紋密布,浮現(xiàn)一絲自嘲的笑:“古人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今日說的,都是真心之言。我算是明白了,雍馳那小子的眼光都比我好,他看出寒門不日將會(huì)成勢,因此在潁川時(shí),他與我講和,卻殺了呂謀忠,后圍剿古驁不得,又率兵征漢中,一心要?dú)⒘撕T首領(lǐng);嘿嘿,我連這小子的眼光都不如啊……還有那個(gè)呂老兒……呂老兒!嘿,那老匹夫,我過去常笑話他,佞臣孌寵!可就是這么一個(gè)佞臣孌寵,在漢中開科舉……也比我看得遠(yuǎn)?!?/br>
    廖勇抬起手,摸著廖去疾的頭:“為父走后,江衢就交給你了?!?/br>
    廖去疾眼中有淚,不甘地問:“父王的意思,是讓我降?”

    廖勇嘆道:“我管不了了,你們小子之間的事,你自己做主。我頭昏,眼也花了,讓我休息一下?!?/br>
    廖去疾道:“是?!?/br>
    廖去疾沒有料到,父親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然后,他成了江衢王。

    喪事辦妥,父王下了葬,漢軍已經(jīng)虎視眈眈地行進(jìn)到了江衢界邊。

    廖去疾入營點(diǎn)將,皆無斗志,召謀臣,亦無良策。

    他仰天長嘆,如此……

    只有降,不得不降。

    可是他還是想把價(jià)錢要的高一些。因此才有這時(shí)的兩軍對(duì)峙,他給虞君樊和廖清輝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說漢軍在北地殺戮甚重,自己為江衢百姓,不得不戰(zhàn),可是念及與古驁?jiān)跁旱那檎x、與古驁相救的恩德,又不忍戰(zhàn),兩難。

    三日之后,漢軍副帥廖清輝親自為使,來到廖去疾處,名言利弊,又將古驁的親筆信交給了廖去疾。

    條件不算寬厚,也不算苛刻:

    其一,可以保持江衢王的尊號(hào);但江衢王要入京城開府長居,可自由交友,宴請(qǐng)賓客,也可入朝為官,但不可出京城。

    其二,不可保持江衢王之部曲,應(yīng)全交由廖清輝接管,編入漢軍。

    其三,廖家族人族產(chǎn),可以仍然留在江衢,不與沒收,廖家族人也可以仍然在江衢做官,但要聽從漢王任命。

    其四,專屬于江衢王之田產(chǎn),則要獻(xiàn)與朝廷,分田分地。江衢其他世家之地,留一部分自種,其他上交朝廷,均分予農(nóng)。

    其五,鹽鐵專營,收歸朝廷。

    廖去疾心中并不想答應(yīng)這樣的條件,可是外面盤踞著虎狼之師,江衢軍眾,不過是群羊而已。何必讓漢軍立功,殺戮盡興?到時(shí)候廖家舉族盡滅,怕是不能善終。

    古驁?jiān)诒钡刈龅哪切绾尾恢?/br>
    攻一地便一地皆空,下一城則城中再無男丁,自己怎么跟他打?!

    汝陰王、廣平王因此望風(fēng)而降。

    也只有上京守了幾日。

    古驁一開始打雍馳的時(shí)候只有三十萬軍,后來戰(zhàn)損一半,每一地改制,便極大極迅速地補(bǔ)充兵員,現(xiàn)在一路而來,途中無郡不破,到江衢時(shí),已有五十萬步兵,三十萬騎兵,號(hào)稱百萬雄師,就在界外!

    原本古驁可能缺乏的糧草,也因?yàn)楸钡馗骺さ母闹?,而得到了極大的補(bǔ)充。

    漢軍最后一個(gè)弱點(diǎn)也沒有了。

    打不了了,不能打。

    廖去疾明白,古驁是把山云書院講的剿匪的道理,翻轉(zhuǎn)過來,自己用了,自己去做了匪。

    可如今這匪有了屯田戍邊、開科舉、平世庶、均田地,還有平戎之功——就再也沒有人能剿得了了。

    沒人能剿得了了。

    次日,廖去疾上表,答應(yīng)了所有條件,歸順了新朝。臨行前,廖去疾一步一顧,最終,還是帶著幾個(gè)隨從坐上了馬車,在漢軍的護(hù)送下前往上京。

    車簾落下,風(fēng)沙不再迷眼,廖去疾將臉深深地埋入袖中。

    第224章

    ……晨光微曦,照亮了新生的京城。

    幾只喜鵲在枝頭鳴叫,打破了沉靜。

    簡璞被侍衛(wèi)領(lǐng)著,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宮門,仰目而望,帷帳重重,闕圍高聳。

    在大殿外等待古驁召見的時(shí)候,簡璞想,這也許是他最后一次見這個(gè)弟子了。如今他是皇上,而自己無意仕途,語不投機(jī),還有什么可說?

    思及此處,簡璞嘆了口氣,想當(dāng)年廖去疾以兵占了山云書院,自己與師兄荀于生爭執(zhí),少年的古驁還前來勸他,說“今后但凡廖家不自顧身份,或失了自知之明,又或折戟沙場,又或在朝政中走錯(cuò)一招……此局便有轉(zhuǎn)機(jī)之處”可他沒想到——廖家的確是失了自知之明,確是走錯(cuò)了幾步,可最終居然是折戟在他這個(gè)弟子手上……而他這個(gè)弟子,對(duì)山云書院的打算,也并不比廖家好多少——世事還真是諷刺!

    正當(dāng)簡璞沉浸在對(duì)過去的回憶中時(shí),抬眼,只見古驁一身棕緞便袍,親自出殿迎接。簡璞伏地而跪,行了大禮:“草民叩見皇上?!?/br>
    古驁忙上前一步,將簡璞扶了起來:“……朕這幾日一直在等你,快進(jìn)來?!?/br>
    簡璞低著頭,隨著古驁入了殿中。古驁擺了擺手,許多文官打扮的僚臣,便一一向古驁行禮,穿過了簡璞身邊,出殿而去。殿門在身后吱呀關(guān)上了,簡璞這才抬起頭,見大殿之中,原來汗牛充棟,目所及處,竟然全是一層又一層、疊高至頂?shù)臅?。而書架上,則全是或蒙著灰塵,或方擦拭干凈的竹簡卷帛,積案盈箱,卷軼浩繁。

    原來這里是上京皇宮之中的藏書之殿么?

    簡璞默想道。

    目光繼續(xù)掃視而去,又見在大殿的正中空地處,擺著許多案幾,團(tuán)浦,案幾之上堆得亦全是竹簡,想必是剛才那些文屬官員們工作之處了。

    “不知皇上特地傳信云山,又派兵甲護(hù)衛(wèi),千里召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簡璞冷淡地問道。

    古驁不言,一身華服細(xì)綉暗紋不顯,只是負(fù)手來到書架旁,輕輕拍了拍,一陣灰塵揚(yáng)起,在陽光下飄散,折射下卻如彩晶紛呈。古驁回首望向簡璞,簡璞發(fā)現(xiàn)古驁比病時(shí)氣色變好了許多,只是那笑容卻讓人越發(fā)不懂了。

    古驁不答反問:

    “夫子,知道這是什么么?”

    “回皇上話,草民不知?!焙嗚被剡^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古驁?jiān)S久,不由得垂下頭。

    古驁輕輕微笑:“這里是上京百年來,記載興衰之處……這其中,有京畿之地的世家族譜郡志,所經(jīng)歷大大小小的戰(zhàn)斗經(jīng)過,祭祀、慶典、救災(zāi)、征兵,農(nóng)人用的農(nóng)具,冶鐵,礦產(chǎn)分布,鑄錢多少,等等一干——能記下來的,無一不有,無所不包……趁著太尉王南征江衢,朝中重臣都隨軍,朕也在這里做做功課,想想事。”說著,古驁稍頓了片刻:“……如今萬象更新,等南方大定,這天下要改制的地方,有許多呢……朕心里雖有數(shù),可看了這些,也可做一些微調(diào)。這些散逸的卷軸,朕也準(zhǔn)備讓人重新編纂?!?/br>
    簡璞問道:“難道皇上是想讓草民為皇上整理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