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撐過這些天,就會有更多的糧食和藥材運過來,到時候,這些災(zāi)民就有救了。 秦駟只當沒看見傅欽燁的一腔熱情,她讓徐子濤把近年的文書記錄全都拿了出來,一一查閱,果然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蹊蹺之處。 十月初連下暴雨,十月五日便是洪災(zāi),十月七日之前還都無礙,待到了十月十日之后,災(zāi)民們便開始暴動起來。 連衙門都敢搶,這些災(zāi)民們膽大的簡直不像是災(zāi)民。 十月七日,這一天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否則災(zāi)民不會一下子情緒失控。 但是翻遍了文書,十月七日那天也都是尋常,加上災(zāi)后事務(wù)繁多,這文書記載的也就模模糊糊。 因為文書太模糊,所以秦駟只能在其中尋找些線索,看來看去,只一樣最可疑。 十月七日這天,有一家名為昌盛糧行的糧行哄抬物價,以次充好,還傷了幾個災(zāi)民。 但昌盛糧行的背景極深,所以那天執(zhí)行公務(wù)的衙役沒能處理好此事,差點引起暴動。 從昌盛糧行之后,各家糧行紛紛效仿,一時間米加堪比黃金,就這樣,往往買回來的米都是摻了大半的石子的,那個時候各處都忙著救災(zāi),誰還能去管糧行的事情,等到后來許子濤反應(yīng)過來之后,糧行早就被災(zāi)民們給一哄而上砸搶干凈了,就連他這巡撫府也沒能幸免。 再接著,他這巡撫徹底成了一個名頭,江西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誰還理會你一個吃皇糧的巡撫。 %%%%%%%%%% “皇上,糧食快要散完了。”一個身著普通藍黑色粗布長袍的侍衛(wèi)畢恭畢敬道,只是他聲音里帶著一絲憂慮。 傅欽燁自然聽出來了,他眉頭一皺,隨后又被趨于平緩,片刻后,他沉聲問:“還剩下多少糧食?” 侍衛(wèi)回答道:“約三千人三日的份額?!?/br> 傅欽燁接著問道:“我們的口糧呢,還剩下多少?” “咱們自己人吃的話,約莫還剩下半個月的了?!笔绦l(wèi)謹慎地答道。 傅欽燁又問:“那朝廷來的救濟還有幾日能到?” “應(yīng)該還有五日?!?/br> 五日? 還有兩日,該怎么度過?這江西可不止有三千人啊。 傅欽燁心一沉,揮揮手讓那侍衛(wèi)退下,他則慢慢踱步來到秦駟門外。 他與秦駟已經(jīng)不冷不熱好些日子了,傅欽燁心中始終有顧慮,是以冷了冷秦駟,然而她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每日都悶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傅欽燁前幾天早出晚歸,難有休息,可秦駟卻也從來不找他,像是……像是一點都不在乎他一樣。 傅欽燁抬頭看天,今天他回來的早,這會兒天邊還有一絲亮,西邊的那方天空翻涌著染了血一樣的金黃色云彩,他舔了舔嘴唇,嘗到一絲苦味。 “遇見什么為難的事情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傅欽燁身邊響起。 他轉(zhuǎn)臉,只看見了一片青色。 ☆、第23章 【v章 預(yù)告】 傅欽燁又緩緩轉(zhuǎn)過頭去看頭頂上的灰暗天幕,等到最后一絲紅光也掙扎著消失不見的時候,黑暗和寂靜一起籠罩了兩個人。 黑暗里還帶著一絲微微的亮,讓傅欽燁能夠看見秦駟大致的輪廓,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傅欽燁用自己最為冷漠的聲音說道:“更深露重,皇后早點歇息?!?/br> 說完,傅欽燁就轉(zhuǎn)身往前走了兩步,身后沒有傳來一絲聲音,讓他忍不住頓了頓,轉(zhuǎn)身看了一眼。 身后一絲動靜也無,他心里一顫,又要抬腳離開。卻聽見秦駟的聲音響了起來。 “遇見什么難事了嗎?”她又說了一遍剛才那話,隨后抬起臉,一雙眸子比這夜色還黑上一些。“若有什么難事,不妨說來聽聽?!?/br> 傅欽燁猶豫了一下,走到秦駟身邊,跟她并肩站著:“糧食已經(jīng)不夠了……”傅欽燁轉(zhuǎn)頭看向秦駟,卻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好在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傅欽燁很擔(dān)心自己會看見她臉上的嘲弄和輕視。明明來之前他是那樣的雄心壯志,可這還沒過多久,他就到了這般境地。 他轉(zhuǎn)過臉,繼續(xù)道:“還要堅持一段時間,五天之后才有糧食運到?!?/br> “沒算好每天的分量嗎?”秦駟開口問道,這可不是傅欽燁會做的事情,他雖然不聰明,可也沒笨到這種程度吧。 傅欽燁苦著臉道:“應(yīng)該是夠的,但是自從徐子濤設(shè)棚施粥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難民進城,每日的定例早就不夠了?!?/br> 秦駟挑了挑眉:“哦?” 傅欽燁有些沉悶地道:“這些天要削減用度,你那邊的東西若是不夠,朕讓沈德寧支些去?!闭f完,他轉(zhuǎn)身就要走。 沒走兩步,傅欽燁又停下腳步道:“城外太亂,你最好別離開巡撫府?!毕胝f的話都說完了,傅欽燁沒來由地感覺身上輕松了很多。可就在這時,一只溫?zé)岬氖植恢裁磿r候握住了他的手。 傅欽燁轉(zhuǎn)頭看向秦駟,手中被她塞上了一個小紙條。 秦駟收回手,低聲說道:“若是糧食不夠用了,到這個地方瞧瞧?!?/br> 傅欽燁一怔,抬頭卻只看見秦駟離開的背影。兩個宮女聯(lián)手拉開了有些破敗的木門,然后在傅欽燁面前,啪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 傅欽燁捏著手中的紙條,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將那紙條在燭光打開,里面寫著一個地址。 傅欽燁想了想,叫來沈德寧和徐子濤,讓兩人連夜帶著人手去這個地方探一探。 徐子濤對這里熟悉,沈德寧身手高又老持沉穩(wěn),這兩個人在一塊,想來是不會出事的,再說只是探一探的話,應(yīng)該沒有危險。 傅欽燁雖然不知道秦駟給自己這個地址的用意,但是私心里,他還是信了秦駟。 一夜無眠,傅欽燁睜著眼等到天亮。 等到雄雞叫了第一聲的時候,他才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吹滅燃了一夜的蠟燭,傅欽燁起身走到院子里。 在門口打盹的小太監(jiān)聽見腳步聲就立馬醒了過來,就要上前服侍傅欽燁,卻被他揮手屏退。 遠處的天幕仍是灰蒙蒙的,陰暗的像是壓在人心上。 就在這時,一個人急匆匆進了院子,看見傅欽燁站在院子中央,連忙上前行禮說道:“皇上,沈公公讓屬下回稟您,他們找到糧食了!” 傅欽燁一喜:“你說的是真的?” 那人連忙道:“千真萬確,屬下不敢妄言?!?/br> 傅欽燁正要讓他帶自己去看看,卻突然想到秦駟,思忖了片刻,傅欽燁還是決定先去見見秦駟。 但等到他來到秦駟的院子外,卻聽見那看門的小宮女道:“皇后娘娘夜里就帶著幾位jiejie出門去了?!?/br> 什么?! 他不是說讓秦駟不要出門嗎?為什么秦駟轉(zhuǎn)臉就出去了?還是深夜! %%%%%%%%% “娘娘,前面是有一個窩棚,里面還升起了炊煙?!爆幰舻吐曊f道,說到這里,她遲疑了一陣。 秦駟的目光落在遠處幾道徐徐上升的炊煙上,并不看瑤音,只開口說道:“怎么了?” 瑤音又道:“但那里面好像只許男子進去,幼童女子和老人都不許進去,奴婢還見一個想要給自己家里老小吃食的男子,被守在一邊的人給打死了。” 瑤虞幾個聽見瑤音的話都驚呼起來,他們互相看了一樣,像是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一樣。 “怕了?”秦駟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瑤音立刻道:“奴婢等人是不怕的,只是不明白他們的用意?!?/br> 秦駟收回目光,看向瑤音,冷冷的道:“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他們又不是真心要救濟災(zāi)民,只是想讓他們發(fā)揮自己的用處罷了?!?/br> “這些災(zāi)民有什么用處?” “用處……他們的用處可大著呢?!?/br> 秦駟又看了一會,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民意可循,民心難得??上麄儾⒉幻靼走@個道理?!?/br> 說完,秦駟就吩咐瑤音駕車回去。 巡撫府前,傅欽燁黑著臉攔下了秦駟的馬車。秦駟也不下車,懶懶地依著窗看傅欽燁:“皇上好閑情,這大早上的,皇上不回去睡一覺嗎?” 傅欽燁對秦駟這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恨的牙癢癢,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樣也要顧及自己的顏面,只好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的開口說道:“皇后要和朕一起用早膳嗎?” 秦駟抬眼看向傅欽燁,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等到傅欽燁要忍不住說話的時候,她才道:“好啊,還請皇上準許本宮梳洗一番?!?/br> 傅欽燁自然不會不許,著人做了早膳,他就等在他的院子里。他已經(jīng)去過了沈德寧找到糧食的地方,整整上萬石糧食,這些足夠養(yǎng)活整個江西了,這么多糧食,卻藏在幾個破敗的小院子里,若不是里面看守了數(shù)十個高手,沈德寧他們恐怕還發(fā)現(xiàn)不了。 那些高手個個都是死士,見到不敵沈德寧等人,登時齊齊咬了藏在牙里的□□。好在沈德寧手快,還是留下了一個活口,只等著日后審問。 傅欽燁心中有很多疑惑,只等著秦駟來了一一問她。 秦駟去的很快,沒等一會她就換好了衣服。這一回她沒再穿那身青色的長袍,而是穿了一件紫色的宮裝。 傅欽燁見了一愣:“你今天怎么穿成這樣?” 秦駟一挑眉,坐在傅欽燁對面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嗎?” 自然是沒有不妥的,只是她平日里可不喜好這樣的衣裳。 傅欽燁不想在這樣的小事上跟秦駟爭執(zhí),遂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道:“沒什么。” 秦駟沒有接話,一時間,屋里陷入了沉寂。 傅欽燁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問秦駟,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是秦駟卻什么都不想說。一樣樣解釋起來太過麻煩,更麻煩的是,有些事還解釋不了。 還是沈德寧的到來打破了沉默,他彎著腰進來,低眉斂首的,哪兒也不看,只低聲說道:“皇上,皇后娘娘。” 傅欽燁見了他也是松了口氣,連忙說道:“沈公公,可是有什么眉目了?” 沈德寧點點頭:“咱家審問出來了一些東西,請皇上過目?!闭f著,他從袖子里掏出了一份供詞,遞給傅欽燁。 傅欽燁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供詞,只是看完之后,他卻有些不滿地說道:“沈德寧,他這么胡言亂語,你也沒給他點教訓(xùn)?” 沈德寧的身子更低了:“皇上,臣再審下去,他就死了?!?/br> 經(jīng)過沈德寧那么一說,傅欽燁也想起來,那些都是死士,所謂的死士,從小接受訓(xùn)練,以生命完成任務(wù),為了不泄露秘密,可不吝惜自己的性命。 傅欽燁讓沈德寧先退下,將手中的供詞揉成一團扔到一邊去,秦駟有些奇怪,正要拿過來看,傅欽燁卻開口說話了:“皇后,你給朕的那個紙條上的地址,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嗎?” 秦駟將注意力從上面移開,看向傅欽燁,一副你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那里有糧食,我不是告訴過皇上了嗎?” 傅欽燁梗了梗,換了一個問題:“你是怎么知道那個地方的?” 秦駟瞇了瞇眼:“那個地方倒不是我找到的?!?/br> “那是誰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