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青兒遲疑著說道:“青兒聽聞有刺客來了坤元殿,擔(dān)心太后,所以來看一看,太后她還好嗎?” 秦駟嗤笑一聲:“青兒,她都要把你嫁去蠻荒小國了,你還這么惦記著她,太后知道了,肯定十分感動?!?/br> 青兒低下頭道:“太后畢竟幫助了青兒很多……青兒也想知道,以后……以后……” 傅欽燁看一眼就知道青兒在擔(dān)心什么,他寬慰青兒道:“莫怕,這件事以后就與你無關(guān)了,你還是朕的表妹。” 青兒一怔,臉上倒沒顯出什么高興的神色來,只道了聲謝,便不再言語。 傅欽燁見她像是無事了,便道:“你快些回去休息吧?!?/br> 青兒點點頭,正要轉(zhuǎn)身,卻又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地說道:“堯兒就在我爹娘手里,對外都宣稱是我爹的私生子。”說完這話,青兒便再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遂行禮告退,轉(zhuǎn)身緩緩?fù)笞呷ァ?/br> 傅欽燁和秦駟兩人并肩看著她,等到她的身影被巷子重的黑暗吞沒之后,才一起換了令一個方向走過去。 夜里靜悄悄的,除了大紅的燈籠便再沒有一絲光芒。 沙沙的腳步聲過后,便只剩下一大一小的兩行腳印,綿延像是直到天邊。 %%%%%%%%%%% 年宴過后,宮門有兩天時間都是關(guān)閉的,等到宮門打開之后,青兒的爹娘第一時間來到坤元殿,對一臉疲憊的太后說道;“太后娘娘,就在除夕那一日晚上,有一行自稱是錦衣衛(wèi)的人來到咱們家,把堯兒奪走了?!?/br> 太后聽的心都疼了起來,能這么干的,除了傅欽燁便再沒有別人了。 一時間,太后急了起來,她在屋里轉(zhuǎn)了有快幾十圈,這才想起來找來了看守的侍衛(wèi),想讓他先傳個話給傅欽燁, 豈料那侍衛(wèi)說道:“太后娘娘,請恕卑職不能為您效勞,皇上曾經(jīng)說過,卑職等人不許擅離職守,太后娘娘若是想尋皇上,還是請遣人去御書房吧?!?/br> 聽見他說的話,太后簡直恨不得將她擺在桌子上的景泰藍(lán)瓷瓶摔在他臉上。 什么遣人去御書房,若是有人可遣,她又何必找他?! 最終,太后還是沒有調(diào)遣的動那個侍衛(wèi),只能是讓自己的哥哥嫂子離去,又囑咐他們,若是有幸見到皇上,一定要讓他來一趟。 到底是從她肚子里掉的一塊rou,不過是點誤會,難不成他還能真置她與不顧?! 但可能是太后運氣太差,沒能等來傅欽燁不說,反倒等來了一個秦駟。 秦駟依舊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樣,連看都不曾看太后一眼:“太后找皇上有事?若是有事,與本宮說也是一樣的。” 太后眼里露出一絲詭異的光芒:“皇后不想知道嗎,皇上與哀家究竟是因為誰才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 秦駟看也不看她:“不想?!?/br> 太后咯咯地笑了兩聲:“那皇后也不想知道哀家究竟在干什么嗎?” %%%%%%%%%%%%% 傅欽燁看著公孫澤一步一頓地來到自己面前,他的步伐有些蹣跚,身子也顫巍巍的,看的傅欽燁差點就要伸出手來,去扶一把他。 但他的手松了又緊,到底是沒有上前去扶公孫澤。 公孫澤希望在他這個皇上面前有尊嚴(yán)些,那他就給他這個尊嚴(yán)。 終于來到傅欽燁面前,公孫澤舒了一口氣,見傅欽燁沒有看向自己,他便昂首挺胸,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點。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開口道:“皇上,這是邊關(guān)送過來的急報。” “急報?”傅欽燁神色一凝,看向公孫澤手上。公孫澤立刻將急報遞給傅欽燁,傅欽燁打開一看,臉色更加凝重了很多?!盀楹胃惦`會突然攻打邊關(guān)?如今天寒地凍,又值除夕……” 公孫澤打斷了傅欽燁的話:“除夕也只是大衍的除夕,傅隸他早已經(jīng)不是大衍人了。天寒地凍,士兵們動作會遲鈍,行動突然,不給咱們反應(yīng)的時間。老臣有個猜想……” “什么猜想?”傅欽燁問道。 公孫澤伸出手來,捋了捋胡子,隨后緩緩說道:“恐怕那傅隸,也已經(jīng)命不久矣了,否則,他為何那么匆忙就要攻打大衍,還不是因為怕自己死之前看不見大衍國覆滅的場景?!彼f的慷慨激昂,可等到手揮到面前時,他才看見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揪下了一撮胡子,而他捏著胡子的手瘦骨嶙峋,上面滿布著可怖的斑點。他頓時縮了縮手,不想讓傅欽燁看見自己的手臂。 傅欽燁哪里看不見呢,他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又強行忍住,對公孫澤說道:“公孫叔叔所言極是,朕這就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公孫澤堅定地說道:“皇上莫擔(dān)心,老臣這就回去準(zhǔn)備,披掛上馬,決不讓傅隸那老賊得逞!” 傅欽燁再也忍不住,伸手抓住公孫澤的肩膀道:“公孫叔叔,此去邊關(guān)路途遙遠(yuǎn),您還是在家里休息吧,這一回,朕去!” 公孫澤瞪大了眼睛:“這如何使得!皇上萬金之軀,萬萬不能去邊關(guān)那險地,傅隸的目標(biāo)就是您,您若是去了,才正中那老賊的心意啊!” 傅欽燁搖搖頭:“如今大衍兵馬雖不缺,但是并無可帶兵之將,還是朕去罷!” 公孫澤還要再說話,傅欽燁卻打斷了他:“朕畢竟是一國之君,難不成要一輩子在宮里自欺欺人?若真如此,還不如將大衍拱手相讓!公孫叔叔,還要勞煩您為朕準(zhǔn)備準(zhǔn)備,朕明日就啟程去!” 公孫澤嘴唇翕動著,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發(fā)不出聲音來,他看向面容堅毅的年輕帝王,似乎終于在他身上看見了那位雄才偉略的先帝的影子。 片刻后,他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他咬著牙點點頭道:“好!老臣這就回去準(zhǔn)備!”說完,公孫澤連禮節(jié)也忘了,只蹣跚著腳步想要回去。 沈德寧來到傅欽燁身后,輕咳了一聲:“皇上執(zhí)意如此嗎?” 傅欽燁皺了皺眉:“沈德寧,你要攔朕?” 沈德寧沉默片刻后,開口道:“咱家不攔皇上,但咱家要跟皇上一塊兒去邊關(guān)?!?/br> 傅欽燁搖搖頭:“朕想讓你在宮里保護皇后?!?/br> 沈德寧沉聲說道:“咱家的職責(zé)是保護皇上!” 傅欽燁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再說,然后道:“走吧,先去懿德殿,朕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皇后。” 沈德寧擰著眉,目光閃爍,到底是沒再說話,跟在傅欽燁身邊來到懿德殿。 懿德殿里安靜的緊,秦駟明顯不在,傅欽燁有些失望,他現(xiàn)在的時間可耽誤不得,想來想去,傅欽燁還是決定先回御書房,召集幾個得力的大臣,公布此事,國不可一日無君,他還不知道要多少日才能回來,朝政之事,還要找?guī)讉€可靠的大臣一塊決定。 往外走時,正碰上一個宮女端著藥罐往里走,她顯然是不知道傅欽燁到來的消息,被傅欽燁擋著了,張口就道:“誰啊,沒長眼睛……”話還沒說完,她已經(jīng)抬臉看見了傅欽燁的面容,剩下的話,頓時被她吞進了肚子里。 宮女一時間不知自己究竟該怎么辦才好,進退不得又無法行禮,頓時僵在了那里。 傅欽燁卻皺著眉指了指她手中的藥罐子:“這是給誰喝的?” 宮女立刻說道:“這是給皇后娘娘喝的藥?!?/br> “皇后娘娘?”傅欽燁重復(fù)了一遍,突然掀開藥罐?!八裁磿r候病了?” 恰在這時,瑤月從內(nèi)殿出來,看見這一幕,她心里一跳,頓時走上前來,攬著那個宮女后退:“皇上,瑤棋她不知道,這是給皇后娘娘以前的宮女瑤芷燒的藥,瑤芷現(xiàn)在腦袋糊涂著,每日都要喝藥?!?/br> 說著,瑤月也顧不得尊卑,伸手推了推瑤棋就讓她走,瑤棋這會兒也回過味了,她心里咯噔一聲,知道要遭,端著沒了蓋子的藥罐子就要走??蛇€沒走出兩步,她就聽見身后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站住!” 瑤棋想不聽話,可一雙腳如同不聽自己使喚一樣,竟然真的就定在了那里,她臉色驚恐,上下牙打著顫,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 傅欽燁緩緩走到她身邊,聞了聞藥罐子里的味道:“皇后的宮女得病,喝的卻是絕孕湯嗎?”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吹的人心里一陣陣的寒冷,這股寒冷像是要把人給凍住了,從胸膛起,蔓延四肢百骸,冷的人想打哆嗦,冷的人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一定是快要死了…… 一定是…… 啪嗒一聲,傅欽燁的手拿不住了那蓋子,任它掉在地上,摔成一地的碎片。他身子搖晃了兩下,沈德寧立刻沖過來扶住他的身子。 瑤月還在著急地解釋:“一定是瑤棋這個不長腦袋的拿錯了藥,所以才……” 可傅欽燁只看見她嘴唇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聾了嗎? 傅欽燁呆立半響,漸漸的,才聽見像是從天邊傳來的沈德寧的聲音,他說:“皇上,皇后娘娘興許是有什么苦衷,您且等皇后娘娘回來,再做定奪……” 苦衷?不想生他的孩子,算是苦衷嗎? 他還記得漫天煙花下秦駟那張含羞帶怯的臉,他還記得自己在秦駟耳邊說:“給朕生個孩子好嗎?” 她明明說了好的……她明明說了。 傅欽燁的嘴一張一合的,但沈德寧湊近了去,卻沒有聽見一絲聲音,他遲疑了一陣,終于聽見傅欽燁的聲音更大了一點:“快,朕今天晚上就要去邊關(guān)?!?/br> %%%%%%%% 秦駟回來的時候,懿德宮的宮門是半開著的,她皺了皺眉,以前從沒有這樣過的,宮門要么大開,要么徹底關(guān)上,這樣半開半合的,像個什么樣子。 進了懿德殿,她就更加覺出不尋常來,若是往常,總也該有兩個宮女守門,院子里也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現(xiàn)在,整個懿德宮都靜悄悄的,仿佛成了一座空殿。 到了主殿,她才聽見人音,是瑤月的聲音:“小沈公公,您是沈公公唯一的干兒子,您就幫幫我,就當(dāng)是為了皇后娘娘,您去問問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駟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瑤音也是一臉的疑惑,她推開門,秦駟走進去,開口問道:“怎么了?” 一時間再沒有了聲音,秦駟看見殿中只剩下三個人,一個瑤月,一個小端子,一個跪在地上淚流不止的瑤棋。 聽見秦駟的聲音,瑤月頓時住了口,三人齊齊看向秦駟,一時間無人出聲。令人心悸的靜寂中,瑤月終于忍不住開口對秦駟說道:“皇后娘娘,今兒皇上來了一趟?!?/br> 跟傅欽燁有關(guān)?秦駟皺了皺眉,感覺有些不妙:“然后呢?” 瑤月有些遲疑,她看向跪著的瑤月,瑤月哭的眼睛都腫了起來,頭上也有一團紅色,看起來像是磕了不少的頭了。 瑤月移開目光,閉上眼,狠了狠心道:“瑤棋她端著您的藥被皇上看見了。” “我的藥?”他發(fā)現(xiàn)了?秦駟第一時間的感覺反而是渾身一松,瞞著這件事的滋味其實并不好受。 “皇上可說什么了?” 瑤月?lián)u搖頭:“奴婢沒聽見,皇上是與沈公公說的話?!?/br>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門口只剩下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青色,她張了張嘴,跟小端子對視一眼,兩人一同抬腳跟上。 秦駟很快來到了御書房,但御書房里沒人,隨后她又來到躍淵殿,但那里同樣沒有傅欽燁的身影,秦駟又來到上次傅欽燁帶她去看煙花的地方,依然沒有。 錦繡苑,御花園,宮妃們的寢殿,秦駟找了個遍,卻全都沒有傅欽燁。 秦駟回到御書房,呆坐到傅欽燁的位子上,這座子寬大冰冷,椅背太靠后,讓人難以依靠。 她坐在上面,感覺到上面?zhèn)鱽砹钊烁杏X凍到了骨頭里的寒冷,秦駟不禁想到,日日都要坐到這上面的傅欽燁,究竟是什么感受? 秦駟微微閉上眼睛,斜靠在椅子把手上。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人輕手輕腳地來到秦駟面前:“皇后娘娘?!?/br> 秦駟沒有睜開眼,聲音冷淡地說道:“沈公公?!?/br> 沈德寧看著秦駟的臉,她臉上沒有絲毫神色,唯有嘴唇蒼白了一些,沈德寧有些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究竟想說什么,他遲疑了一陣,還是說道:“皇上已經(jīng)走了。” 秦駟終于睜開眼:“他走了?他去哪了?” “邊關(guān)。” “他去邊關(guān)干什么?!” 沈德寧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道:“皇后娘娘別去尋皇上了,這宮里還要仰仗著您呢?!?/br> 說完,沈德寧看了一眼失神的秦駟,便無聲地行了個禮,又輕手輕腳地退下了。 傅欽燁走了之后,宮里就更加的蕭索起來,秦駟每日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坤元宮,聽太后講一講傅欽燁以前的事情。 只要秦駟高興了,太后也就可以見堯兒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