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傅欽燁對秦駟比任何人都上心,他親手給秦駟喂參湯,為她擦拭她的身子,給她按摩胳膊。 傅欽燁曾經(jīng)讓太醫(yī)給秦駟診治過,太醫(yī)說,秦駟是用力過猛,傷了心脈,所以才長睡不醒,等到她的心脈長好了自然就會醒來。 而她的手臂……手臂上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斷成了無數(shù)條,如何還長得好,這一雙手臂,怕是……怕是再也不能用了。 傅欽燁看著秦駟的睡顏,目光怔怔的,眼眨也不眨,一看就是半夜。良久,他才動了動身子,站起來,抱起秦駟,來到屋外。 正是最好的時候,百花競放,一陣微風(fēng)吹來,四處都是花香,傅欽燁仔細拿了一張?zhí)鹤?,蓋在秦駟身上:“你總是喜歡抱朕,現(xiàn)在輪到朕來抱你了?!?/br> 他親了親秦駟的側(cè)臉,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 秦駟身上有些涼,傅欽燁試圖讓她暖和起來:“朕記得你身子以前可是很熱的,冬天里,你這里從來不生爐子,朕來了也不生,每回來你這殿里,朕就覺得凍人。你還說是朕嬌氣,你現(xiàn)在也覺得冷了吧?!?/br> 寂靜中只有傅欽燁一個人的聲音,絮絮叨叨的漸傳漸遠,即使沒有人應(yīng)聲,他也能說很久,可是他的聲音最終會消散在風(fēng)中,然后他就抱著秦駟,像是一個丟了東西的孩子,讓一旁看著的瑤月瑤音忍不住落淚。 “皇上如今像是魔怔了一樣。”瑤月用帕子按了按眼睛。 瑤音勉強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有人說讓皇上換個皇后,被皇上一通罵,后來又連降了好幾級?!?/br> 瑤月點點頭:“我聽說了,最近想進宮的人不少。” “還好幾位娘娘沒有落井下石?!?/br> “她們那是怕了咱們皇后娘娘,只要皇后娘娘一醒,這些作妖的人,誰還敢動作?!?/br> “可皇后娘娘什么時候能醒呢?” “說不準(zhǔn)明兒就醒了?!?/br> 這種事,誰說的準(zhǔn)呢。 天一天一天地?zé)崃似饋?,讓人褪下了身上的棉衣,換上了輕薄的單裳。 這一日,傅欽燁下了朝,又來到懿德殿,殿里,德妃和良妃一塊兒照顧著秦駟。 秦駟睡著,打理宮中事宜的人換成了德妃,良妃是管不來這些東西了,又怕德妃壓不住那些宮女太監(jiān),傅欽燁便給她升了分位。 升了分位之后,德妃和良妃之間的關(guān)系反而漸漸好起來,兩人平日里雖然說話都夾棍帶槍的,但整日都待在一塊,漸漸默契起來。 見了傅欽燁,兩人齊齊起身行禮,傅欽燁揮了揮手,先來到秦駟床邊看了一眼秦駟的面容,她今日臉上帶了一些血色,看上去倒真像是睡著了一樣。 “喂了參湯了?” 德妃點點頭道:“已經(jīng)喂過了,還給皇后娘娘擦了一遍身子。” 良妃在一旁說道:“當(dāng)著皇上的面,你倒說說,你還要給皇后娘娘喂燕窩嗎?” 德妃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不敢說的,只喝參湯,對皇后娘娘也不見得有多好,偶爾換換也不錯啊。” 傅欽燁點點頭:“德妃說的有理,明天就試試燕窩,記住了,燕窩要燉的久一些?!?/br> 德妃應(yīng)下了,朝良妃飛去一個眼刀。 良妃看也不看她,擰了帕子遞給傅欽燁擦手:“既然皇上來了,那臣妾便就告退了?!?/br> 德妃也跟著她告退,兩人走過傅欽燁身邊的時候,傅欽燁還能聽見德妃的聲音:“你看,皇上都贊同我的話。” 隨后是良妃的反駁:“皇上只是當(dāng)著皇后娘娘面,不忍拂你的面子而已?!?/br> 傅欽燁擦了手,掀開秦駟身上蓋的薄衾,解開她身上的衣物,為她按摩起來。 在床上躺了那么長時間,秦駟的身子卻一點兒也沒有變化,只是肌膚有些蒼白了,但身材玲瓏有致。 傅欽燁的目光一點點往下看去,從她的桃花粉面,到兩只玉峰,再往下,是平坦的小腹。 他連忙收回目光,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 他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碰過女人了,他無心房事,可是看見秦駟的身子,他還是會有反應(yīng)。 平緩了一時,傅欽燁給秦駟又穿好衣服,看著秦駟平靜的睡顏,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俯下身子,輕輕舔舐起秦駟的嘴唇。 他的動作溫柔至極,像是對待一塊無價的珍寶,一點一點,慢慢的,侵入她的口中。 啪嗒……一滴淚落到秦駟臉上。 傅欽燁伸手抱住她的脖子,溫?zé)岬囊后w從他臉上,流到秦駟身上,他嗚咽著,模糊不清地說道:“你到底什么時候醒過來?!朕好累,朕想你了……” 沒有關(guān)閉的窗戶乍然吹進來一陣暖風(fēng),吹的傅欽燁臉上一陣冰涼,也將秦駟的頭發(fā)吹了起來。 亂發(fā)的遮掩下,秦駟的面容變得有些模糊。 傅欽燁來不及去管自己臉上的淚痕,連忙伸手將秦駟臉上的頭發(fā)撥開,等看見她臉上的水痕,他低聲說道:“弄臟你了,”說著,給秦駟擦拭干凈,隨后又洗了洗自己的臉。 一切剛剛弄完,傅欽燁突然聽見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敲門聲:“皇上,您在嗎,太妃娘娘想要見您?!?/br> 傅欽燁皺了皺眉,這宮中只剩下了一個太妃娘娘,不過她…… 這么想著,傅欽燁給秦駟穿好了衣裳,才將門打開,看向沈德寧:“你說誰要見朕?” 沈德寧臉上什么都看不出來,像是對這件事一點都不驚訝一樣。傅欽燁微微挑眉,等著沈德寧回話。 “是太妃娘娘,咱家一時半會的也說不清楚,皇上還是自己去看看吧?!鄙虻聦幍穆曇羲钠桨朔€(wěn),一邊說著,一邊讓出路來。 傅欽燁思忖片刻,點點頭,對一旁的瑤月說道:“你去照顧好皇后。” 瑤月連忙應(yīng)聲,帶著瑤虞進了屋,兩人先是將秦駟抱到窗邊,讓她斜靠在美人榻上,瑤月又拿了本書,是秦駟以前最喜歡看的奇聞異志,正想要讀,卻被瑤虞打斷:“瑤月jiejie,你說太妃娘娘找皇上會是什么事?” 瑤月?lián)u搖頭:“我哪里知道這樣的事,說不定……”她說著話,卻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 瑤月頓時不再說話,一時間屋里安靜的可聞落針。 “傅隸……” 她沒有聽錯,瑤月頓時扔了手里的書,忍著心里巨大的澎湃站起身,看向秦駟,那雙以往都閉著的眼睛此刻終于張開,似乎還有些不適應(yīng)刺眼的光亮,但是那雙眼睛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定冷漠。 瑤月的眼淚涌了出來,不要錢一樣大顆大顆地往外冒,她砰的一下跪倒在秦駟面前,伸手捂住嘴,擋住自己嗚咽的聲音:“皇后娘娘,您終于醒了……終于……” 秦駟看了她一眼,朝她微微揮了揮手。瑤月頓時明白,伸手從旁拿了一杯水,接著跪行到榻邊,一點一點地把杯子里的水喂給秦駟。等到秦駟喝完,她又道:“您還要碼?” 秦駟搖搖頭,又皺眉說道:“本宮睡了多久?”說著就要起身,想用手撐著榻上立起身子,卻不妨跌落到榻上。 看見這一幕,瑤月只覺得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捏緊了一樣,她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上前將秦駟扶好了。 而秦駟卻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樣,看向自己的雙臂:“本宮的手怎么了?”沒等瑤月回答,秦駟已經(jīng)試探著抬起雙臂,那雙纖細的看上去沒有一點力氣的手臂只抬起了寸長的距離,便又無力地跌了回去。 “這雙手臂……不能用了?”秦駟臉上倒沒多少沮喪,就像是說今天不能吃飯了一樣的云淡風(fēng)輕,反觀一旁眼中含淚的瑤月,就有些大驚小怪了。 可容不得瑤月不大驚小怪,她無法想象,如果秦駟知道自己一雙手臂不能用了,會是個什么心情和感覺,這樣的事情若放到她身上,她恐怕立刻死了的心都有了。 秦駟看了一陣,移開目光,看向一旁不能言語的瑤虞,聲音還有些沙啞地說道:“你去,將太后身邊的含煙給叫過來?!?/br> 瑤虞立刻領(lǐng)命去了,只是她走的跌跌撞撞的,在門檻處還摔了一跤。 秦駟收回目光,又看向瑤月:“這些時日,辛苦你們了?!?/br> ☆、第73章 【柒三】 瑤月?lián)u著頭說道:“皇后娘娘說的哪里話,奴婢一點都不覺得辛苦,辛苦的是皇上和幾位娘娘,只要皇后娘娘醒了,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秦駟微微一笑:“若本宮醒不來呢?” 瑤月一怔,突然正色道:“皇后娘娘一定會醒的!無論皇后娘娘什么時候醒,奴婢都會一直服侍著皇后娘娘,奴婢要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邊的?!?/br> 秦駟搖搖頭,語氣有些感慨:“不值得。” 瑤月聽不出來秦駟說的是什么不值得,便咬著嘴唇,不發(fā)一言。 秦駟又道:“對那位太妃你知道多少?” 瑤月想了想道:“瑤芷出事后,奴婢曾經(jīng)去問過那位太妃娘娘的事情,雖然宮中大部分人都諱莫如深,但奴婢還是從一個老宮女嘴里問出了一些事情。” “聽說太妃娘娘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一場火災(zāi),就是在那場火災(zāi)里,她救了當(dāng)今皇上,隨后她就瘋了,有人說是因為她毀了容,還有人說是因為她身子被燒傷了,再也不能服侍先帝,所以瘋了。不過先帝憐憫,皇上又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所以才讓她一直住在后宮?!?/br> “那你知道她是何時進的宮嗎?” 瑤月?lián)u搖頭:“這個奴婢不大省得,好像沒人知道這位太妃娘娘是何時入的宮,也不知道她以前究竟是誰家的小姐,有人說她是一個官家小姐,還有人說她是先帝從民間看上了,帶進宮里的?!?/br> 秦駟微微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而傅欽燁此時也已經(jīng)來到御書房外,那里正跪著一個穿著素白色宮裝的女子,她身上的宮裝雖然洗的干干凈凈,但是仍舊不能遮掩上面泛黃的舊痕。傅欽燁認得,這是很久以前宮中曾經(jīng)流行的樣式。 傅欽燁走到她身后,猶豫了一陣,開口問道:“陳太妃?” 那女子消瘦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她緩緩轉(zhuǎn)過頭,讓傅欽燁將她的眉眼看了個清楚。 她十分消瘦,宮裝遮住了她的身子,但是卻遮不住她的眉眼,她瘦的兩頰凸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毛稀稀落落,尾端都是白色。那一頭束起的長發(fā),松松垮垮,稀稀落落,跟太后那一頭濃密的黑發(fā)根本沒法比。 但傅欽燁最先注意到的還是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平凡無奇,眼尾處帶著細密的紋路,但眼里的神色卻是堅定無比。 這樣的眼神,只能說明一件事,這位太妃是個正常人。 “你……從來就沒有瘋?” 陳太妃轉(zhuǎn)過身子,面向傅欽燁,腰肢彎下,行了一個跪拜之禮,良久,她才抬起頭來,看向傅欽燁,沒有回答傅欽燁的話,反而道:“皇上,妾身想向您求一個口諭?!?/br> 看著這樣的陳太妃,傅欽燁將自己心中一連串的問題暫時按壓下,開口道:“你要什么口諭?!?/br> 陳太妃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就在這時,沈德寧突然走進來打斷了她,開口道:“皇上!” “怎么了?” “是皇后娘娘?!?/br> 聽見是跟秦駟有關(guān)的事情,傅欽燁哪里還顧得上陳太妃,連忙來到沈德寧面前:“皇后怎么了?” 沈德寧讓開身子:“還是讓她來說吧?!彼砗笳局粋€嬌俏的宮女,這宮女眼眶泛紅,眼里有怎么也擦不干凈的淚花,可嘴角卻是往上翹著的。 見沈德寧讓自己說,她連忙跪下身子,定了定神,對傅欽燁說道:“皇上,皇后娘娘她醒了?!?/br> “醒了?!”傅欽燁下意識地重復(fù)了一遍,隨后不管其他人,直直地飛奔了出去。往懿德殿的道路他熟的不能再熟了,一路上,傅欽燁沒有片刻停頓,他腦子里亂哄哄的,像是有千百個人在他腦子里說話一樣。 他們說的話一會變成了:“秦駟是不是真的醒了?!她肯定是醒了,不然那些宮女不會有膽量騙他。” 一會兒又變成:“說不定他們是尋你開心呢,秦駟都昏迷了那么久,怎么今天就醒了?!” 各種各樣的聲音擾的傅欽燁幾乎看不清眼前的道路,直到推開懿德殿的殿門,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停下腳步,閉上眼睛,調(diào)勻呼吸,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平定了心神,緩緩?fù)镒呷ァ?/br> 給他行禮的每個宮女,臉上都帶著笑容。這讓傅欽燁的心微微踏實了一些,她們這樣的表情,是不是代表著秦駟真的醒了?! 他一路往前走去,直到走進秦駟休息的寢殿中,眼前那扇殿門,阻擋了傅欽燁的視線,他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這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