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當眾碰個釘子，只得訕訕的打趣，“男的女的？啥時認識的呀？”

    謝雋奇笑了笑，沒說話。

    幾個護士怕秦婉遷怒，立刻閃進消毒間，忍不住吐槽。

    “噗哈哈，看到?jīng)]有，她表情真是醉了。”

    “不就仗著有關(guān)系么，天曉得去國外上了個什么野雞大學，也好意思自稱海歸精英，就會在我們面前端架子，對謝醫(yī)生賣萌——還記得那個來咨詢的張?zhí)珕幔慈思掖┑碾S便、以為是窮人，句句話不離開錢，后來把人氣走了，轉(zhuǎn)身就去了我們對家診所，出手就是四十萬的單子——人家可不窮，是連鎖店老板娘呢?！?/br>
    “這次的事也不厚道啊，人家紀小凡是得罪她了還是怎樣，要不是她只顧著攬人，沒把術(shù)前準備工作做好，至于出這事么，她還裝白蓮花，把事情都推到別人身上——”

    “唉，謝醫(yī)生被她坑，也是無語了。”

    “額，我看謝醫(yī)生也不怎么甩她吧，剛剛那臉打的——”

    吃過午飯，下午的時間也很清閑。

    小凡趴在桌上午睡了一會兒，被電話吵醒。

    看到謝醫(yī)生的來電提示，她猶豫了一下才接起來，“喂？”

    辦公室里有人，她只得移步茶水間。

    “同意書看了嗎？如果沒什么問題，下了班就過來吧?！敝x雋奇淡定的說。

    “額，等一下，”小凡沒想到他逼的這么急，“那個，我還沒看完。”

    “還沒看完？你覺得依你的專業(yè)、工作，這句話有說服力？”

    小凡不語。好吧，她是中文系的，她現(xiàn)在是編輯，區(qū)區(qū)幾頁紙，自然是小意思。

    “我覺得——”她咽了一口唾沫，“我還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考慮什么呢？”謝雋奇好整以暇的問，“你有什么不明白，或是擔心的？正好我有時間，可以對你一一解釋?！?/br>
    小凡心中當然有很多疑問，但也不可能在這個透明的茶水間攤開協(xié)議，逐條問詢。

    她只得說，“這是那種……‘標準’的知情同意書嗎？”

    “標準的知情同意書？你是說，你之前簽過的那份？”

    小凡不好意思的說，“當時我沒細看，都忘記上面有啥了?！?/br>
    謝雋奇說，“你等一下?！?/br>
    隨即掛了電話。

    小凡莫名其妙的等著，順便泡了杯咖啡。

    剛要喝，忽然想起，這么燙，會違規(guī)的……于是只得放著咖啡，等它慢慢變涼。

    等待中，手機接到通知。

    ——“奇奇”給您發(fā)送了一份文件，預(yù)覽or下載？

    文件？什么文件？

    小凡點了預(yù)覽，但茶水間的網(wǎng)絡(luò)不太順暢，半天都讀不出來，只得下載。

    那是一份拔牙手術(shù)知情同意書。

    因為紀小凡說她不明白什么是標準的知情同意書，所以謝雋奇臨時找了這個給她么？

    小凡點開看——

    拔牙手術(shù)知情同意書

    姓名日期時間

    因為患牙存在問題，現(xiàn)要求醫(yī)生對患牙實施拔除術(shù)。

    術(shù)中可能存在以下并發(fā)癥：麻醉意外，出血，感染，疼痛，根折，骨折，上頜竇穿孔，下唇麻木等，如出現(xiàn)以上并發(fā)癥，患者應(yīng)積極主動配合醫(yī)生進行治療。

    醫(yī)生簽字患者簽字

    年月日

    小凡還在發(fā)呆，電話又響了。

    “收到了嗎？你想知道的‘標準知情同意書’范本?！?/br>
    小凡頓了一下，“為什么……區(qū)別這么大？”

    光是字數(shù)就不能比，更別說人稱，語法復(fù)雜的拗口長句子，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內(nèi)容。

    謝雋奇耐心答，“因為你的情況特殊，這是為你專門訂制的。”

    “……”

    “因為神經(jīng)康復(fù)本來就是微妙的過程，而且考慮到你的*要求，常規(guī)文件不太適用，需要個性化……”謝雋奇在電話那頭循循善誘，末了說一句，“病人來了，我的休息時間結(jié)束?！?/br>
    小凡莫名松了一口氣。

    但謝雋奇下一句話卻是——

    “那你準備一下，我還是在下班時間過來接你?！?/br>
    ☆、24|8.11發(fā)|表

    “準備好了嗎？”

    頭頂上方，明亮的燈光照下來，小凡躺在牙椅上，聽到右方男人的聲音。

    ——她已然忘記自己是如何在掙扎中無法拒絕的上了謝雋奇的車，跟他來到這棟花園洋房，吃過飯刷好牙，再度進入地下室，躺上這張粉紅色牙椅。

    她的包包放在腿上，不覺抓緊了一點，“我看得懂那些文字，卻不知道實際cao作起來又是怎樣——”

    謝雋奇說，“沒關(guān)系，今天可以試一次?！?/br>
    小凡有些緊張的問，“醫(yī)生，真的……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傷害么？”

    謝雋奇沉默半晌，說，“最大的傷害，你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不，我不會允許這種事再發(fā)生?！?/br>
    聽了他的話，小凡放下心來，“那好，我們開始吧?！?/br>
    “嗯?！敝x雋奇說著，將一臺移動設(shè)備拉過來，“首先我們來測試一下溫覺?！?/br>
    小凡扭頭一看，那嶄新的設(shè)備就像個小機器人，謝雋奇打開觸控面板，選擇了程序，響起一串嘀嗒聲。

    他在機器上裝了兩只探頭，用機械臂對稱的懸空固定在小凡兩側(cè)唇下，“頭放正，不要動。”

    小凡聽到機器發(fā)出一長串英文句子，大意是請保持頭部固定，即將對您進行檢測啥的。

    她感覺自己像在拍科幻片，還是那種被外星人解剖的題材。

    謝雋奇說，“我會對你的雙側(cè)下頜神經(jīng)支配區(qū)域給予同等溫覺刺激，你需要告訴我兩側(cè)有無差異?！?/br>
    小凡“嗯”了一聲。

    謝雋奇按下啟動鍵，兩根探頭開始發(fā)熱，保持在同一溫度，然后開始小范圍對稱移動。

    兩側(cè)一樣……兩側(cè)一樣……左邊沒感覺……左邊感覺較弱……

    小凡按他的指示不發(fā)聲，而是用抬手的方式來表示，雙手同舉則是感覺一樣，舉右手不舉左手就是左邊沒感覺，雙手都舉但左手明顯低于右手，則是左邊感覺弱。

    測完第一個溫度值，就用了十分鐘。當然，也因為小凡第一次接受這種測試，心中緊張，很需要花點時間來克服其他、專心辨認感覺。

    謝雋奇讓她喝水休息。

    小凡坐起來喝水，無意中想到什么，“呀”了一聲，“糟糕，醫(yī)生你都沒記下來——是不是我比劃太快、你沒看清楚？”

    “不，剛才那個不作為正式記錄，只是訓練你的感覺和表達，”謝雋奇好整以暇的指了指牙椅上方，“再說，我也不需要用紙筆記錄?！?/br>
    小凡有些好奇的仰頭望去，因為之前怕光照，她都沒細看，這下才發(fā)現(xiàn)，頭頂除了無影燈，還有一個黑乎乎的鏡頭對著她……

    謝雋奇說，“因為測試和治療的項目很多，我沒有助手，又無暇旁顧，所以需要用攝像機來記錄?！?/br>
    “哦……”

    “你放心，這些資料只作分析研究使用，絕不會外傳?！敝x雋奇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解答了她的疑問，“而且不會拍到你的嘴唇以上、脖子以下。”

    小凡沒想到被他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本還擔心自己不是個上相的好模特呢，畢竟沒有女神臉，身材也還經(jīng)不起推敲。

    她穿短裙，癱在椅子上會顯得腿很粗吧？不然下次穿長裙或者褲子好了……

    小凡休息并適應(yīng)之后，重新躺回牙椅，完成了溫覺測試。

    謝雋奇在一臺與牙椅相連的電腦上打開軟件進行了繪圖。這樣比之前用筆描點要精確的多，也不擔心會在臉上留下痕跡。

    但小凡卻有些懷念他用筆尖點在自己皮膚上的感覺。

    溫覺測試完了，是觸壓覺測試，這次，謝雋奇換了兩根較鈍的探針，調(diào)整懸臂方向角度，以保證對兩側(cè)進行同等刺激。

    觸壓覺之后是痛覺測試，鈍頭換成了銳頭。

    對這一切，小凡并不陌生。

    因為她早在法庭上，就見識了1.0版本。當時的謝雋奇拆下他珍珠領(lǐng)帶夾的內(nèi)側(cè)彈簧，當著眾人的面進行了這一測試。

    想必今天這個更科學更可靠吧，當時謝醫(yī)生能想到那個辦法、就地取材，也算是急智。

    小凡出神的想，后來他有把那個彈簧放回領(lǐng)帶夾么……

    直到謝雋奇咳嗽一聲，小凡才清醒過來，打斷自己不合時宜的開小差，將感覺集中在測試區(qū)域。

    右側(cè)有輕微疼痛，左側(cè)……沒有感覺。

    進行完測試之后，謝雋奇將溫覺、觸壓覺、冷覺和痛覺的障礙區(qū)域疊加在一張圖上，用不同的顏色標注，一目了然。

    “這是一個完整的感覺測試，”謝雋奇將合成的圖片存檔，“今天是第一次，以后我們每周都要進行一次。”

    小凡答應(yīng)了一聲，才想，咦，今天不是試測嗎？怎么變成了正式的第一次？

    “接下來我們進行康復(fù)治療。原則是采用不同方式對感覺障礙區(qū)域進行神經(jīng)營養(yǎng)和循序漸進的刺激，以圖‘喚醒’沉睡的神經(jīng)元?！敝x雋奇換了一臺設(shè)備，正是他剛從客人朋友那里買來的紅外理療儀。

    原本的紅外理療儀用于照射較大范圍，謝雋奇做過改造，調(diào)整探頭，將它的照射區(qū)域縮小。

    “五分鐘一次，三次為一個療程，沒有什么傷害的，除了可能局部皮溫升高，”謝雋奇調(diào)好機器，又說，“如果有不舒服的，你就掐我一下?！?/br>
    小凡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到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握的很緊。

    她心中一陣激靈，觸電般的一縮，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謝雋奇更加用力的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