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魚初倒沒想過,顧芳唯會接這么一句。難道她想去元家?考慮到顧東隅的問題,也不是沒可能? 在魚初愣神的功夫里,元非晚也愣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她首先想到的是顧東嶺還沒有放棄——以顧東隅在十五后告訴她的事實來看,他那個大哥就算沒做什么,臉皮也實在太厚了——還想要通過顧芳唯來曲線救國,然而這種懷疑并不能當做明面上拒絕的正式理由。 “若是你們想看,我自然是歡迎的,任何時候?!彼σ饕鞯亟酉铝耍闹酗w快地思考對方的其他可能意圖?!熬团赂咸脹]有置辦器物之類,灰撲撲的,沒法入你們的眼?!?/br> “哪兒的話?”魚初此時已經(jīng)考慮完畢,很快地接過話頭:“我們就是去了,也是看你多些。而你才貌雙絕,怕是怎么也看不夠?。 ?/br> 這話夸得直白,顧芳唯不覺多看了魚初一眼。她想去元府,自然不是為了看元非晚;她之前說“咱們”,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們就三個人在說話;可如今,魚初似乎真的也想去?她想去干什么? 元非晚一看這陣仗,就知道她家注定要迎來兩尊大佛。想看織錦和玉碗自然沒什么,但就怕她們各有想法……不管了,等回去先告訴她爹和她世叔,該怎樣就怎樣! 她們這頭談妥,不管是錢半煙還是長孫佩妍,都沒有了找元非晚的理由。于是她也樂得清閑呢,只和王真待在一起,在園子的游廊上走動,看見漂亮的花叢便走近去看。 “……她們真都那么說?”王真好奇地問。 不管是魚初還是顧芳唯,自己身份已經(jīng)足夠貴重,根本沒必要主動登門造訪來拉近關(guān)系。尤其是顧芳唯;聽孫華越的抱怨就知道,想約她出門都不容易,更別提特意騰出時間。這會兒突然一副看中元非晚做好姊妹的樣子,委實可疑。 元非晚并沒有一點事情逢人就說的愛好,但王真在邊上瞅了她們半天,一副隨時準備著沖過來幫忙的樣子。如此,對方問剛才的事情,她也不好不說。 “說是那么說了,但做是兩碼事吧。”她清淡道?!白笥也贿^多準備兩個墊子一桌茶點的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br> 聽出元非晚是真的不在意,王真不由咋舌?!澳憧烧媸且稽c都不擔心?!?/br> “因為本來就沒什么可擔心的?!痹峭韺捨繉Ψ健?/br> 魚初和顧芳唯難道是洪水猛獸嗎?是能沖走她,還是吃了她???又或者說,是能打架斗毆,還是殺人放火?她既然敢讓她們上門,這種事情就一件也不會發(fā)生! “行吧。若是她們?nèi)?,我可就不去了?!蓖跽嬉荒樞挠衅萜菅伞!澳阋欢ǖ锰嵝盐?,別撞上!” “你剛才好像不是那么想的?!痹峭砉室馓嵝训??!拔腋杏X,若是剛才我們之中任一個手抬得高了點,你就會跑過來了!” 王真悔不當初?!澳沁€不是因為今天是我把你叫出來的?要是你出了什么好歹,不得算我頭上?”她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但你自己招待客人,這就不關(guān)我事了!” 這話說得直白,然而元非晚就喜歡這種直白。“這么說來,你還真是精明啊?” “那可不是!”王真驕傲地抬起了下巴。不過她臉圓圓的,下巴也圓圓的,整個人看起來都偏向可愛,做這種姿勢實在是逗人發(fā)笑。 元非晚就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就在王真瞪著眼睛、作勢要捏她時,園子入口處突然掀起了一陣喧嘩。 “……怎么了?”王真的注意力立刻被轉(zhuǎn)移了。她放棄了在元非晚山上找回場子的舉動,轉(zhuǎn)而好奇地張望那個方向?!罢l來了,大家這么激動?” 元非晚從藏身的廊柱后繞出來,看了看,基本同意王真的猜想。因為這實在太明顯了——原本三五成群的女眷們突然聚集起來,臉都朝著同一個中心;而中心的人個頭偏高,在一眾人等的簇擁下更顯得鶴立雞群—— “是泰王殿下?!彼溃瑒偛诺男σ庖呀?jīng)從語氣里完全消失了。 王真光顧著看熱鬧,沒察覺元非晚的這種變化?!鞍⑼?,你眼神真好,這么遠就認出來……呃?不對,你怎么認識泰王殿下的?” “路邊上。”元非晚簡潔地解釋,“上次十五,我回去時,太子殿下等一行人正好回宮?!?/br> “那也不對啊……”王真十分費解?!八麄兡菚r候應該是坐馬車吧?能看到臉?” “這我也不知道。若你想知道,怕是得問泰王殿下自己,為什么把頭探出來?!痹峭砘卮稹?/br> 其實這答案她大致知道,但她才沒那么傻說出來呢!因為蕭旸八成不會承認他在蓄意示好……而對她來說,不管是腦補過度還是自我感覺太良好的形容,她都不想要! “這園子本只有女眷能進,泰王殿下在這里,定然是走錯了?!痹峭碚f出了她今天最誠心誠意的一條建議,“咱們還是離遠些吧?” 但王真并不這么想?!澳汶y道沒聽說,泰王殿下是幾個親王里最風度翩翩的那個?據(jù)說他英俊瀟灑,才華橫溢,堪稱這京中的第一才子!” “……我以為另一方面的名聲該更大些?!痹峭碛行o語。 蕭旸的身體弱傳了這么多年,就算有水分,也應當不是空xue來風。而在她看來,皇帝的兒子最重要的屬性就是能不能當皇帝;至于長得圓還是扁,都是次要的! 長得帥有用?能當飯吃嗎?元非晚很是不明白花癡眾人的想法。 然而王真眼里幾乎可以冒出實質(zhì)性的米分紅泡泡,對元非晚的質(zhì)疑充耳不聞?!安恢烙卸嗌俟媚锏戎嚯x看泰王殿下一眼而不得,結(jié)果你剛來長安沒多久就見著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好容易才從遠處的蕭旸身上分給了元非晚一個眼神,“一句話,去不去?” 去圍觀蕭旸?自己送到他跟前? 元非晚想都沒想,直接搖頭。她是腦袋壞了,才會給自己找麻煩! 王真可不知道蕭旸對元非晚的那點兒小心思。至于元非晚為什么不去湊熱鬧,她也自動自發(fā)地無視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晚幾步就看不見泰王了,沖??! 水碧和谷藍不遠不近地跟在元非晚背后,此時見了王真的興奮勁兒,不由也有點被鼓動了。 “大娘,”谷藍嘗試性地問元非晚,“大家都過去了,咱們不過去?” 元非晚果斷搖頭。“就算人多,也要注意避嫌。” 水碧想了想,不太能明白泰王的意思,便問:“泰王殿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別人可能不明白水碧這句沒頭沒尾的問話,但元非晚明白,自家婢子問的是泰王對自己的看法?!皠e人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泰王殿下已經(jīng)有了正妃。如今看他主動出現(xiàn),怕是身體好了一大半,不日就能迎娶正妃過門了。” 這一口一個正妃,水碧和谷藍難道聽不出背后的意思?正妃定了,那便只有側(cè)妃。而側(cè)妃什么的……不就是高級一點的妾嗎?不管高級還是低級,說到底都是妾??! 一聽做妾,兩個婢子立刻安分了。她們大娘這樣的美女加才女,人又那么好,何必上趕著給人做小?那不是太委屈了嗎? “那咱們還是走遠一點吧。”谷藍立刻改變了主意。“我看那里有座假山,擋人就挺好的!” 至于蕭旸,現(xiàn)在滿心都在叫著坑爹。他剛到樂游苑就收到消息,說長安城里的貴婦貴女們都在東面的園子里,人很齊全。貴婦他沒興趣,但齊全的貴女,不就意味著元非晚在么? 所以他就準備著,希望能等到元非晚落單或者走到別的園子去。但是這兩樣,他哪一個也沒等到。不光如此,派人去傳些南面園子里景色更好的話,也完全沒有用—— 元非晚是一門心思地在同一個園子里轉(zhuǎn)悠啊! 于是蕭旸只能親自出馬。他知道自己一出現(xiàn)就會遭到圍觀,但若是元非晚在人群里,肯定也能找到聊天的機會。 但!是! 誰能告訴他,這一群姑娘里環(huán)肥燕瘦都有,偏偏就少了他想要的那個,是怎么回事! 他這么大的目標,不可能不被注意到;那元非晚不在,只能解釋成她躲起來了……所以,他這是被人討厭了嗎?一定是的吧! 至于元非晚,她已經(jīng)帶著兩個婢子轉(zhuǎn)到了假山后頭。照她們之前的猜想,大家都去看泰王了,這里一定沒人;然而,當她們剛轉(zhuǎn)過去,就發(fā)現(xiàn)有個男人正百無聊賴地靠在那里。 ……哪里來的男人? 水碧和谷藍差點叫出聲來。之所以是差點,是因為那個漫不經(jīng)心的男人身上穿了一身宮廷侍衛(wèi)的服裝,臉也是她們見過的,雖然不知道名字…… “元家娘子?!北R陽明毫不意外地對元非晚打了聲招呼,還是慣常的笑瞇瞇。 元非晚把人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一時間搞不清對方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85第 85 章 事實并沒有元非晚猜得那么直接,但也差不多了。 盧陽明一路溜溜達達地返回樂游苑南面皇帝所在的園子,愣是沒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不由覺得自己之前那趟遠門沒有白出。他就說嘛,跟著兩個野戰(zhàn)軍混,一時受欺負是一時受欺負,但學回來他就能欺負其他宮廷侍衛(wèi)了!算算還是值回票價! 當然了,在太極宮里可沒這么容易。樂游苑不是皇帝常駐的地方,一行人又剛剛到達,人來人往,防衛(wèi)有疏忽,是很正常的。 不過,底下人忙歸底下人忙,都不關(guān)頂上人什么事。反正皇帝到達樂游苑以后,依舊帶著太子和蕭欥說話。盧陽明遠遠地在殿門外望了一眼,就知道還得等。 約莫半柱香過后,蕭欥才從里頭出來。他和太子告了別,便腳步匆匆地返回自己的院子。進了書房后,他反手把門關(guān)上,毫不意外地看見屋子里憑空冒出兩個人來?!笆虑樵趺礃樱俊?/br> 盧陽明瞅了一眼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冒出來的公孫問之,才回答蕭欥問他的話?!拔肄k事,你還不放心嗎?七郎?” 蕭欥一聽就知道萬事大吉,但他想知道的可不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坝惺裁刺貏e的動靜?”他一面問,一面走到長而矮的書桌后頭,盤膝而坐。 “還真是特別的動靜?!北R陽明也老實不客氣地坐在蕭欥對面?!疤┩醯钕屡率锹犃艘恍┫ⅲ闩扇送鹤觽髟?,說南面園子里景色更好?!?/br> 蕭欥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斑@話他也敢說?” 從皇帝到一票王爺公主都安置在南面的園子里,沒錯;但如果有人貿(mào)貿(mào)然走過去,更大的可能是被宮廷侍衛(wèi)攔住吧?除非蕭旸能搞定一路的侍衛(wèi),讓他們蓄意把某個人放進去…… “要我說,泰王殿下在宮中的人緣可比你好得多,七郎。”盧陽明意有所指地道,“而且,你剛才沒看見那陣勢……因為并沒有人冒冒失失地走過去,所以他自己在東苑露了個臉,然后毫無疑問地地被一群女眷圍住了!” 蕭旸在長安城的女性中素有美名,蕭欥有所耳聞。今日聽見盧陽明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證實,他并不驚訝?!氨粐【捅粐“?,”他言簡意賅地說,“總有人不會去的。”看他的模樣,已經(jīng)是一副篤定元非晚不會湊熱鬧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盧陽明略有吃驚。 知道自己猜得沒錯,蕭欥面上顯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我就是知道。”他說了一句基本等于沒有的回答,又問:“你知道五哥讓人往園子里遞消息,你就光看著他們這么干嗎?” “反正元家娘子又不會中計,有什么關(guān)系?”盧陽明輕哼,不過緊接著就是找補:“我攔了兩個,但怕太明顯,就沒繼續(xù)做?!?/br> 蕭欥點了點頭。蕭旸在明他在暗,于他更有優(yōu)勢,犯不著為此浪費底牌。而且,說句實話,元非晚真是相當難接近;蕭旸的聲勢鬧得越大,怕是越會讓元非晚反感!“信帶到了?” “那還用說?”盧陽明保證?!爸徊贿^看元家娘子的表情嘛……”他故意拖長音。 蕭欥有些心急,但他知道他這個屬下就是愛賣這種無傷大雅的小關(guān)子,也不催促,只默默盯著。 一邊的公孫問之也如此。 在四道目光的逼視下,盧陽明這一次還是乖乖交代了:“……元家娘子看起來沒什么反應?!?/br> 蕭欥還以為有別的更重要的問題,此時聽見元非晚只是沒有表情,心中不由松了口氣。沒表情就沒表情吧,至少信她愿意收! 盧陽明沒有看到蕭欥的失望神色,頗有些憤憤?!澳銈儍蓚€真是太令我沒有成就感了!一個是那樣,兩個還是那樣!我看你還是早些把人娶回家,免得禍害別人!” 蕭欥什么都沒說,只輕飄飄地白了他一眼,眼底的不屑明擺著:你想要我們禍害你,我們還看不上呢! 這一箭正中盧陽明膝蓋,他覺得自己真是找罪受。“罷了罷了,我先閃人!等會兒陛下想起來我、而我又不在的話,就麻煩了!” 蕭欥揮揮手,表示同意。盧陽明閃身出去,公孫問之跟著把門輕手輕腳地掩上了。 “元家娘子沒反應?”蕭欥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坝蟹磻疟容^稀奇……她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迄今為止沒有正面反應,一直都是這樣?!?/br> 公孫問之沒吭聲。他們殿下的感情生活,他看著都覺得自己多余,哪里還能多嘴?也就盧陽明那個時不時冒出個惡趣味的人才會無聊地兩邊刺激。當然了,最終還都被證明是無用的。 然而蕭欥今天就打算問問別人。“你覺得元家娘子這反應如何?”他隨口問了一句。 “人,很穩(wěn)重?!惫珜O問之想了想,只憋出這四個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既然不得不說,還是精簡為妙! 蕭欥被逗樂了。公孫問之和盧陽明性子完全相反,一個穩(wěn)重一個略跳脫;如今那個穩(wěn)重的說另一個更穩(wěn)重……“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都懷疑是形容詞該是古板了。” 公孫問之真不是這個意思,只得繼續(xù)絞盡腦汁地想?!霸夷镒咏衲晔?。以這個年紀來說,她應當是有些過分老成持重了,聰明也不能形容。當然不是說她不聰明,但那種聰明更像是從別的途徑來的,比如說豐富的經(jīng)驗……” 他沒說下去,也不需要說下去。元非晚各個方面的表現(xiàn)都更像是一個多活了幾十年的人,但那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再說下去就是無意義的。她那么進退有度、寵辱不驚,只能歸結(jié)為她本身的、外人不知的緣故。 蕭欥也這么想。該鋒芒畢露時鋒芒畢露,該低調(diào)避嫌時也會低調(diào)避嫌;再加上無可挑剔的容貌身段……說真的,他的兄弟們也和他一樣看上這樣的夫人,實在不令人驚訝。 但這可不意味著,他就會拱手相讓! “瞧今天的樣子,五哥怕是過于冒進,讓元家娘子起了警戒心?!笔挋龇治龅?,毫不同情他五哥?!暗甯绻烙嫴粫敲摧p易放棄……問之,你以后派兩個暗衛(wèi)在元家娘子身邊?!?/br> 一防情敵,二還可以保證元非晚人身安全? 公孫問之點頭應了。他覺得,就算沒有前一點,后一點也很重要——這少女實在太優(yōu)秀,以至于太容易遭人嫉恨! 蕭欥又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jīng)杜絕了蕭旸來硬的的一大半可能。事實上,只要元非晚不喜歡蕭旸,他防情敵的工作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大半。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就該是防著其他人推波助瀾了—— 這次要娶妻的王爺太多,人多口雜,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