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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臨鳳闕在線閱讀 - 第86節(jié)

第86節(jié)

    這一群女眷都和魚家有關(guān)系,所以錢半煙問這種隱秘問題也不算逾距。錢半煙話音剛落,六道目光就齊刷刷地匯聚向皇后的位置。

    錢半煙的小算盤打得叮當(dāng)響暫且不說,她這種暗示也不是不可能實現(xiàn)。只不過,事與愿違……“陛下已經(jīng)見著了?!被屎蠡卮鸬恼Z氣更淡。

    什么?給皇帝看到了,哪里還能用這種借口?除非自己想死吧?

    三個人都半張著嘴巴驚呆了。

    “陛下全都看過了?”錢半煙不死心地問。

    “就算別的沒看,又有什么影響?”皇后平靜地反駁。

    其他人看與不看,都無法對她們構(gòu)成威脅;但重點在于,最有威脅的那個,皇帝見著了!故意無視不能用,那她還能有什么法子?選唄!

    此話的潛藏含義很明顯,諸人不由面面相覷。

    “那陛下的意思……”另一位年紀(jì)稍長的夫人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元非晚漂亮是毫無疑問的;給皇帝看見的話,對元家只會更好,對她們只會更糟!

    “圣人什么都沒說,”雖然皇后這么告訴她們,但她腦海里閃過的卻是皇帝剛見到畫像時一閃而過的微妙停頓,“他只問了問進度?!?/br>
    眾人不知道皇后還藏著細節(jié)沒說,聞言紛紛松了一口氣。只要皇帝沒有明確表態(tài),那魚初就還有機會!

    皇后也是這么想的。

    她已經(jīng)意識到,如果想讓事情照著她的計劃進行,動作就必須快點兒;至少,得趕在皇帝給吳王平反之前。另外,元非晚如此招眼,她無法當(dāng)做不知道,就一定得給元非晚指一個對象——

    總結(jié)起來就是,她得用最快的速度把元非晚指給蕭欥以外的親王!只要不是蕭欥,再排除蕭旭和蕭晨;剩下的,就算是太子也可以??!

    考慮到最近吳王那里依舊沒什么新消息,皇后覺得,她還有些時間。“現(xiàn)在入冬,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左右年前來不及;若是順利的話,明年開春迎娶新人,這倒也不錯?!?/br>
    這就是把整件事的進行環(huán)節(jié)告訴她們了。三個夫人各自在心里估量了下,都發(fā)現(xiàn),若是按照這種時間表,指婚必須在年前就確定下來。

    就算是最忌憚元非晚的錢半煙,也覺得皇后已經(jīng)很有效率。她們能擔(dān)心什么?不就是擔(dān)心元非晚越過了魚初去、被指婚給蕭欥嗎?若是這兩個月就定下來,她們還怕個什么勁兒?

    這么一想,錢半煙臉上的笑容真是抑也抑制不住。果然,有皇后站在他們這頭,事情就一定能解決!“皇后娘娘如此不辭辛勞,真是我等楷模!”

    皇后多看了錢半煙一眼,表情淡漠。

    能把女兒嫁給當(dāng)朝實際上最有權(quán)力的王爺,錢半煙自然高興;而考慮到以此聯(lián)姻來鞏固皇后地位的自己,本質(zhì)上和錢半煙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半斤八兩。若要計劃成功,只能希望不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想到這里,皇后開口囑咐了一句:“最近讓小初少出門,你也是。反正,不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br>
    錢半煙知道皇后囑咐她們要低調(diào)的意思?!盎屎竽锬锓判?,我曉得的。”若是這事兒有皇后解決,她們?yōu)槭裁匆贡嫩Q?又不是閑的沒事兒做!

    等三個女眷離開后,皇后才靠后躺在長榻上,略疲倦地揉了揉太陽xue。邊上的馥綺瞧見了,急忙上前兩步,接過了這個工作。

    能做到貼身大宮女這樣的位置,馥綺的按摩手藝自然沒得說。而皇后就在這種舒適到昏昏欲睡的氣氛里,想著要把元非晚指給誰——

    剛十六的蕭昱?說句難聽的,從老八自己到楚賢妃都鎮(zhèn)不住這么一個兒媳啊!

    二十出頭的蕭昊?把元非晚指過去做側(cè)妃自然可以,但王昭容比楚賢妃還沒魄力,指過去了也只會倒添亂子!另外,就算吳王府現(xiàn)在有些沒落,也絕對比王昭容這種宮女出身的強太多!不是她鄙視蕭昊,可他還真娶不起元非晚這樣的側(cè)妃;正妃還差不多!

    然后是蕭旸……說真的,老五已經(jīng)有了魏王的外孫女,再把吳王的外孫女指過去,算什么事兒?不管是誰妻誰妾,這擺明了是要兩個外姓王打起來??!皇帝頭一個就不答應(yīng)吧?

    再排除陰貴妃的兩個兒子,剩下的人不就只有……太子了?

    皇后不由頭痛起來。

    她知道李安琴絕對不想要元非晚嫁入東宮,她擔(dān)心的也不是兒媳的想法。至于元非晚的家世,給太子做個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也是合規(guī)矩的。但是……

    元非晚太出色了,給誰做側(cè)妃不好,她偏指給太子?傳出去,其他人反應(yīng)暫且不說,皇帝會不會覺得她這個皇后偏心?畢竟不管怎么說,拋棄她的立場,蕭旭和蕭晨也符合要求???

    反正,總而言之,元非晚這個當(dāng)紅炸子雞,本質(zhì)上更接近于一塊燙手山芋!

    皇后直犯愁。她又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忽而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新的理由——

    太子是國之儲君,選個最好的側(cè)妃過去,又怎么了?至于蕭旭蕭晨攤不上……誰讓他們不是太子呢?

    退一萬步說,若是皇帝不同意把元非晚指給太子,她也不會同意把元非晚指給陰貴妃做兒媳!如果真有那時候,她就堅持把人指給蕭昱做正妃,那就能堵住一票人等的口了——

    正妃可不比側(cè)妃強得多?太子娶不到,秦王江王也不要想!

    若是楚賢妃頭疼,就讓對方頭疼去吧!而且楚賢妃到底會不會頭疼還是兩說呢……畢竟吳王平反后,元家就是長安的頭面人家了;再加上兒媳的才貌,那時楚賢妃不得笑歪嘴?至少先穩(wěn)住一時,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皇后打定主意,只覺得自己的計劃再好不過?!叭ツ眉埞P來,”她睜開眼,“還有畫像和冊子?!?/br>
    知道主子這是要開始草擬采選結(jié)果了,暖繡應(yīng)聲而去,心中不免為元非晚可惜:看剛才的陣勢,為了保住自家人德王妃的位置,娘娘怕是要把那位美人兒指給哪個王爺做妾了。真是生不逢時、運道太差啊!

    如此,又過了幾天。

    元非晚得了蕭欥的保證,自然一點不著急。她只是有些驚訝,因為不管是魚家、李家還是顧家,都沒有下一步的反應(yīng)。后面兩家還能說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但魚家也沒動靜,就令人深思了——

    說魚初不忌憚她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原因就剩下,有誰給他們吃了定心丸?

    不用多少腦細胞,就可以輕易猜出,能做到這種事、并且也會管這種事的人,只有一個,也就是皇后。

    就算知道這個,元非晚也不怎么擔(dān)心。

    要知道,皇后已經(jīng)是魚家最大的后盾。但問題在于,這個后盾并沒有說一不二的權(quán)力。只要蕭欥反對——蕭欥當(dāng)然反對——皇后想讓他迎娶魚初的事情就不可能成功!重點還在于,在意愿向左的夫人和兒子之間,擁有最終決策權(quán)的皇帝更有理由偏向兒子!

    所以,她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相反,她更覺得,皇后暫且不提,魚家實在得改改他們凡事靠皇后的做派;要是他們再那么下去,是絕對比不過李家的!

    不光元非晚這么想,李庭也這么想。雖然錢半煙想把女兒嫁給蕭欥這事兒他管不著,但人都找到皇后那里去了,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魚尚書可真是沒辦法啊?!痹诤痛髢鹤永詈苍朴懻摃r,李庭不無感慨地說?!安贿^一個區(qū)區(qū)從四品官員的女兒,他便要勞動皇后娘娘了!”

    李翰云點頭,下巴上的rou層隨之晃動?!熬瓦@樣的人,父親,您還需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這說的不是別的,就是李庭想要拉攏魚德威的舉動——上次李庭和魚德威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在邊上冷眼看著,全部收入眼底,當(dāng)然也包括魚德威的拒絕。

    可李庭卻笑得志得意滿?!昂苍?,事情總是要一步步來的。上次我去找他,就已經(jīng)知道他不會答應(yīng)。”

    “那您還……?”李翰云不懂了,只得虛心求教。

    “別看魚家面上風(fēng)光;實質(zhì)上能派上用場的,也就皇后娘娘一個。”李庭慢吞吞地說,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自己的山羊胡子。

    這話口氣太大,也只有李庭說得出。因為他是當(dāng)朝最有權(quán)力的宰相;論根基論地位,無人能出其右。

    “若魚德威那時候答應(yīng)我,那可是他的明智??伤麤]有。那么,若是魚家敗落……”他故意略微拖長音,“翰云,你覺得,等到那時候,還需要我去拉攏他嗎?”

    魚家敗落?李翰云微微一驚,瞇縫小眼里的光乍得一亮?!案赣H,您的意思是……”離了皇后,魚家就什么都不是?

    李庭點頭。

    按理來說,皇后是太子的后盾,那和他們應(yīng)該是一條船上的;可奈何,雖然皇后希望太子成為皇帝,她卻不希望李家取代魚家,成為新一任強大的外戚。他素來信奉利己主義,對皇后自然沒太多好感……

    說句狂妄的,就算是皇帝,也只是太子登基路上的踏腳石;皇后?又算個屁?

    這種潛臺詞,李翰云從自己父親的表情變化中讀了出來。

    等太子登基后他就是國丈,立刻能享受正一品大員的待遇,通常還能封個國公稱號;這樣一來,他哪里會期待有魚家和他搶風(fēng)頭?魚家若是敗落,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從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就兩種可能?!崩詈苍茐旱吐曇舴治隼?,“若是魚家出了德王妃,對我們相當(dāng)不利。畢竟,若德王有意儲位,魚家便只能幫他了——說到底,不管是太子還是德王上位,太后都是皇后的??!

    “而若是魚家若是在德王妃的爭奪上輸給了元家,那吳王便會被推到德王那邊。這對于我們,也是大大的不利!”

    當(dāng)朝能構(gòu)陷吳王的人……想想也和李家跑不了干系。作為李家長子,李翰云知道元非晚嫁給德王會導(dǎo)致敵對軍權(quán)集中,十分自然。

    李庭點點頭,又搖搖頭?!澳氵€是太嫩!”

    “……怎么?”李翰云十分不解。他覺得他考慮得已經(jīng)很周到了啊!

    “咱們自然不能讓吳王和德王掛上鉤。你說的大部分都沒錯,但你還漏了一點?!崩钔サ溃裆獪y?!叭羰囚~家出了德王妃,你想想,元家的小娘子要嫁給誰?”

    李翰云微微張嘴。“從皇后娘娘的角度來說……”他思考了一小會兒,不確定地道,“難道是太子殿下?”

    “正是如此?!崩钔M意地點頭?!叭羰沁\氣好,那我前些年沒成功的事情,就有可能成功了?!?/br>
    這信息量太大,李翰云沒有立刻回答。

    前幾年的事情?不就是李庭想要拉攏吳王、結(jié)果卻鎩羽而歸?放到現(xiàn)在來說,若是元非晚嫁與太子,那太子便能得到吳王的支持?勢力便會更為壯大?

    “您這么說的意思是……”李翰云依舊不太確定,“您覺得,這事兒能成?”吳王絕對不喜歡他們,元光耀也一樣;這樣兩種態(tài)度加起來,就算元非晚嫁給太子,也不能改變多少吧?

    “我可是聽說,不管是吳王還是元司業(yè),都對自家寶樹上心得很?!崩钔タ隙ǖ?,“這絕不是假話。不過吳王也五年沒見自家外孫女,這態(tài)度現(xiàn)在有沒有變化,就不知道了?!?/br>
    李翰云沉默了一陣子,重新開了口。

    “若是魚家娘子嫁給德王,魚家便能借著德王的威勢變得厲害,而咱們也要面對德王和魚家加起來的威脅。同時,元家娘子嫁給太子,對咱們來說則是喜憂摻半;最壞的情況,莫過于窩里反。

    “而若是元家娘子嫁給德王,魚家敗落是很快的,但對咱們的處境來說,就更糟了——哪兒有比西北軍權(quán)合并更壞的情況?”影響太子登基的話,他們在朝斗中最大的優(yōu)勢就沒了!

    這么一路說下來,李翰云覺得,他們陷入了一種選擇困境。不管是元家女兒還是魚家女兒成為德王妃,對他們都是沒好事!

    “還有另一點……”他小心道,“以元家娘子那種風(fēng)評,若是真的嫁入東宮,對安琴肯定是個很大的威脅!”

    李庭要聽的就是這句話?!澳憬K于想齊全了?!彼澰S道?!皼]錯,不管是哪一種,對咱們都沒好處。這樣一來,自然該扶持第三種。”

    “您的意思是……?”李翰云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但他還是想到了:“推顧家的女兒嗎?”

    李庭頷首。顧東嶺是個聽話的棋子;若他女兒顧芳唯嫁給蕭欥,就能為他們起牽制蕭欥的作用。反正就算蕭欥不買賬,毀別家的女兒他也不心疼!

    李翰云徹底明白了?!叭羰侨绱?,只要再設(shè)計將元家和魚家的女兒嫁與其他不干事的親王,這權(quán)力便分散了!”不管是德王還是吳王,都不會坐大;而這樣更方便他們分個擊破!

    “就是這樣!”李庭肯定。“我原本想過拉攏吳王。但就以那老匹夫的臭脾氣,以前尚且不能做到;白亭軍一事,咱們已經(jīng)把自己后路斷了,現(xiàn)在就更別提了!既然要毀,便得毀得徹底!”

    李翰云深有同感。俗話說夜長夢多,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自然是當(dāng)斷則斷!”他低聲道,語氣里卻帶上了一股狠意。

    “若不是元家半途回來、太華公主又想到元家娘子的話,這事兒本不用咱們再談?!崩钔サ?,語氣悠悠,仿佛他們正在討論的事情是天氣,而不是掩映在婚姻表皮下刀光劍影的權(quán)勢斗爭?!斑@事兒,你記得和佩妍說一下?!?/br>
    李翰云大力點頭?!熬退闶菫榱税睬伲仓涝撛趺醋?!”

    這事兒便如此定下了。李庭不再考慮這個,因為他剛才回憶起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兩個國子司業(yè)到底是誰和陛下進言起復(fù)的?”

    “啊?”話題跳得太快,李翰云有些沒跟上?!安皇青嵣袝约好矗恐辽僖晕抑赖?,原本吏部侍郎草擬的名單里沒有這兩個?!?/br>
    李庭只從鼻子里出了一口氣?!敖湛磥?,不管是魏侍中還是鄭尚書,他們都和元顧兩人不太熟。既然如此,為何他們之前就力薦這二位?若是一早就想到,去年就該做了,為何拖到今年?”

    李翰云還真沒想到這點?!澳囊馑际恰L安城里有人幫他們?”他頓了頓,“會是德王殿下嗎?”

    他的第一反應(yīng)之所以不是吳王而是德王,當(dāng)然是因為吳王近年什么動靜都沒有。相比之下,主動回到長安的蕭欥舉動可謂高調(diào)。再考慮到對方卡在他們進言換掉蕭欥封地的微妙時間點,就更惹人懷疑。

    “這不好說?!崩钔ゲ[眼搖頭。

    雖然元顧兩人號稱德貞雙璧,兩人關(guān)系很好;但相比于其他人,大多就是一般般。而且元光耀一板一眼、顧東隅又自視甚高;以文人的清高,他們誰都做不來那種趨炎附勢的事情。更別提蕭欥離開長安時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皇子,完全不惹人注意。

    “那我再讓人打聽打聽?!崩詈苍浦览钔ツ敲凑f的意思就是完全不知道,立刻保證道?!爸灰嬗羞@人,咱們就一定能找到!”

    這邊李家的算盤打得很好,但事情不可能全照著他們設(shè)想的去做。別說皇后,太子那頭,都不一定。

    因為,在知道李安琴故意隱瞞他的部分是元非晚的容貌后,蕭旦便不怎么相信她能給自己挑好側(cè)妃了。本來吧,他也不如何在意嬪妾;但一旦知曉,那興趣就壓不住了。這不,他直接讓人去弄來了一張元非晚的畫像,方式與皇后如出一轍。

    只不過,蕭旦的反應(yīng)和皇后完全不同。對元非晚,皇后更認為她是個麻煩;而在蕭旦眼里,絕色美人自然是該好好疼寵的!

    什么,這個美人還可能帶了外祖手里的兵權(quán)?那不是更好嗎,一起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