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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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洵眼淚停了,茫然地看著爹爹。 楚傾摸摸他腦袋,指著梅丘道:“咱們去上面,阿洵告訴爹爹jiejie是從哪里摔下去的,爹爹打那里的石頭一頓,就是替jiejie報仇了,往后jiejie再站過去,石頭就不敢再摔jiejie了?!?/br> 當日情形,他派人查過,女兒帶弟弟去梅丘上玩,身邊跟著她母親為她安排的兩個大丫鬟。因在侯府,侍衛(wèi)沒有跟上去,所以女兒是如何摔的,只有主仆四人知道。女兒出事后,兩個大丫鬟被周家拿了回去,方氏說是打發(fā)了,肯定是要了兩個丫鬟的命。既然要了命,就說明他們沒有查出什么,否則一定會將人留給他審問,而周寅夫妻是老實人,也不會威逼丫鬟栽贓誰,殺了,算是懲罰她們沒有照顧好女兒。 丫鬟死了,女兒記不得了,他只能問兒子。在山上問,兒子或許記得更清楚,有什么說不清楚的,也可以指給他看。 阿洵人小好糊弄,聽爹爹要替最喜歡的jiejie報仇,他馬上不反對了,抱著爹爹催他快點走。 含珠心情復雜的跟在后頭。 一路梅花燦爛,香氣撲鼻,此時卻無人有心賞景。 楚傾直接抱著兒子去了山頂,梅丘坡緩,最上面距離地面也不過一丈多高。 “二伯父?!笨吹剿麄円患胰?,楚淮楚蓉兄妹迅速從八角亭子里走出來打招呼,三夫人眉眼含笑跟在后頭,同楚傾道:“這可巧了,二哥也帶他們姐弟倆來賞梅了啊?” 阿洵搶著道:“我要給jiejie報仇!”說著指著前面懸崖,又氣憤又委屈地道:“jiejie從那兒掉下去的?!毕肫餵iejie走到那邊,突然就沒了,阿洵趴在爹爹肩頭嗚嗚哭了起來。 三夫人娘仨一下子就明白了,楚傾這是查案子來了。 楚蓉瞅瞅含珠,見她垂著眼簾,似害怕又似難過,她動了動嘴,最后還是沒能說出安撫的話,默默站在母親身邊,心思轉了起來。如果真有人要害楚菡,夏姨娘母女最值得懷疑,但一來當日只有楚菡四人在山上,二來楚蔓人小,應該沒有這么歹毒,夏姨娘能混到今日的地步,絕非是個傻的,害了侯府嫡長女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更不可能明知楚蔓姐弟出事旁人就會立即懷疑她還做傻事。 不是夏姨娘,楚菡再苛待院子里的丫鬟小廝,也只是罵兩句,不至于讓人恨到要殺了她。 所以,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吧? 幸好楚菡沒事。 又看了含珠一眼,楚蓉突然沒有那么討厭她了,其實這也是個可憐人不是嗎? “我剛泡好一壺梅花茶,大jiejie去喝杯暖暖身子吧?”楚蓉走到含珠身邊,輕聲邀請道。 “去吧。”楚傾朝含珠點點頭,擔心故地重游,女兒害怕。 含珠就與楚蓉一起去了亭子。 楚淮目送兩個meimei進了亭子,再看看山崖那邊,眉頭皺了起來。他聽過不少后宅陰.私,主母陷害小妾,小妾暗算主母,嫡庶兄弟姐妹之間更是熱鬧。大伯父跟父親都沒有妾室,就最有本事的二伯父院子里女人多,偏偏還出了事。其中內情究竟如何,他一個小輩不清楚,只是平時與楚泓相處,不像是壞的。 眼看楚傾抱著阿洵朝前面走了過去,楚淮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三夫人提著心囑咐他們:“都小心點,別離邊上太近了。” 楚傾距離崖邊一步停住,靴底碾壓邊上的枯草,問阿洵:“jiejie自己來的?阿洵在哪兒?” 阿洵不敢往下看,趴在爹爹肩頭,指著亭子道:“在那兒。” “那jiejie有說為何要過來嗎?”楚傾朝侄子使個眼色,轉身往回走。 阿洵搖搖頭,“我也想來,jiejie不讓?!?/br> “那紫珊紫瑚呢?”楚傾蹲下去,看著兒子眼睛道。 紫珊紫瑚是楚菡的那兩個大丫鬟,阿洵還挺喜歡她們的,眨巴著眼睛道:“紫珊抱著我,紫瑚想去,jiejie不許,不許她出亭子,然后jiejie就掉下去了……”又哭了起來。 楚傾摸摸兒子腦袋,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女兒真的是意外失足了,只是好好的亭子不坐,非要走到那么危險的地方去,她究竟在想什么? 看向亭子,對上女兒擔憂的小臉,楚傾勉強扯出個笑。 楚淮退回母親身邊,見母親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知道母親心疼堂妹,低聲解釋道:“確實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娘別再胡思亂想了?!蹦赣H關心堂弟堂妹是心軟善良,為此執(zhí)著跟夏姨娘過不去,就是自找麻煩了。 三夫人點點頭,朝楚傾道:“那二哥陪孩子們賞梅吧,下午大嫂約我過去商量十七宴請的名單,我先去準備準備?!?/br> 每年從臘月十五朝廷大休到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是京城勛貴走動最頻繁的時候,今年趕上楚傾大捷歸來,她與老太太大夫人商議后,將侯府宴請的日子定在了年前,既是過節(jié),也是為楚傾楚淵立功慶祝。再說楚傾在這兒,她身為弟妹,理該回避的。 楚傾頷首,抱著阿洵去亭子里找jiejie。 事情有了了結,楚淮又恢復了輕松模樣,跟過去在楚傾旁邊落座,嬉皮笑臉逗阿洵。 山上笑聲陣陣,遠遠飄了下來。 山腳,三夫人回首望去,午后陽光迎面落下,恍惚了她眼,也叫旁人看不透她眼里的情緒。 她的丫鬟見她嘴角翹著,跟著笑道:“咱們二少爺三姑娘最會逗樂子了。” 三夫人沒接話,轉身離去。 ☆、第32章 因三夫人提到了宴請的事,送含珠姐弟回去的路上,楚傾仔細想過,對含珠道:“先前你年歲小,爹爹暫且讓夏姨娘管家,轉眼你又要長一歲了,正好趕上年關府里事多,菡菡多去老太太你三嬸那邊坐坐,跟著學學,出了正月,你就開始管事吧?!?/br> 女兒懂事了,楚傾很放心把內宅交給她,百花園那邊女兒不好插手,就還由夏姨娘管。 含珠受寵若驚,還有點擔心,“我,我怕我管不好?!?/br> 一個蓮院含珠不懼,管整個二房,包括侯府宴請籌備與各種禮尚往來,含珠心里實在沒底。 楚傾溫聲鼓勵道:“不怕,剛開始學難免出錯,菡菡放心大膽地管吧,弄砸了爹爹也不會怪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你看看身邊丫鬟里有沒有能干的,讓她與你一起學,將來幫你分憂,找不到就跟爹爹說,爹爹給你請個嬤嬤?!?/br> 說到這個份上,含珠只好應下,“女兒試試吧?!?/br> 楚傾繼續(xù)勉勵了兩句,回到蓮院,想到下午無事,楚傾讓如意四喜準備文房四寶。 含珠好奇地看他。 楚傾笑著解釋道:“你大伯母三嬸那邊的客人名單應該都定下來了,咱們這邊的爹還沒來得及寫,趁這會兒有空趕緊寫出來,明天你送過去,順便爹爹也告訴你咱們家都跟哪幾家走得近。” 這是正事,含珠來了興致,楚傾坐在紅木矮桌一側,她就坐在他旁邊,認真地看。阿洵趴在jiejie背上跟著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條腿站穩(wěn)了,一條淘氣地貼著jiejie后背玩,胖胖的小腳丫子蹬來蹬去的。 楚傾側頭,對上女兒秀氣姣好的臉龐,兒子不懂裝懂的傻模樣,心情大好,問兒子,“阿洵都想請誰?你李伯父家里也有個你這么大的小孩子,阿洵想不想跟他玩?” “我想表哥,”阿洵已經(jīng)坐到jiejie懷里了,歪著腦袋跟爹爹說話,“請表哥,還請舅舅舅母,請嘉表哥,還有凝jiejie跟壯壯!” 含珠悄悄松了口氣,以楚傾最近對他們的態(tài)度,為了哄阿洵,周家人他一定會請的。含珠最想見的就是meimei,至于那個人,含珠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抱緊不老實扭來扭去的男娃,靜靜等待楚傾怎么說。 楚傾被兒子逗得朗聲大笑,“爹爹第一次聽說請狗來做客,還是阿洵別出心裁!” 阿洵才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的,指著紙催爹爹,“快把壯壯寫上!” 楚傾飛快在紅紙上寫了幾個小字,捏起紙來給兒子看,“寫上了,這兩個字就念壯壯?!?/br> 他之前已經(jīng)寫了幾家,阿洵就以為舅舅舅母的名字都在上頭了,咧著嘴笑。 含珠不大信,凝目一看,果然就見楚傾寫的是武康伯府,欺負阿洵不認字呢。 她輕輕地笑了。 女兒笑得溫柔,楚傾心里也柔軟,剛要提一個女兒的好姐妹家,阿洵又指著那堆剛勁有力的小字問:“哪個是表哥?” 含珠垂了眼簾,上面并沒有靜王府,不知是楚傾不想請,還是一會兒再添上。 而直到此刻,含珠才發(fā)現(xiàn),她是希望楚傾添上的。 想見他嗎? 含珠捏了捏阿洵的小胖手。 不是特別想見,但還是有一點點想。那人冷冰冰的,時而君子守禮時而霸道欺人,單獨跟他在一起,含珠怕他,然人群里看到他,含珠又覺得安心。京城知道她們姐妹倆的過去的,只有程鈺與方氏,方氏只是聽說,沒有見過她的家,程鈺卻在那座江南宅院住過,還跟她們一路行了過來,是以看到程鈺,含珠就會從這離奇如夢的日子里走出來,記起自己不是楚菡,記起自己姓江,名含珠。 楚傾也在想程鈺。 他想到了侯府以前請客,靜王與新王妃謝氏從未來過,只有程鈺與世子程鐸會來。 “阿洵親爹爹一口,爹爹就寫表哥。”他笑著哄兒子。 阿洵立即從jiejie懷里站了起來,抱住爹爹親了一口。 含珠抬起眼簾,見楚傾確實將“靜王府”三字加上去了,心頭就如有暖風吹過,起了漣漪。 女兒這邊囑咐好了,次日一家人去老太太那里請安,楚傾正式請大夫人三夫人幫忙指點女兒,兩位夫人笑著應了,接下來幾日,含珠就常常往大房三房那邊跑。阿洵是jiejie去哪兒他就去哪兒的,大房那邊有老太太樂意哄他,到了三房,阿洵乖乖坐在jiejie懷里,一本正經(jīng)地看三夫人管人,好像他也能聽懂似的。 含珠早年喪母,自家后院都是她管事,會打算盤會看賬本,如今要學的無非是勛貴人家的行事方式,開闊一下眼界而已。最基本的都會了,其他的以小見大,很快就懂了,大夫人三夫人見她上手快,更加信了侄女昏迷后腦子變聰明了的說法。 兩位長輩夸她的時候旁邊肯定有丫鬟們伺候,那些丫鬟們在主子們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私底下素來喜歡嚼舌根,又不是什么避諱不能說的事,于是大姑娘溫柔聰明行事有度的話就飛快傳遍了整個云陽侯府。 富貴將話傳給楚傾,楚傾自豪無比。 柳枝將話說給楚蔓聽,楚蔓心里就不是滋味兒了。嫡姐越好,爹爹就會越喜歡她,這陣子爹爹已經(jīng)單獨陪嫡姐阿洵用過好幾次飯了,卻沒有單獨陪過她。 楚蔓委屈地去了生母那里,進屋就見生母坐在暖榻上繡衣裳呢,粉紅的顏色,輕薄的綢緞,一看就是給她做的。 “娘?!蹦赣H惦記她,楚蔓心里總算好受了些,坐過去,摩挲那料子道:“娘這么早就給我做夏衣了???”她真的喜歡這顏色,嫡母去了她也得跟著守孝,都兩年沒穿紅了。 夏姨娘點點頭,拉起袖子朝女兒身上比劃比劃,自言自語似的道:“這幾個月蔓蔓肯定還會長個子,袖口得加長些?!贝让忌颇?,是溫柔的母親。 楚蔓突然很替母親不值,母親這么好,為何不能嫁給爹爹?嫁了,她就也是嫡女了。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母親以前只是個丫鬟。 “娘,你給爹爹繡的那件袍子,送給爹爹了嗎?”楚蔓小心翼翼地問。 夏姨娘手一歪,針尖扎到指肚,她飛快曲起手指,平靜道:“有個地方不滿意,還得再改改?!?/br> 楚蔓低下頭,忍著心酸問:“那爹爹來看過你了嗎?” 夏姨娘瞧見女兒哭了,嘆口氣,收起針線放到一旁,抱住女兒問:“爹爹事情多,沒空過來,蔓蔓別多想,娘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你爹爹不來,娘還有你們兄妹,蔓蔓不用心疼?!?/br> 她只是想知道,楚菡的事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楚傾沒罰她,肯定是明白非她所為了,但他這樣冷著她,是想給她個提醒告誡嗎?管家不管家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她不在乎,他嫌棄她人老珠黃她也不在乎,她只想一個月能見他一兩次,喊他一聲“侯爺”。她從十三歲開始伺候他,看著他從青澀少年長成參天大樹,知道他不喜歡女人妒,所以她不妒…… 如果楚菡是被人害的,背后之人是不是也想嫁禍給她? 不過聽著女兒細弱的啜泣,夏姨娘拋開自己的事,柔聲問道:“蔓蔓找娘有事?” 楚蔓抬起頭,怯怯地問:“娘,大jiejie學會管家后,是不是娘就不能管了?” 明白女兒心結,夏姨娘慶幸笑道:“是啊,交給你大jiejie,娘總算可以輕松下來了,你不知道管家有多累,各種瑣事煩的娘頭疼,都快長白頭發(fā)了?!?/br> 楚蔓失望極了。 母親還是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從來不知道去爭搶。 “娘,你教我看賬本吧,我學好了,可以幫大jiejie一起管家。”楚蔓認真地道。 夏姨娘眉頭皺了起來,語重心長地道:“蔓蔓還小,你看你大jiejie不也是十二三歲才開始學的?再過兩年吧,再過兩年娘就教你,這樣我家蔓蔓嫁人后就可以直接管家了。”說到最后,打趣般捏了捏女兒的小臉。 楚蔓十歲,正是懵懵懂懂的時候,一聽母親提起婚事,頓時害羞起來。 話題就拐到了別的上頭。 轉眼到了臘月十七,楚家宴請。 席面擺在大房,二房的四個孩子還沒出孝,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這不妨礙楚菡之前的幾個小姐妹過來看她,大概是小姑娘好奇心重,急著見傳聞里變了一個人般的好姐妹,來的竟然比方氏她們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