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傳音符上殘留著靳重焰的元?dú)?,他呆呆地舉著看,始終不肯將點(diǎn)燃。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靳重焰嘆息般地輕語:“阿念,你也想我嗎?” 劉念手指一抖,下意識地站起來:“你在哪里?為什么這么多天不回話?發(fā)生了什么事?有沒有受傷?” 回答他的是靳重焰愉悅的笑聲。 靳重焰道:“阿念,你很擔(dān)心我嗎?這也是思念的一種吧?!?/br> 劉念鼻子有些酸澀,提了半天的心終于找到了依靠的港灣。他不后悔答應(yīng)娶洪睡蓮,可是對這門婚事,他由始至終帶著惶恐。如今找到了宣泄對象,脫口道:“我,我要成親了。” 靳重焰久久沒有回答。 劉念看著夾在自己指尖的傳音符,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使用傳音符,對方卻聽到了自己說的話。 他猛然轉(zhuǎn)頭。 月光在側(cè)照著窗戶,上面映著熟悉的剪影。 第37章 疑無路,喜臨門(六) 靳重焰從湖底出來時(shí),心緒平靜了很多。自己虧欠劉念的,自己早就算了一遍又一遍,被別人多算一遍又如何?本來就打算加倍還的。 清風(fēng)拂過,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肌膚上,有些難受,他正要將衣服烘干,耳邊就傳來劉念焦急的詢問。傷痕累累的心立時(shí)熨帖無比。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阿念總會包容我的。 這個(gè)認(rèn)知驅(qū)散了他的郁結(jié),當(dāng)下不顧濕淋淋的衣服,直奔廣元城。 劉念離開時(shí),他偷偷地放了自己的一絲意念在他的身上,一道廣元城,那道意念就無形地牽引著他奔向劉念。 翻了墻,過了廊,反倒近鄉(xiāng)情怯。 月光下屋舍重重,喜歡的人就在里面,卻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是驚喜,還是驚嚇。 自己過往的劣行讓他卻步,劉念擔(dān)憂的傳音給予希望,忐忐忑忑,反反復(fù)復(fù),他磨蹭許久才摸到劉念的窗下。窗縫里,劉念眷戀地望著傳音符。 那一刻,他仿佛得到救贖,情不自禁地問道:“阿念,你也想我嗎?” 劉念連珠炮似的問題證實(shí)他的猜測,喜悅?cè)鐭熁ò阍谛乜谡眩樟列闹械暮诎怠?/br> “阿念,你很擔(dān)心我嗎?這也是思念的一種吧?!?/br> 他站在窗前,手指輕輕地摩挲窗紙,摩挲對方的輪廓。 “我,我要成親了。” 屋里低聲的訴說如一道驚雷,炸裂了靳重焰自以為甜蜜的夢境,身上的冷意慢慢地被吹干,而心里的冷意正無限蔓延。屋里響起腳步聲。 劉念推開窗戶,被擋住了。 高大的身體背光而立,臉沉浸在的黑暗中,與夜同色。 劉念頓了下,想關(guān)上窗戶去開門,窗欞突然被反手抓住,卸了下來,丟在地上。 沒有窗戶的窗灌進(jìn)兩縷清風(fēng)。 靳重焰抬手捧住劉念的臉,輕柔地問道:“成親本應(yīng)該由我來提的,阿念?!?/br> 對上黑沉得看不見光的雙眸,劉念心頭微顫,想要躲開他的鉗制,臉頰邊的手突然一用力,將他扯了過去。靳重焰重重地吻住他的嘴唇,撬開雙唇,舌頭巡視領(lǐng)地一般地在他口腔中掃蕩。 劉念喘不過氣來地大力地掙扎,被靳重焰咬住了下唇。血腥味滲入兩人的唇齒間,靳重焰溫柔地舔了舔他的傷口,雙腿一蹬,撲入房中,將劉念按到在地上。 “不要!”劉念突生神力,將靳重焰從身上掀翻了過去。 靳重焰倒在地上,手還抓著他的胳膊。 兩人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撞到床腿停下來。 靳重焰在下,劉念在上。 “阿惜你聽我說!”怕靳重焰的情緒再度失控,劉念雙腿夾住他的腰胯,身體坐在他的小腹上,手牢牢地按住肩膀,飛快地將國師強(qiáng)娶洪睡蓮,自己為她解圍的事說了一遍。 靳重焰垂下眼眸,默念清心咒,在心魔滋生之前強(qiáng)行壓下。 “阿惜?”劉念感覺到臀下的變化,驚恐地抬起身體,被靳重焰拽住。他輕輕地?fù)崦鴦⒛畹母觳?,沉默了半晌才溫柔地說:“你喜歡成親我們便成親,等回通天宮,我們再舉辦結(jié)道侶儀式?!?/br> 劉念震驚地看著他。 靳重焰拉下他的頭,在他嘴唇上親了親,似警告似勸告地說:“阿念,不要說我不想聽的話,我怕我……”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魔已經(jīng)強(qiáng)到控制不住的地步,想來更要避之若浼,“我怕我會忍不住要親你?!?/br> 劉念茫然地看著他,很不明白為何兩人的關(guān)系會變成這樣。 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靳重焰心軟下來。他的阿念從來都是這樣,在他小的時(shí)候還好,像護(hù)崽的狼mama,對所有親近他的人都持有敵意,等他長大一點(diǎn),本性就暴露無遺,別人稍微表現(xiàn)一點(diǎn)善意,就恨不得百倍償還,心軟得一塌糊涂。 “阿念,你照顧我一天,我照顧你一世。你算算,你照顧了我多少天,我該還你多少世?!苯匮孀饋恚瑢⒛顡г趹牙?,溫柔地梳理著他的劉海。 劉念躲了一下,被靳重焰牢牢地困住。 “阿念?!苯匮娴氖州p輕地捏了捏他的屁股,在他跳起來之前,按住了他的大腿,“記得你回到身體的時(shí)候嗎?真懷念啊?!?/br> 劉念整個(gè)人紅得像煮熟的蝦,恨不得找個(gè)地洞鉆進(jìn)去。 “以后不許說和別人成親這種話,我會很難過?!苯匮骖D了頓,重復(fù)道,“很難過很難過?!?/br> 那句很難過好似是靳重焰所有的感慨,之后便再也不提起,將劉念抱上床,兩人肩并肩地躺著。劉念一動,靳重焰就將他摟入懷里,劉念感覺到他澎湃的欲念,身體僵硬如石,乖乖地縮在床的一邊。 次日,天蒙蒙亮,劉念便起來了。 靳重焰望著他的后背,懶洋洋地說:“這么早去哪里?” 劉念背影一僵。 靳重焰敏銳地坐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劉念遲疑著轉(zhuǎn)身:“阿惜,答應(yīng)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br> 靳重焰看他老老實(shí)實(shí)地違逆自己,恨得直咬牙。他想說,你答應(yīng)別人的事情要做到,那么答應(yīng)我的呢,答應(yīng)我的爹娘的呢。你不是說要好好照顧我,永遠(yuǎn)在一起的嗎?他腦袋里翻江倒海,卻搗鼓不出一條不讓他成親的理由。 原本應(yīng)該有的,在他問自己愿不愿意結(jié)為道侶的時(shí)候,可惜,被自己搗鼓沒了。 要是能回到過去,他一定錘死自己!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劉念一步步地往外走,眼睛又恢復(fù)了昨日初見的樣子,黑沉沉的,不見光亮。 劉念如芒刺在背,每走一步,就覺得后背又被割了一刀,當(dāng)手碰到門板時(shí),背負(fù)的壓力大到極致,想要改變主意奔回靳重焰懷抱的念頭在腦海盤旋,幾乎壓垮了他。就在最后一剎那,門從外面推了進(jìn)來,三姨大咧咧地說:“說好今天下聘的,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 劉念慌忙回頭看靳重焰。 靳重焰坐在那里,垂著頭,看不清臉。 三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你朋友?你叫過來幫忙的?” 劉念道:“啊,不,不是,他是湊巧路過?!?/br> “要幫什么忙?”靳重焰從床上下來。青碧色的長袍沾了不少湖底的泥土和水草,夜里看不出,到了白天十分明顯。饒是一身狼狽,依舊無損他的英姿挺拔。 修士少有成就,便能長命百歲,因此找道侶看的不是年齡,而是修為。 三姨蹉跎至今不肯成親,也是想找個(gè)志同道合的道侶。像洪夫人那樣,雖然嫁了個(gè)位高權(quán)重的將軍,得享榮華富貴,其實(shí)卻是放棄了修道之路。 她看著靳重焰,頭一次感到春心萌動,忍不住道:“敢問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劉夫?!?/br> 劉念:“……” 三姨道:“今日下聘,我怕有人搗亂,需要有人護(hù)法?!?/br> 靳重焰恨不得有人搗亂,最好攪得婚事變喪事,讓洪睡蓮那群人統(tǒng)統(tǒng)去死!可是想法終歸是想法,對上劉念懇求的目光,他的立場便動搖了。 劉念說:“他還有事,恐怕不能……” 靳重焰截?cái)嗨骸暗R不了這一會兒?!彼榱搜坭圃陂T口的劉念,不斷地默念清心咒,將翻涌的滔天怒意壓了下去,牽起他的手往外走。 三姨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國師的劣行,見靳重焰始終不為所動,偶爾說話也是看著劉念,知道他對自己毫無意思,便沒趣地收了心思。 第38章 疑無路,喜臨門(七) 劉念騎上四姨準(zhǔn)備好的高頭大馬,帶著三十二臺聘禮招搖過市,一路敲鑼打鼓地來到鄒府門前。 不知洪夫人與鄒直說了什么,鄒直竟然沒有為難他們,任由洪夫人與洪將軍收下了聘禮。青國不似斐國講究三書六禮,男方下聘女方收禮后,雙方商量個(gè)良辰吉日,即按期迎娶,流程十分簡單。 洪將軍看上去比洪夫人蒼老許多,額頭眼角布滿皺紋,不說話的時(shí)候,自有一番威嚴(yán)。他除了點(diǎn)點(diǎn)頭喝喝茶之外,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從頭到尾都是洪夫人一個(gè)人撐門面。好在劉念不是程旭宇,并不是真的要當(dāng)洪家女婿,自然不會將他的態(tài)度放在心上,將洪夫人私下決定的日子交給洪夫人再當(dāng)眾決定一下之后,就安安心心地坐在一旁當(dāng)?shù)袼堋?/br> 洪夫人與四姨一搭一唱,很快將日子定下來。 鄒直聽了日子,皺了皺眉:“五天之后,會不會太倉促了?” 四姨笑道:“我算過了,五日后是十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錯(cuò)過太可惜了?!?/br> 鄒直笑了笑。哪有什么好日子是十年難得一遇的,以為是七星連珠嗎?不過她都這么說了,他自然不會揭穿,便道:“畢竟是一生一世的婚姻大事,就怕委屈了睡蓮丫頭?!?/br> 洪夫人道:“只要她找到一個(gè)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好人家,我就放心了,其他倒是無所謂?!?/br> 明知道洪夫人指桑罵槐,鄒直也只是呵呵了兩聲。 從鄒府出來,劉念如釋重負(fù)。 臨別前,洪夫人別有深意地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塞了一個(gè)東西。等他回去一看,竟然是一張上品遁地符。有這樣一張上品遁地符等于是多了一條命,其價(jià)值不可估量。 劉念覺得分外燙手,恨不得立刻掉頭將東西退回去。靳重焰看了眼,繃了一天的臉色倒是好看少許:“總算還有點(diǎn)誠意。” 劉念臉色微微發(fā)白:“我一會兒就還回去。” 靳重焰奇怪地看著他:“還回去做什么?” “無功不受祿。” “為了她女兒,你都愿意成親了,還叫無功嗎?”原本是嘲諷的話,說出來之后,心痛難當(dāng)?shù)膮s是自己。靳重焰感覺到心緒起伏不定,不敢和他待在一起,快走幾步,很快消失在他眼前。 劉念拿著遁地符的手輕輕顫抖,暗道:他一定以為我與洪姑娘成親是圖謀她的東西,又看不起我了。 明明是正午,他身上卻冷得發(fā)抖。 四姨奉命送他們,見他們一個(gè)跑了一個(gè)呆站,疑惑道:“你們怎么了?” 劉念驚醒過來,將上品遁地符塞入她手中:“請還給洪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