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我想最近去置辦個宅子,常住在客棧實在太不方便,殷公子可有門路?”蘇青荷斟酌著回問。 古代的房屋買賣并不像現(xiàn)在有著正規(guī)的渠道,人脈、金錢缺一不可。蘇青荷原本也沒抱多大的期望,畢竟殷守不是兗州人,沒想到他聞言輕笑一聲,竟是允諾了下來。 “我在這兗州城還有些朋友,明日我便幫你去打聽,應(yīng)該能在回京之前幫你處理好?!?/br> “那真是太感謝了!”蘇青荷喜出望外,連連道謝,后又思索了下道,“不需要太大,只有我和阿弟兩個人住?!?/br> 殷守點頭,兩人并肩走著,此時薄暮殘霞,玉石一條街上的人群并沒有那么擁擠了,三兩成行,有人歡喜,有人頹喪, 夕陽將倆人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長,紅彤彤的日頭懸在樓宇之間,像剛剝開的鴨蛋黃兒,看著讓人很有食欲。 蘇青荷這才想起來已經(jīng)一天沒吃飯了,肚子有些抗議地小聲叫起來。 “除了你阿弟,你就沒有別的親人了嗎?”殷守忽然問了這么一句。 蘇青荷心沉了沉,饑餓感一霎那消失不見,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空落落的。 她搖搖頭:“沒有了?!?/br> 過了好一會,殷守頓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她:“古家兄妹邀你去梁州你不愿,那京城呢?” 見她微微一笑,張口似要拒絕,殷守又慌忙地補充了一句:“我那玉石店剛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你要是去了,便也不用費心這宅子的事了,我亦會幫你打點好?!?/br> 蘇青荷沉吟了下,還是拒絕了:“我實在沒有離開兗州的打算,以后若有機會,我會去看看京城的?!?/br> 殷守眼中閃過失望之色,沒有再勉強,只合著蘇青荷的腳步慢吞吞地走著,像是在暗自思索什么。 穿過玉石街的門頭,碰巧遇見了古意兄妹,看著他倆疲憊無力的神色,想來收獲也不大,于是相約明日辰時在此碰面,繼續(xù)看石。 蘇青荷其實想要獨自行動,但又想不出合適的緣由拒絕,且剛托了殷守幫忙,只笑著應(yīng)了。 倒沒見韓修白和云映嵐,幾人也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 與古家兄妹和殷守告別后,蘇青荷回到了和豐客棧。在掌柜那續(xù)交了一日的房錢后,蘇青荷回到房內(nèi),只見小包子無比認真地在臨字帖。 案幾上摞起一小打?qū)憹M字的宣紙,最上面一張墨跡還未干。蘇青荷拿起小包子正在對照著下筆的那張字帖,湊近一看,竟然是一封家書。 紙上的字體是曲直方圓的行楷,清雅秀致,一撇一捺盡是風(fēng)骨。下筆灑落,如水流云,但幾處收筆露鋒,顯出寫字的人有些不耐煩的心境。 紙上的內(nèi)容都是瑣碎的小事,但用詞十分言簡意賅,讀起來沒有半點人情味兒,像是在一板一眼地匯報行程和工作。 小包子抬頭望來,眼眸透著欣喜:“阿姐,你回來了?!?/br> “你一整天都在客棧臨字?”蘇青荷問。 小包子乖覺地點頭。 “這封家書你是從哪兒得的?” 小包子眼神移到那封書信上:“是前天幫阿姐解圍的那位哥哥給我的。那位哥哥說只借我臨一天,這書信還要寄回家中,說是黃昏來取,可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來。” 是那個長著娃娃臉的青衣少年,他們不是已經(jīng)退房離開了嗎?怎么又回到了客棧? 不知為何,蘇青荷看到那張字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并不是那位少年,而是那位墨發(fā)玄衣的清冷男子,他和這字一樣,孤潔清凜,透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氣韻。 “字臨得很不錯,休息一會罷,別累壞了眼。等會吃過飯,阿姐帶你去街上逛逛?!毖粤T,蘇青荷把案臺上的筆墨都收拾好,然后拿著筆墨硯臺和那封家書找到了掌柜處,將筆墨還給了掌柜,順便問了那玄衣男子的房間。 “那公子性格真是怪,明明腿腳不便,還非要住那三樓的上房,呶,天字壹號房就是了。” 掌柜顯然對那公子印象很深刻,低頭撥著算盤,眼皮也未抬地對蘇青荷說道。 *** 和豐客棧三樓,天字壹號。 蘇青荷站在門口,猶豫了半響,都沒敢伸手去敲門。 幾次抬起手來,都在快觸碰到門框時,受驚般地迅速縮了回去。 蘇青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正在她抓耳撓腮之時,那緊閉的房門陡然間嘎吱一聲被打開。 蘇青荷心臟突地一跳,沒來得及看清那身影,下意識慌張地背過身去,只聞一個雋秀而低沉、冰冷不帶有任何感情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 “你在干什么?” 第19章 不相干 蘇青荷深吸一口氣,默念了兩遍要鎮(zhèn)定鎮(zhèn)定,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三樓的廊道還未點起油燈,黃昏的霞光透過木制窗雕傾灑在地上,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像是沐浴在余暉中,周身罩著一層淡薄的光暈,面容隱在陰影之下,五官看不真切,正因這絲不真切,倒顯得柔和溫潤了許多。 或許是那日他留給她的那一眼太過深刻壓迫,蘇青荷不敢去直視他的雙眼,把手中的紙張遞過去,惴惴地:“我…我是來還這封書信的。” 吩咐完小二去準備晚膳、從樓梯走上來的容書,恰巧看見蘇青荷把書信遞給自家少爺?shù)哪且荒?,暗道大事不好,飛一般地奔過去。 “少爺……”容書撓撓腦袋,語氣忐忑不安夾雜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玄衣男子面無表情,語氣也未帶絲毫情緒,只是那無意識敲擊著輪椅扶手的修長手指,讓容書瞬間流下了一滴冷汗。 “我早上去寄信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孩子在練字,練得竟是御史中丞許蔚的字帖,我想那許蔚的字哪比得過您啊,這不是誤人子弟嘛,于是我就……” “于是你就瞞著我借花獻佛,”玄衣男子淡淡地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呵,留你在身邊當(dāng)個小廝,真是屈才了?!?/br> 容書額角冒出一層涔涔的薄汗,腦袋耷拉著,不敢再言語。 蘇青荷感覺玄衣男子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停留了兩秒,又收了回去,寡淡雋秀的嗓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