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喬掌事昨日維護(hù)蘇青荷的舉動,充分表明了她在兩派中的傾向,而且昨日那事,徹底把兩派間的斗爭搬到了臺面上來。蘇青荷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索性捅破了平日里二人間先照不宣的窗戶紙。 喬掌事知曉她在兗州尚有一幼弟,有需要人打理的店面,如今在京城已呆了半年,提出回家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又見她拎著包袱急匆匆地來,想必真是急事。于是只叮囑她務(wù)必按時寄來圖紙后,便應(yīng)允了。 而蘇青荷一刻也沒耽擱,出了瑰玉坊便直奔城門。馬車經(jīng)過玄汐閣樓前時,蘇青荷的目光僅是逗留了一下,即刻便移開了目光。 馬蹄揚(yáng)塵,車行漸遠(yuǎn)。蘇青荷就這么毫無眷戀地,毅然地離開了這座居住了半年的都城。 然而就在她走后不過半日,段離箏造訪了她那已是人去樓空的宅院。 焦遠(yuǎn)拉開大門,哈腰笑道:“段公子,我家小姐她已去了兗州,沒有數(shù)月,怕是回不來了。” 段離箏當(dāng)即臉色寒了三分,脫口道:“走了?什么時候的事?” 焦遠(yuǎn)心下納罕,小姐竟沒和這位爺說過這事嗎? “今日一早,此時怕是早已出京城了?!苯惯h(yuǎn)耐心地解釋。 見段離箏一副臉黑到即將暴走的模樣,容書極有眼色地上前打圓場:“無事了,管家您去忙罷?!?/br> 府門漸漸合上,容書推著他往玄汐閣的方向走。 “昨日,我見蘇姑娘一言不發(fā)、眼圈紅紅地跑出了玄汐閣,少爺,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啥壞事?容書摸了摸鼻子,沒敢問出口,但他知道少爺明白他意思。 “……”段離箏緊繃著下巴,眸色暗沉到深不見底。 不說話,就是承認(rèn)了。 容書嘆口氣:“少爺啊,這種事不能心急,這下好了,人姑娘為了躲你,都跑回兗州了,可見是鐵了心要……” “你今日話怎么那么多?!?/br> 段離箏被他說得心煩意亂,低啞的嗓音帶著一絲冰到極點(diǎn)的怒氣。 容書立馬噤聲。 呵,一句話不留就直接跑回了兗州,也只有她會做出這種事來,真是夠可以。 段離箏危險地瞇眼,真當(dāng)他無法了嗎? “回去收拾東西?!倍坞x箏忽然調(diào)轉(zhuǎn)輪椅,朝侯府方向而去。 容書沒反應(yīng)過來:“收拾東西?” “去兗州。”段離箏眼底滑過戾氣,冷冷道。 *** 與來時游山玩水的悠哉不同,蘇青荷這次日夜兼程,抄山路走捷徑,短短十日便瞧見了熟悉的兗州城門。 蘇青荷也被馬車顛簸折騰得夠嗆,一路上為了趕時間,飯食基本上就是在馬車上靠啃干糧解決了。 到了兗州,正是響午時分,蘇青荷沒有去荷寶齋,而是直接奔去了自家宅院。 推開大門,只見蘇庭葉正襟危坐地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板凳上,手里捧著一冊書卷,低頭認(rèn)真地看著,而春杏踮著腳尖,在修剪光禿禿的樹枝,應(yīng)該是剛吃完午膳,伙房里傳來周嬸洗刷鍋碗瓢盆的聲音。 兗州的冬日比京城要暖和許多,雪都未曾下過,日頭高高地懸在枝頭,陽光帶著一絲初春的溫暖洋洋灑灑地飄下。 一別許久,再看到這樣的場景,蘇青荷突覺眼眶有些濕潤。 聽到推門聲,蘇庭葉抬頭一看,望見蘇青荷的面容,先是怔愣了一下,半響,放下手中的書,慢慢朝她走過來。 “阿姐,你回來了……”小少年抑住動容的神色,卻抑不住顫抖的嗓音。 蘇青荷迎上去,將他緊摟在懷里,待復(fù)雜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抬頭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了個遍,問:“病可好些了?” 蘇庭葉長高了些,但還是只到蘇青荷腰部的小豆丁身材,精神狀態(tài)都挺好,只是臉色還帶著一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蘇庭葉一本正經(jīng)地悶悶答道:“嗯,大夫說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說我明日就可回書院了。” 春杏亦是很意外地上前,驚喜道:“姑娘,你怎么回來得那么快?”轉(zhuǎn)念一想,定是她顧念蘇庭葉的病,日夜兼程趕回來的,于是安慰道,“小少爺?shù)牟∥瘜?shí)已痊愈了,大夫前日便已停了藥,說好好調(diào)養(yǎng)就好,沒什么大礙。” 蘇青荷揉了揉他腦袋:“不急著去書院,先把身體調(diào)理好再說?!?/br> 她在信上看到說,蘇庭葉某日下了學(xué)堂,突然被一伙歹人強(qiáng)行抱上馬車,幸好被前來接他的春杏及時發(fā)現(xiàn),不顧危險只身上前攔住了馬車,隨后有路人聽見她的呼喊圍上來,一起堵住了車道,歹人見事不妙,于是丟下蘇庭葉直接跳下車,棄車而逃。 蘇庭葉只是在被歹人拉扯中有些輕微的擦傷,但許是被驚嚇到了,那日回來之后便一直高燒不退。 春杏不敢將此事兜瞞著,于是托盧騫寫了家書,寄給了蘇青荷。 蘇青荷隨春杏回到了屋內(nèi),詢問了春杏那日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春杏一五一十地細(xì)細(xì)道來,蘇青荷聽得一聲冷汗。 這件事,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干的。要說這兗州城中,誰最記恨蘇青荷,點(diǎn)翠樓的東家盧遠(yuǎn)舟是頭一個。 盧貴妃被貶入冷宮一事,早就傳到了兗州城。盧家全憑這當(dāng)貴妃的女兒才有了現(xiàn)在的富貴,如今,盧妃垮臺,盧家相當(dāng)于塌掉了大半邊天。這些年,盧家在宮中自然安插了一些眼線,必是探聽出盧妃的垮臺與她有莫大的干系,所以怒火中燒,借機(jī)報復(fù)。 且最近這段時日,荷寶齋有蘇青荷千里之外的支援,通過囤積紫羅蘭、改進(jìn)解石機(jī),已在各方面力壓點(diǎn)翠樓,而荷寶齋的東家當(dāng)選了御用相玉師,發(fā)明了轟動京城的金鑲玉一事,也漸漸傳到了兗州城,眾人口耳相傳,荷寶齋在兗州的影響力已隱隱蓋過了點(diǎn)翠樓。 點(diǎn)翠樓這兗州第一翡翠樓的招牌,已是搖搖欲墜。 盧遠(yuǎn)舟此刻因?yàn)榈赇伒氖露诡^爛額,別說雇人綁架這種小事,恐怕連活吃了蘇青荷的心都有了。 蘇青荷對春杏誠懇地說道:“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如果當(dāng)時不是你豁出性命,上前攔車,庭葉恐怕……” 春杏上前握住她手,笑嘻嘻道:“姑娘,你臨走前,就交給我這么一項(xiàng)任務(wù),照看好小少爺去上學(xué)堂,我若連這點(diǎn)事還做不好,還叫小少爺被賊人虜了去,那我實(shí)在沒臉見您了,也對不住你這每月給我的工錢呀。” 蘇青荷望著窗外還在研讀書卷的蘇庭葉,清淡的眸子里第一次爆發(fā)出懾人的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