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父子倆頭一回見面, 互相冷著臉,大眼瞪小眼了許久。 把五公主笑得不行, “四哥,四哥,你別盯著孩子看個不停, 回頭小心人家笑你,大面癱生了個小面癱?!?/br> 四福晉抿著唇忍笑, 目光從爺?shù)哪樕吓驳絻鹤幽樕?,半道上又折回? 反復(fù)看了兩次, 便是連她也忍不住了。 胤禛面無表情地睨meimei一眼,眉心微擰。 “今兒怎么又來了, 聽福晉說,你近日常來?找我有事?” “也、也不是吧......你也曉得我在關(guān)禁閉, 除了你這兒能偶爾跑跑, 還能去哪兒呀?” 五公主斂了笑意, 表情也變得不大自然。 等胤禛看完了孩子,抬步出去時,她咬了咬唇, 還是抬步跟了上來。 “......四哥” “嗯?!?/br> “那個......之前的事,是我不對,對不起啊......” 五公主說的是她偶然說到佟貴妃,刺了胤禛那次。 當(dāng)時氣頭上,一時沒忍住,自然話怎么難聽怎么說,只求有攻擊力,絲毫不在乎聽的人會如何想。 吵架的時候,大多數(shù)是沒有理智的,一通火“叭叭叭”撒完,自己爽了就完事。 但聽的那個,大概會很不好受吧?大概也會記得很久。 胤禛這才低頭瞧她。 小姑娘如今梳著婦人頭,身高才到他的肩膀位置,大概是因?yàn)榈狼?,覺得不好意思了,臉頰微微透著粉。 眼睛一下、一下地撇過來,卻不敢正眼看他,是怕他吃心了,從此生她的氣? 胤禛伸手拍拍溫憲的發(fā)頂。 “傻丫頭,我是當(dāng)哥哥,難道還會跟你記仇?再說你做得很好,知錯能改,就是個好姑娘。” 兄長的手掌暖呼呼的,放在她發(fā)頂上,有些灼燙。 溫憲突然就有些鼻酸。 “說吧,怎么無端端想起跟我道歉來了?” 小丫頭沒什么心機(jī),什么事都擺在臉上。 今兒打一照面,他就覺得她不大對勁。 溫憲委屈地抽抽鼻子,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胤禛。 “昨兒額娘叫人遞給我的......” 她有點(diǎn)受傷。 皇阿瑪沒叫她禁足的時候,額娘也常給她寫信,但是里面大多都在說她的好話,哄著她叫她想法子把她從永和宮里弄出去。 這還是禁足以后的投一封信呢! 她收著了,瞧了一遍,卻不敢瞧了。 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讓額娘想撇開關(guān)系的一天。 但四哥從小就活在額娘的這種“特殊關(guān)照”里,她偏偏還拿這個戳他的心窩子,大概挺不是人的。 胤禛一目十行地看完,瞬間面沉如水。 見meimei喪氣地耷拉著頭,又在她發(fā)頂揉了揉。 “好了,這事四哥會處理的,以后額娘那邊不用你管,就像我從前說的,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有我在,有皇阿瑪在,沒人敢叫你活得不自在?!?/br> 溫憲一下就紅了眼眶,狠狠點(diǎn)了點(diǎn)頭。 * 乾清宮。 康熙這兒的畫風(fēng),與兄妹倆的溫情一片,完全不一樣。 他冷眼瞧著案上一封信和一份奏折,氣得差點(diǎn)把御案給掀了。 德嬪可真是好樣的,不去努力回護(hù)自己的子女就算了。 先是冷待老四,好好的兒子,弄得成天板著臉,就跟沒啥高興事兒似的,小時候得遭了多大的罪,才養(yǎng)出這等性子? 也是他不好,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老四性子已經(jīng)定了性,想扭轉(zhuǎn)也來不及了。 再是溫憲。 溫憲這個女兒,德嬪從前可是愛到了骨子里,雖是放在太后身邊養(yǎng)大的,一天起碼去見兩三回。 這次的事,確實(shí)是溫憲不對,小姑娘年輕,難免犯錯,卻也難得有顆赤子之心,能幡然悔悟就是個好的。 他當(dāng)阿瑪?shù)膹奈闯庳?zé)過一句,怎么到這里,就成了女兒不好? 德嬪這個女人,簡直沒有心。 是不是只要不能對她提供幫助,就是能被輕易舍棄的存在? 別以為她前一陣給小五寫的那些信,他全然不知。 不過是看在兒女的面上,給她留最后的體面罷了。 如今竟欺到兒女們頭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九功!” “奴才在?!?/br> 梁九功也知道康熙氣不順,平時也敢說笑兩句的人,這會兒皮繃得緊緊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應(yīng)答。 “你去永和宮傳朕口諭,德嬪即日起降為貴人,褫奪封號,搬離永和宮,以后就住到景祺閣去。無詔不得外出,也不得放人進(jìn)去看望,給朕看牢了,再叫她聯(lián)系上小五幾個,這總管你也不用干了!” 梁九功額上冷汗不止,恭恭敬敬退下,去宣旨去了。 這景祺閣可不是個好去處,位于整座皇宮的東北角,最是偏僻的一個地方。 皇上就是處理朝政累了,徒步行走,怎么也不會隨意踏足之處。 又從嬪位降到了貴人之位上,褫奪封號,大概以后只能稱為烏雅貴人。 嘖嘖,堂堂一宮主位,成了宮里無數(shù)小主中的一個,德嬪這好日子,是徹底到頭了。 給皇上生了三個子女又如何,自己作死,惹得陛下不高興了,還不是照樣失寵。 梁九功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著,步子卻絲毫不慢。 想著烏雅貴人的紅封,以后還是都別收了,他們當(dāng)太監(jiān)的,頭一等要緊事是伺候好皇上,然后才是給自己攢家財。 再者,他都當(dāng)攢了這么些年了,也不在意這三瓜倆棗,萬一沒了總管之位,他的好日子才真的到頭了。 * 永和宮。 德嬪在宮里等啊等,小宮女昨日就把信帶給陛下了,她寫的言辭懇切,陛下見了定會明白她的苦心,接她出去的。 雖然拿女兒當(dāng)跳板,確實(shí)有些不地道,但她這不是別無他法么。 更何況,她是溫憲的額娘啊,難道還真的會不理她? 等她重回妃位,給女兒在陛下耳邊吹風(fēng),不是更加名正言順。 日頭漸大,德嬪就坐在廊下,頂著日光,說什么也不肯回殿內(nèi)等候。 她總覺得下一刻,陛下那邊就要派人過來了。 大宮女曬得臉頰通紅,苦口婆心的勸。 “娘娘,咱們進(jìn)去等也是一樣的?!?/br> “怎么會一樣,在里面就不能第一時間見到陛下了。他接了我的信,今日一定會來見我的!” 德嬪自以為把康熙的心思猜的準(zhǔn)準(zhǔn)的。 以前正是靠著這個,才能幾年內(nèi),從一個小小宮女,爬到妃位上。 她堅(jiān)信,從前能做到的,如今也一樣能做到。 大宮女咬咬牙,見實(shí)在勸不動,便隨她去了。 眼見都正午了,還是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德嬪眼睜睜瞧著宮門,眼里的光芒逐漸暗淡。 正在這時,大門口傳來門鎖打開的聲音,德嬪猛地站起來。 蒼老了幾歲的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笑容,“是、是有人來了嗎?” 大宮女激動地狠狠點(diǎn)頭,“是,娘娘,奴婢也聽見有人來了。” 片刻后,大門打開,梁九功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德嬪往前走了幾步。 “梁公公......” “烏雅貴人安好,老奴給烏雅貴人請安來了。” 梁九功敷衍地行了個禮,不等對方叫起,已然直起身。 “烏雅......貴人???” 德嬪呆呆的,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無意識地呢喃。 為什么梁九功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連起來,卻完全不懂其中意思? 梁九功微微一頷首,“正是,娘娘......哦不對,該稱您為小主了?!?/br> “老奴傳陛下口諭,降德嬪為貴人,賜住景祺閣。烏雅貴人,您看您什么時候從這永和宮里搬出去?” 梁九功語氣還像那么回事,表情卻帶著幾分倨傲,似完全不把這位新出爐的烏雅貴人放在眼里。 “不、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你弄錯了!陛下是來接我出去,重新做德妃的!才不會將我降為貴人!我為陛下生了兩兒一女,他這般對我,就不怕子女們寒心嗎?” 烏雅氏瘋了一般上去,推搡梁九功,恨不得讓他退回門外,重新再進(jìn)來宣一遍旨。 她這幅模樣,把大宮女嚇壞了,連忙把人連拉帶扯拽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