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東洲又道，“眼下，陸小姐并不知曉陸將軍遇刺一事，只知曉將軍夫人有事離京了，沈姑娘務(wù)必守口。另外，陸姑娘明日就到，屆時，應(yīng)當(dāng)會安置在桃之苑，同九小姐一處?！?/br>
    沈悅頷首，“知曉了，陶伯?！?/br>
    ***

    眼下已是十一月下旬，先頭隊伍已至洪州，大軍也還有幾日就要全部行至洪州。

    副將孫勇前來復(fù)命。

    卓遠慢悠悠問道，“洪州那邊，豬牛羊買好了嗎？”

    孫勇想死的心都有了，“都賣好了，按王爺?shù)姆愿?，就在山下養(yǎng)著，沒事就雞飛狗跳鬧一陣，也大張旗鼓生火，炊煙裊裊，洗衣做飯都有?！?/br>
    “好。”卓遠就漫不經(jīng)心應(yīng)了一個字。

    孫勇深吸一口氣，還是問了出來，“王爺，作戰(zhàn)策略還沒有……”

    卓遠抬眸看他，納悶道，“誰說沒有？”

    孫勇意外，“在哪？末將沒看到?！?/br>
    卓遠一臉無辜，“作戰(zhàn)策略，就是吃啊，要不養(yǎng)這么豬牛羊雞鴨魚做什么？”

    孫勇惱火。

    惱火時，大帳簾櫳撩起，卓遠的心腹府內(nèi)，“王爺?！?/br>
    孫勇嘆了嘆，只得告退。

    等孫勇退了出去，心腹拱手，“王爺，收到可靠消息，安南郡王世子入京了?！?/br>
    “來做什么？”卓遠問。

    心腹應(yīng)道，“暫時還不清楚緣由，但是，有消息說，是三皇子安排入京的……”

    卓遠手中頓了頓，眸色似是黯了下去，恐怕沖著漣媛來的……

    何彩應(yīng)當(dāng)?shù)骄┲辛恕?/br>
    卓遠又問，“安南郡王呢？”

    “尚在封地?！?/br>
    這只老狐貍……

    卓遠微微垂眸，沉聲叮囑道，“在京中，讓人看緊安南郡王世子。還有，讓陶叔務(wù)必留意京中和府中的安全，府中的公子小姐盡量少外出，若是外出，隨行的侍衛(wèi)和暗衛(wèi)人數(shù)都增加?！?/br>
    心腹應(yīng)是。

    等來人退了出去，卓遠的目光才凝在一側(cè)的清燈上出神，想起父親當(dāng)年訓(xùn)斥他的話。

    ——“你以為安南郡王是什么人！你要不是平遠王府的人，你今日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安南郡王最是小心記仇，你現(xiàn)在有父兄護著你，就不知天高地厚，日后父兄不在了，你要如何自持！”

    到眼下，他才明白父親的用意。

    只是當(dāng)時父親擔(dān)心的是他，眼下，他擔(dān)心的是府中的孩子……

    第035章 小心濃煙

    卓遠思緒間, 許勇又折回。

    卓遠半晌才回神，淡聲道，“又怎么了？”

    許勇上前, “王爺, 京中有物件到了?！?/br>
    物件？卓遠眸間微滯。

    若是朝中送來的物件, 許勇會指名道姓, 譬如陸將軍的書信, 李大人的奏報等等。只有出自平遠王府的東西，許勇不會多事。

    眼下, 大軍南下，同京中越來越遠。

    距離一遠, 信鴿時常不能準(zhǔn)時抵達。

    再加上途徑之地天氣的緣故，有時候一日都沒有一只信鴿送信來, 但有時一日會一起抵達好幾日的信鴿。這兩日, 他就未再收到過信鴿送來的府中消息。但沈悅也好，陶叔也好, 孩子和府中的消息，兩人每日都不會落下……

    但陶叔早前在軍中，知曉行軍途中容易丟物件，也知曉他不喜歡保管東西，他在外出征時, 陶叔輕易不會讓人送物件給他。

    難道, 是沈悅送來的東西？

    卓遠疑惑間，許勇上前, 雙手呈上。

    卓遠接過，拆掉外層包裹，只見內(nèi)里, 似是一柄卷軸，卷軸封面上，的確是沈悅的字跡。

    卓遠一面碾開卷軸，一面出聲，“你出去吧?！?/br>
    許勇照做。

    畫卷自一側(cè)延展開來，卓遠猜想很大可能是一幅圖，但第一個人像映入眼簾的時候，卓遠皺了皺眉頭，心中搜索了一圈形容詞，也找不到貼切的辭藻。

    但卓遠還是一眼認出那個身子和腦袋差不多高，又略帶些幼稚與可愛畫風(fēng)的人物是碧落……

    卓遠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孤陋寡聞，從未見過這樣的畫，碧落一側(cè)是春雨，春雨一側(cè)是平mama。

    分明都是這樣奇奇怪怪卻份外討喜的形象，他竟然都能一眼認出來。

    畫卷慢慢延展開來，他看清是間寬敞的廚房。

    肚子突出的廚子手中端著盤子，盤子上盛得是一直完整的八寶鴨子，桌子上的盤子已經(jīng)被搶空，小五一臉滿足得吮著手指，小七意猶未盡得舔著舌頭，桃桃捧著水杯一面喝水，一面看著圓肚子廚子手上另一盤八寶鴨子……

    前一刻，心情分明跌至谷底的卓遠，眼下整個人都笑出了聲音來。

    他是從未見過這樣有意思的畫風(fēng)，浮夸，只在突出個人特點的細節(jié)上著墨，卻能讓人一眼認出誰是誰。

    卓遠反復(fù)看了好幾遍桌上穿著統(tǒng)一顏色衣服，要么吮著手指，要么舔著舌頭，要么喝著水還一直看著廚子手中其他鴨子的孩子們，心中的掛念仿佛在這一刻到了極致，但在見到孩子們湊在一處，各個臉上滿足愜意歡喜的表情，心中又份外安穩(wěn)踏實……

    比他自己在府中守著他們的時候要好……

    不光孩子們，還有陶叔，平mama，碧落，春雨，蔥青和少艾，各個臉上都洋溢著笑意，每個人的特點都抓得很精準(zhǔn)。這樣一幅圖，不是憑空畫出來的，而是那個時候，在府中的人都很歡喜。

    卓遠目光最后停留在角落處的沈悅身上，他其實方才一眼就看見了，分明站在角落處，最不起眼的位置，但畫師的著墨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她，也是木槿色和白色相間的衣裳，在人群中，并不喧賓奪主，可即便站得稍遠，未同旁人在一處，卻笑得……

    卓遠忍不住輕嗤一聲——笑得還怪好看的……

    不是明艷動人的好看，而是默默站在身后，卻一臉欣慰滿足得看著桌子前的小五、小七、桃桃……同印象中，她與孩子說話時的溫柔耐性，調(diào)整教具時的細致認真，說起幼兒園籌備和規(guī)劃時的胸有成竹和憧憬，如出一轍。

    目光再看向卷軸上的沈悅時，卓遠又忍不住輕笑出聲。

    眼睛有這么大嗎？

    里面還有星星……

    只是嘴角的笑意尚還未褪去的時候，又忽得想起那日暴雨，沈悅從馬車上折回，將傘遞給他，循著他的意思，不敢說話，也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留了一雙眼睛……

    ——— 一雙清澈明亮，讓人忘了移目的眼睛。

    這個念頭莫名從他腦海中自己冒出來的時候，卓遠愣了愣，拿著卷軸的指尖也跟著微微滯了滯。

    目光再看向卷軸上的沈悅時，耳根子莫名微紅。

    ***

    “阿嚏”沈悅接連兩個噴嚏。

    “沈姑娘？”一側(cè)，蔥青關(guān)切。

    沈悅笑了笑，溫聲道，“可能是方才那陣風(fēng)吹的，晨間起來都還好……”

    蔥青也笑了笑，正好見不遠處，五公子撒著腿跑來，平mama跟在五公子身后氣喘吁吁攆路。

    今日，又是小五來得最早……

    蔥青上前去迎。

    今日陸將軍家的小姐會來幼兒園，沈姑娘的重心會放在照顧陸小姐身上。

    旁的孩子，蔥青和少艾會多照顧些。

    每一個新入園的孩子都要有一段適應(yīng)期，五公子、七公子、和九小姐都適應(yīng)了好幾日，期間也有不習(xí)慣的時候。

    陸小姐同五公子、七公子和九小姐還不同。

    五公子、七公子和九小姐本就在王府中，對王府熟悉，不算陌生；但對陸小姐來講，平遠王府也是陌生的環(huán)境。

    沈姑娘怕是要多花些時間在陸小姐身上。

    沈姑娘早前提過，日后幼兒園中的孩子若是逐漸多了，也不能同一時間都入園，這樣對孩子的關(guān)注和照顧都會疏忽，不利于孩子融入幼兒園的生活中來。所以，一般情況下，一個七曜最多不超過兩個孩子入園；等之前的寶貝逐漸熟悉了幼兒園后，才會讓新的寶貝加入進來。

    循序漸進。

    還好，今日只有一個陸小姐……

    蔥青和少艾陸續(xù)領(lǐng)了小五、小七和桃桃晨檢入園，沈悅則留在大門處等候。

    陸瞿今日才會到王府，路上許是還有耽誤……

    沈悅思緒間，見陶管家領(lǐng)了一位管事mama和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姑娘往幼兒園大門處來。

    應(yīng)當(dāng)就是陸將軍的獨女，陸瞿。

    沈悅迎了上去。

    說六七歲模樣，是因為陶管家昨日提起過，陸瞿未滿六歲，但陸瞿個頭高挑，又不似桃桃一般，梳著小孩子的總角發(fā)髻，而是高高扎了一個馬尾。年紀雖小，身姿卻挺拔，整個人都十分精神。

    而且，陸瞿生得很漂亮。

    眉眼間都是精致。

    全程未讓身邊的管事mama牽著，應(yīng)該習(xí)慣了獨立。

    身上穿得不是裙裝，而是一身縮小版的戎裝，但這身戎裝穿在她身上卻并不突兀，卻英姿颯爽。

    應(yīng)當(dāng)是個有主見，又與眾不同的姑娘……

    而且，陸將軍和將軍夫人將孩子身上的與眾不同保護得很好……

    陸瞿的目光被幼兒園大門處的彩虹橋吸引。

    清亮的眸間，掠過些許驚喜，但整個人應(yīng)當(dāng)不怎么言笑形于色，性子也有些高冷寡淡。

    沈悅上前，陶東洲朝陸瞿和陸瞿身邊的龐mama道，“陸小姐，龐mama，這位是沈姑娘，王府幼兒園中的事情都是沈姑娘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