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游會兒吧，去瀑布后面看看?！彼g淡淡，似墜了星辰。

    她輕聲應(yīng)好。

    他先下的水潭，這個時候的水溫不如先前，但也不冷。

    他伸手扶她，她放下披在身上的浴巾，雙腿緩緩入水，這個時候的水溫叫先前涼些，但大抵沒有太多差別，她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能適應(yīng)。她是如此想的，卻被人扯到懷里。

    他身上的暖意，如同書中的溫和，順著肌膚傳到四肢百骸里。

    “還冷嗎？”他溫聲。

    沈悅搖頭，只是不敢看他，不冷，但卻靠得太近。

    近得她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呼吸聲亦縈繞在她耳際，近得……

    她臉色微紅，輕聲轉(zhuǎn)了話題，“……瀑布后面有什么？”

    她原本也好奇，也趁此機會少許分開些距離。

    他笑道，“去看看？”

    她頷首，微微松了口氣。

    瀑布落差處得水花還是有些大，沈悅早前沒在這樣的地方游過，心中難免幾許掂量，但一側(cè)，卓遠(yuǎn)似是不怕，應(yīng)當(dāng)是經(jīng)常來回穿梭，所以也習(xí)慣了。

    “阿悅，怕就閉眼睛吧?！彼?。

    他的笑意溫和而暖意，似是輕易驅(qū)散了畏懼。

    卓遠(yuǎn)帶著她從一處潛過去的時候，她才發(fā)覺，水面上的浪花聲雖大，但從水下這處石壁中過去的時候，其實浪花聲反而溫和。

    他抱著她浮出水面。

    伸手讓她攀上瀑布水簾后，寬闊的巖石壁上。

    沈悅睜開眼睛，好奇得打量著四周。這里是很寬闊，但周圍除了巖石壁外，就只有眼前的瀑布水簾，旁的什么都沒有，甚至，都不能透過瀑布水簾看到外面。

    她從巖石撐手坐起，好奇看他，“來這里看什么？”

    他沉聲道，“看不了什么，只是外面看不到這里……阿悅，這里只有我們……”

    她眸間微怔，似乎隱約覺察什么一般，心中如春燕掠過湖面，泅開絲絲漣漪，湖面悠悠蕩著微波，忐忑不能平靜。

    她原本撐著手半坐起，他俯身將她壓下。

    他有意，她錯愕，四目相視里，兩人似是都忘了呼吸。

    耳畔是瀑布水花落下拍打著巖石的的聲音。

    亦有水花從水中濺起，滴在她裸露的腿部和腳踝上，似一顆平靜不下來的心，滴答滴答著，仿佛忽然間被耳旁的瀑布水花聲沖散，須臾又濺起在濕漉漉的腳踝上，再一點點，蔓延至心底。

    最后，浮于他深邃幽蘭的眼眸微光里。

    他低聲道，“阿悅，我父兄都戰(zhàn)死疆場，許是有一日我也會赴他們后塵。所以一直以來，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事，就是竭盡所能，照顧好府中的這群孩子，我想看他們每日都平安喜樂，看他們慢慢在我身邊健康成長。所以我從未想過要成親，也從來沒想過要自己的孩子，我見過府中太多生離死別，也怕有一日我會戰(zhàn)死沙場，留下枕邊最親近的人?！?/br>
    他微微垂眸，目光斂在眼前的薄霧水波處，輕聲道，“但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喉間輕咽，少許黯沉的眸色沉在滿眼星輝里，“我不想錯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日，我想和你成親，我也想要我們的孩子，他/她會要么像你一樣溫柔細(xì)致，要么像我一樣從小就是讓人cao心的熊孩子，我們會一起寵他/她，也會在他/她皮的時候，一個扮紅臉一個扮黑臉教訓(xùn)他/她，我們會陪著他/她長大，也會看著他/她遠(yuǎn)離……我忽然覺得，生離死別有時真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莫須有的恐懼，錯過明明喜歡的人！”

    他一字一句，聲聲落在她一直起伏，卻并不平靜的心底。

    他微微低頭，鼻尖輕輕抵上她鼻尖，繼續(xù)沉聲道，“如果有一日，我會赴父兄后塵，戰(zhàn)死疆場，尸骨不存，沈悅，你還愿意同我一起嗎？”

    沈悅眸間的氤氳，似碎盈落在星辰里。她沒有應(yīng)聲，只是伸手?jǐn)埳纤箢i，整個人微微坐起并貼近他，雙唇也輕輕沾上他唇間，不言而喻。分明未說話，卻比旁的回應(yīng)都更溫柔，而擲地有聲……

    因為，你是清之。

    第190章 寶貝智多星

    申時一過, 山間的水便有些寒涼，卓遠(yuǎn)抱著她從水潭上岸的時候，沈悅還是忍不住牙齒微微打了打顫。

    卓遠(yuǎn)將浴巾給她披上, 又拿了另一個浴巾給她擦頭。

    端陽前后的陽光還是帶著暖意, 很快將她身上的寒意驅(qū)散。

    卓遠(yuǎn)給她擦拭了很久, 直至將發(fā)絲都擦干。

    巖石上晾曬的衣裳, 也是早前就干了。這個時候回苑中，卓新也應(yīng)當(dāng)差不多帶孩子們從后山的生存游戲處折回來。

    要換回早前的衣裳, 就要先脫下身上泳衣。

    “要我?guī)兔?？”他隨口問了一聲，仿佛方才的纏綿親近之后, 他與她的關(guān)系不同早前。

    “不用。”沈悅溫聲。

    卓遠(yuǎn)沒再堅持，從她身側(cè)拾起方才替她擦頭的浴巾，“有事叫我?！?/br>
    “好?！鄙驉傒p聲。

    卓遠(yuǎn)踱步到另一側(cè)的巖石處, 緩緩脫下泳褲, 用浴巾擦拭干爽身子，才將早前的衣裳層層穿回。

    今日沒有旁的侍衛(wèi)跟來, 只有他和她。他方才是將巖石后的遮擋位置讓給了她。

    巖石后, 沈悅?cè)∠略〗? 修頸和鎖骨上都有淡淡的草莓痕跡。

    泳衣先前就曾松開過一次, 他同她親近，亦有最后的清明在，但他唇間的溫度頻頻讓她失神……

    沈悅輕輕垂了垂眼眸，驅(qū)散腦海中的浮光掠影，伸手取了早前的衣裳, 慢慢傳回。

    小芝麻還栓在水潭上的小山坡上。

    早前他牽著她跳下來是快，從水潭處折回的時候，要么擾很遠(yuǎn)的路, 要么從一側(cè)翻上去。

    “這里有棵樹……”他笑著看她。

    沈悅忽然會意，他是熊孩子心性犯了，想帶著她從陡峭處翻上去，而陡坡一側(cè)，只有一顆樹，樹干稍高處，剛好和陡坡持平。

    她不是怕這處陡坡和樹，她是怕他。

    不知道早前是帶著她跳水，眼下是不是要帶著她跳“崖”……

    沈悅鄭重朝他搖頭。

    他眼中似是有遺憾，但看到沈悅再次斬釘截鐵搖頭，他知曉她是真的不想再同他一道折騰爬樹，他口中嘆道，“正好，我也不是那么想爬樹，難得有時間兩人一處，多散散步也好?！?/br>
    沈悅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伸手牽她，“走?！?/br>
    沈悅也伸手。

    申時一過是酉時，酉時的陽光已經(jīng)不像晌午那么熱了，卓遠(yuǎn)牽著她在山間小道上走，也不覺得太熱，只是從午時折騰到酉時，兩人腹中都有些餓了，再加上方才的親近，沈悅腳下有些不穩(wěn)。

    “上來吧。”卓遠(yuǎn)背她。

    她沒拒絕。

    繞得路有些遠(yuǎn)，她腦袋搭在他肩膀上，輕聲道，“剛才聽你的就好了，就不用繞這么遠(yuǎn)的路了，你怎么不告訴我？”

    卓遠(yuǎn)知曉她是累了，溫聲笑道，“告訴你做什么？我難得有機會能背你?！?/br>
    她摟著他脖子，分明笑了笑。

    他也跟著笑了笑，一面走，一面道，“對了，有件事，阿悅，我要坦白交待……”

    沈悅疑惑看他。

    他有事瞞著她？

    沈悅意外。

    卓遠(yuǎn)深吸一口氣，明日早朝后，他就會從京中直接去單城，找舅舅和舅母提親。早前威德侯府的事，舅舅其實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因為漣媛的緣故沒有點破，但沈悅傻乎乎的并不知情。

    這次去舅舅跟前，他若是不提前在沈悅這里坦白，日后，等舅舅這里告訴沈悅，他怕是要遭冷板凳的。

    “清之，怎么了？”她是好奇他有什么事情要特意同她說。

    反正遲早都要坦白，至少眼下，兩人先前的曖昧氣氛還未散去，當(dāng)下提還好。

    卓遠(yuǎn)一面背著她，一面支吾道，“你早前……不是讓我去威德侯府救梁業(yè)嗎？”

    沈悅不知他為什么忽然說起這件事來，但確實，那日是她去了威德侯府將梁業(yè)救出來的，而后她才在平遠(yuǎn)王府留下的。

    她心中一直對他感激。

    眼下，他背著她，她頭靠在他肩膀上，輕“嗯”一聲，“若不是你，梁業(yè)哪能那么容易救回來，許是永遠(yuǎn)也回不來了，我和舅舅、舅母都很感激你?！?/br>
    言罷，她摟緊了他的脖子，輕輕吻上他耳后，淡聲笑道，“我還立了軍令狀給你?！?/br>
    卓遠(yuǎn)僵了僵，整個人都似有些緊張，“其實……”

    他有些說不出口。

    “其實什么？”她的頭就靠在他肩側(cè)，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聲，

    卓遠(yuǎn)只得坦白，“其實，原本也有別人讓我救梁業(yè)，我一早就答應(yīng)了。阿悅，我是白要了你的人情……”

    卓遠(yuǎn)言罷，背上的人愣住。

    他心中唏噓，又不好回頭過來看她，腳下的步子未停，又輕聲道，“阿悅，我應(yīng)當(dāng)早些告訴你的，但家中，小五幾個確實要人照顧，你很好……”

    良久，背上的人都沒有動靜。

    “阿悅？”他試探得喚一聲。

    沈悅淡聲道，“那你為什么要收我的軍令狀？”

    卓遠(yuǎn)忍不住笑了笑，溫聲道，“我那還不是頭一回，見有小姑娘要主動寫軍令狀給我，我心中好奇得很，所以才會多看了她幾眼……”

    沈悅愣住。

    他繼續(xù)笑著道，“因為多看了她幾眼，然后看見她眼中一團(tuán)眼淚包著，定然是很擔(dān)心家里的人，所以原本當(dāng)?shù)诙赵偃サ模Y(jié)果當(dāng)日就去了威德侯府……阿悅，我算不算坦白從寬？”

    他說完，她仿佛也想起那日，下著傾盆大雨，她在威德侯府扣門，結(jié)果是他開得大門，她一頭扎進(jìn)他懷里，她想起當(dāng)時心中的慌亂，和見到他時，心底的安穩(wěn)，亦如眼下，她趴在他肩頭上，安穩(wěn)得不需要想旁的事情。

    “什么樣的朋友啊，會讓你去幫忙救梁業(yè)？”她忽然問起。

    他清淺應(yīng)道，“阿悅，此事同舅舅有關(guān)，日后，你可以尋機會單獨問舅舅?！?/br>
    她聽出其中端倪，便沒有再追問。

    他也沒有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