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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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在外征戰(zhàn),宮中免不了要對平遠王府體恤, 所以,京中就平遠王府的幾個孩子全部受邀入宮,由頭是上回蹴鞠賽的時候, 陛下對王府幼兒園的孩子們印象深刻,想在中秋宴上再見見這幾個孩子,所以齊格和郭毅也在受邀行列。 天家相邀,哪里是想推脫就推脫的! 不去,是大不敬。 要裝病,誰見過一府的孩子都生病的,真的深究過或是讓太醫(yī)來看過,是欺君之罪! 卓新頭疼。 “卓新?”沈悅到東院的時候,正好見卓新頭疼著。 卓新仿佛見到救星,“阿悅!” 中秋佳節(jié),人月兩圓。原本今日中秋宴,說孩子們都要入宮,所以沈悅昨晚回了梁宅,同涵生一處。 晨間,是正好想起落了東西,回來取,正好見卓新愁眉苦臉。 卓新嘆道,“一波不起來,一波不想去!天家相邀,不去不知道要被潑多少臟水?!?/br> 沈悅微楞,目光看了看卓新,是真急了,才會連臟水這些話都說出來。 “我去看看?!鄙驉倢捨俊?/br> 卓新似是松了一口氣,“我同你一道去?!?/br> 沈悅先聽完小六,小八分別說完為什么緊張不想去宮中,然后耐性得給小八解釋,宮中當然能吃東西,卓新出來作證,當然可以吃,他都入宮多少次了,不讓吃東西,大家還不餓死,然后沈悅說可以帶枚糖果在身上,如果餓壞了吃,小八如釋重負;然后又和小六溝通,入宮的孩子很多,天家不一定和每個孩子說話,但倘若天家問起來,府中還有旁的孩子,不會失禮的,沈悅又陪她練了幾次,怎么在天家面前見禮回話,練過之后,小六仿佛真的沒那么緊張了。 卓新茅塞頓開,但其實方才,他連聽都沒聽進去小六和小八說的,覺得小孩子怎么都喜歡瞎擔心,但眼下才發(fā)現(xiàn),沈悅耐性聽完他們說的,然后和他們對話,增加他們的安全感,他們的緊張就會減緩。 卓新準備如法炮制。 但等到阿四這里,就是不說,就是不去,反正我打死都不說,打死都不去! 卓新窩火。 阿四不是小五,平日也沒見這么犟的時候。 卓新方才從沈悅這里學來的法子,因為都問不出來平日里穩(wěn)妥的阿四在緊張或者擔心什么,全然無處施展…… 而沈悅去到了桃桃苑里。 桃桃不喜歡禮服,沈悅在桃桃的禮服上,扎了桃桃喜歡的發(fā)帶,桃桃忽然就喜歡極了,說要趕緊出門,讓別人看看她的小禮服;小七的起床氣正好鬧夠時間了,見到沈悅來,央著要沈悅抱了抱,也就聽話起來了;小五這里,沈悅附耳說了句話,小五“嗖”得一聲就坐起來了,“我才不要比齊格去得更玩,我可以在馬車上睡”。 等沈悅從小五苑中出來,卓新也唏噓著從阿四苑中出來。 “怎么樣?”沈悅好奇。 卓新嘆道,“最后,終于同他說了,今日府中孩子多,他是最大的一個,他不去,小的說錯話,做錯事都會丟六叔的臉,丟平遠王府的臉,這家伙就去了?!?/br> 沈悅忍不住笑。 “你呢?”卓新也笑著問。 “都陸續(xù)起來了?!鄙驉傉f完,卓新心中才松了口氣。 孩子們洗漱穿衣需要時間,卓新就同沈悅在聽書苑前苑的涼亭里等。 沈悅知曉卓遠不在,府中的擔子都落在卓新身上,但這幫孩子跟著鬧情緒,尤其是一起鬧情緒的時候,卓新的壓力才是最大的。 沈悅輕聲問道,“方才怎么說到潑臟水去了?” 卓新愣了愣,原本應當不說的,但不知為何,可能是因為今日這幫小祖宗們一道在鬧,所以他也有些心煩,正好沈悅問起,他正好尋了個出口,重重嘆了一聲,“六叔走得時候說,他在邊關一日,平遠王府在京中就諸事穩(wěn)妥,要我跟著陶伯,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我在朝中時間越長,越得牛鬼蛇神越多,越覺得,早前六叔是怎么鎮(zhèn)住這幫牛鬼蛇神的?是,這幫人誰都不想羌亞鐵蹄有一日踐踏到自己頭上,都怕死,所以眼下平遠王什么都好,但有一日戰(zhàn)爭結束,該潑糞的潑糞,該扔臭雞蛋的扔臭雞蛋,早前若不是祖父,父親和幾個叔伯都為國捐軀,六叔自己在朝中又鎮(zhèn)得住這些牛鬼蛇神,今日的平遠王府早就像那些沒落的權貴一樣。六叔說,平遠王府的未來在我身上,但我連府中這幾個孩子不想去宮中赴宴都搞不定,就是覺得,不知道六叔當初怎么做到的,但是自己總做不好……” 卓新說完,頓了頓,仿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撐撐拉拉說了一大通,究竟語無倫次說了什么。 “人無完人?!鄙驉偪此?/br> 他怔住。 “說出來是不是好多了?”沈悅笑。 卓新輕嗤一聲,也莫名跟著笑起來。兩人原本就年紀相似,相處也像朋友一樣,但沈悅說的好像真的沒錯,說完,真的心里舒服多了。 沈悅又道,“而且……” 卓新瞥目看她。 沈悅低眉笑道,“誰說你六叔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沒像你這么感嘆過呢?興許,他早就找過陶叔了?” “有道理!”卓新茅塞頓開。 兩人都忍不住啟顏。 *** 寶貝們上了去宮中的馬車,沈悅同他們揮手道別。 難得有這么一整日的空閑時間,沈悅同涵生逛了一天集市,夜里,捎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回家中,在苑子里一道賞月。 今日天晴,明月當空,沈悅同涵生兩人坐在苑中的躺椅里一面吃著月餅,一面看著夜空,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娘親還在的時候。 姐弟兩人一道說起小時候的趣事,也相互拆臺,都笑得不行。 再說起舅舅,舅母和梁業(yè)表哥,那個時候在京中一道賞月,覺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給舅舅舅母寫信吧?”沈悅提議。 涵生附和,“還有梁業(yè)表哥?!?/br> 兩人想到就去做,腦袋湊在一處,開始寫信。正廳的大門正好對著夜空,姐弟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要對舅舅舅母說,反正是涵生執(zhí)筆,姐弟兩人都很開心,收到信的舅舅和舅母應當更開心。 輪到第二封給梁業(yè)的信時,沈悅略微遲疑,“表哥去了何處從軍?” 她只知道去年年關前見過表哥一次,后來就說從軍去了,舅舅舅母也提過收到他的信,仿佛近來也沒怎么有消息了。涵生一直在單城,后來梁業(yè)從軍的時候,涵生也在,知道的清楚些,“表哥去了南邊入伍,前一陣還說給舅舅舅母時常寫信,這一陣,應當是南邊洪災,在忙洪災的事,所以消息沒那么勤了?!?/br> 七八月的洪災確實怕人,能救一些人,就多救一些人也是好的。 今日中秋,破例可飲果子酒。 回到苑中,沈悅和涵生各自輕抿一口,“年年有今日。” “處處有團圓?!?/br> 兩人賞著月亮,在苑中躺椅上坐到很晚。 臨睡前,沈悅拿出小冊子,也沾了墨,慢慢落筆,大致是八月十五,中秋,晴,孩子們今日小小鬧了情緒,不肯去宮中赴宴,后來和卓新一起催了所有的寶貝起床。卓新壓力有些大,需要紓解,有空給他寫信。今日中秋,人月兩圓,千里嬋娟。晚安。 讀到冊子這一頁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月中旬。 卓遠上揚的嘴角近乎就沒有落下過。 阿悅還是會每日記下府中孩子的點滴,像早前去剿匪時候一樣,只是邊關每日的戰(zhàn)報多,不好分心,她每月會寫一本冊子,每日一到兩頁,像記事一樣寫給他,陶叔每月會讓人送來。他收到的時候,會在閑暇時看。 九月初,戰(zhàn)事一改七八月的平和,變得焦灼。 他近乎沒有太多時間考慮旁的事情。 今日休戰(zhàn),他窩在被窩里,將沈悅的小冊子從頭開始翻,是她一慣的行文風格,見字如人,好似她在他跟前,言簡意賅給他講著府中發(fā)生的事情,還有孩子們的點滴,這是戰(zhàn)場上最放松的時候,但不能將這種放松保持很久。 冊子來,他會看很久,然后放進隨軍的書冊中。 每日依舊是硝煙戰(zhàn)火,傷病不斷,沖鋒號和集結號輪番想起,收復的失地,再次淪陷的城池,都需要冷靜和堅韌的心態(tài)。 他要保持清醒的判斷,留給身后家人的時間不能太多。 每月沈悅的冊子送來,是他心中最踏實的時候,但不能一直讓這種踏實,影響他對戰(zhàn)局的判斷。 每一個前線的將士,身后都有父母子女。 他理應對他們負責。 從中秋翻到月末,竟然是這么快的事…… 卓遠微怔。 這么就看完了? 他目光微滯,停留在八月最后一天的日期上,想從頭再翻一遍,但最后闔眸,制止了再重頭看一遍的念頭。 熄了燈,屋中只剩屋檐下燈盞的光亮。 他很想她。 想起初見她時那雙眼睛,想起她竟然主動說要給他立軍令狀,想起威德侯府時,她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只露了一雙眼睛驚訝而惶恐得看著他,但是他還是憑著那一雙眼睛認出了她,暴雨如注,他撐傘從威德侯府離開,那是五哥死后,他第一次在暴雨里走得動路。他記得傘柄上刻的悅字,就像一束光,在烏云密布和電閃雷鳴里,莫名驅散迷霧。 事后,他總覺得奇怪,也翻來覆去搗弄著那柄傘。 沒什么特別之處啊。 要說特別,就那傘柄上的那個悅字。 他認得她的字。 那是第一個敢在他面前立軍令狀的姑娘。 夠勁兒啊。 整個京中都挑不出來第二個了。 他一面拿著傘柄,一面忍不住笑。 還跑去扣人家威德侯府的大門,當威德侯府的人是吃素的嗎? 膽兒真肥。 也挺好,膽兒不肥,怎么鎮(zhèn)得住府中的這群小祖宗。 反正,這傘他是不準備還了。 過去許久的事,卓遠不知為何這個時候想起,但想起的時候,嘴角都是笑意。 他的阿悅…… *** 入了九月,京中的氣溫陡降。 到九月中旬的時候,幼兒園中好幾個孩子都生了病,風寒容易傳染,有一個生病的,一個班里就容易有好些生病的。 這里的醫(yī)療條件不比穿越前,任何一個小風寒,都疏忽不得。 沈悅停了五日的課,再加上休沐,就恰好是一個七曜。 來幼兒園的孩子家中都不缺人照顧,一個七曜不會傷筋動骨,倒是孩子們有些舍不得。 陸續(xù)入園的孩子有十六個,再加上原有的八個孩子,二十四個孩子分了兩個班級,分別是滿天星班,大白兔班,暫時沒有啟用跳跳糖班,等日后年紀小的孩子多一些,會將年幼的孩子單獨再分到一個班級里,也就是幼兒園的適應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