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這樣子再露骨沒有了,許流年暗暗奇怪,自己往常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側(cè)頭看程邇?nèi)?,程邇?nèi)徽诳疵献予鳌?/br> 不知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孟子梓的失態(tài),許流年倚了過去,一只手搭上他肩膀,嘟嘟嚷嚷撒嬌。 “思怡送孟子梓的禮物這么難得,我生日快到了,你打算送我什么?” “我一定送你最珍貴,天上人家獨一無二的?!背踢?nèi)恍ΓL長的睫毛不住眨,“把我自己送給你,這個禮物怎么樣?” “不害臊!”眾人一齊笑,許流年忍俊不禁,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出淚來。 青春無憂無慮的顏色重現(xiàn),春的翠綠,夏的艷紅,秋的碧青,冬的鐵灰,飄搖混合,豐富多采。 樓下門鈴響起,酒樓送了預(yù)定的酒菜過來了,人多,薔薇架下的石桌坐不開,孟子梓笑著招呼眾人下樓。 汪綺虹怎么會歪了身體朝石桌撲去的許流年沒看清,錯眼間只見石桌晃了晃,上面剛拆封的禮物朝地面滑去。 “??!”眾人驚叫,孟子梓比誰反應(yīng)都快,一個縱步撲了過去。 像是播放中的電影被設(shè)了慢鏡頭,許流年清楚地看到,孟子梓一雙手越過昂貴的鼻煙壺,穩(wěn)穩(wěn)地抓住那把不怕跌落地面的青銅劍鞘。 “啪啪”連聲脆響,寂靜里格外尖銳,除了被孟子梓抱在懷中的劍鞘,其他東西都落了地。 手表恰墊在腕帶上,毫發(fā)無傷,鋼筆裝在細(xì)長的玻璃罩盒里,還是原來的樣子,破碎的只是鼻煙壺,青瓷碎片散了一地。 陳思怡像挨了一記耳光,臉頰肌rou抽搐,好半晌,蹲下去,默默撿碎片。 每撿一塊,她就攥一下手,地上灑下點點斑斑紅痕,許流年看著,又驚又怕,疼得發(fā)狠哆嗦。 陳思怡為這個被孟子梓忽略的鼻煙壺背后付出了什么,她比誰都清楚。 生日晚宴不歡而散。 程邇?nèi)缓兔献予髯钜?,許流年和他走在最后。 “你何必做的那么決絕!”臨上車前,程邇?nèi)惠p嘆,拍孟子梓肩膀。 “不喜歡就不要給人留下念想,希望經(jīng)過今晚這一出,她能收起沒意義的念頭?!泵献予鲹u頭,眉眼結(jié)了冰的冷硬。 他們在說什么? 難道,今晚這一出是事先計算好的表演?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樣? 上車后,許流年忍不住問道:“怎么回事?” “孟子梓故意弄破那個鼻煙壺的,汪綺虹往前走時,他踩住她的裙擺使得她朝石桌撲?!背踢?nèi)怀谅曊f。 所以,不接鼻煙壺接青銅劍鞘也是故意的?許流年很意外。 難道自己想岔了,孟子梓沒有喜歡自己? 或者,孟子梓意識到失態(tài),怕程邇?nèi)缓妥约浩鹨桑室馀诉@么一箭雙雕的戲碼出來。 看來孟子梓也清楚陳思怡喜歡他。 若是以往,許流年會為陳思怡不平,知道她其實在暗中做著陪酒女郎,心境不同,除了嘆息一聲,無話可說。 “回家做飯?zhí)t了,在外面吃了再回去?”程邇?nèi)粏柕馈?/br> 宴會不歡而散,兩個都空著肚子。 “好啊?!痹S流年沒意見,想了想,說:“到江南會館去吧?!?/br> 那里面裝潢清雅,古色古香,菜品中西合壁,很可口。 踏進(jìn)江南會館,許流年才猛地想起上次在這里遇到濃妝艷抹的陳思怡。 希望不要碰到。 應(yīng)該不會碰到,陳思怡今晚才剛被狠狠傷了心,這時候自是在家中舔傷口,哪會來這種場合。 回廊曲徑通幽,燈光瀲出流麗的沉醉,服務(wù)生所說的荷花廳就在眼前,一側(cè)拱門突然從里拉開走出一個人,是熟人,凱倫公司亞州區(qū)總裁邱彼得。 “hello程?!毖蠊碜雍軣崆榈卮蛘泻?,上前幾步和程邇?nèi)晃鞣蕉Y儀擁抱。 怕他也和自己來個熊抱,許流年急退了一步,這一側(cè)身,恰好看到邱彼得出來的房間里的一切。 那里面有一個中年男人,許流年從媒體上見過,本市商界的一個名流,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倒在名流懷里,另一個獨坐著,看那樣子,陪的是剛出來的邱彼得。 女人低著頭,臉龐在燈光下浮著淡淡的粉色,看不清眉眼,然而,才剛分手不到半個小時,何況陳思怡身上穿的還是參加生日宴的裙子,想認(rèn)不出都難。 “程,許,一起?!鼻癖说脽崆榈匮?。 這一進(jìn)去情形可尷尬了,跟陳思怡假裝不認(rèn)識太勢利,說開來表示認(rèn)識,要好同學(xué)在做陪酒女郎,臉面諸般難看。 “謝謝!我們約了人?!痹S流年在程邇?nèi)徽f話前搶著開口婉拒。 “改天,我請客?!背踢?nèi)晃⒂幸馔?,仍毫不猶豫當(dāng)即附和,頷首致意道別。 ☆、第16章 進(jìn)了荷花廳,許流年怔坐在椅子上出神。 “怎么啦?還在為陳思怡傷心?”程邇?nèi)粏柕?,手臂橫跨將許流年攬進(jìn)懷里:“各人有各人的姻緣,強扭的瓜不甜,別cao那份心了?!?/br> 背后的懷抱溫暖舒適,他們何其幸運,情有獨鐘彼此相愛,又何其不幸,若非愛得切,也沒恨之深。 “那一夜,你為什么要失信呢!”許流年在心中說。 不堪回憶令得手足冰涼,許流年覺得冷,急切地渴望焚燒取暖,身旁就有一個會發(fā)熱的火爐, 許流年仰頭湊了過去,舌頭伸出,一點一點描摹面前透明清艷的眉眼。 “流年,這是公眾場合?!背踢?nèi)患贝ブ姥?,手指緊了緊,想推開許流年,終究沒有,舍不得。 “你不想要嗎?不想我親你嗎?”許流年低哼,露骨地挑逗、似笑非笑發(fā)著嬌嗔,舌尖從程邇?nèi)谎鄄€往下,游戈過鼻翼,來到嘴唇,細(xì)細(xì)勾勒雙唇輪廓。 身側(cè)的檀木圓桌輕顫,桌面翠釉瓶里茉莉花娉婷婀娜,葉脈在動蕩中顏色更深,葉子是翡翠一般的晶瑩綠色,程邇?nèi)谎鄣诐皲蹁醯乃疂?,比露水浸過的茉莉葉子翠色還濃,許流年漸漸不滿足于淺觸即止,她想把程邇?nèi)煌坛?,將眼前春草碧色綠水秋波占有已有。 “哐當(dāng)”一聲花瓶落地,清水伴著茉莉在地面蕩漾。 大理石桌面有些涼,寒浸浸直透肌骨。 熱流在空氣中起伏,火焰蒸騰,寒冷漸漸消散,疾馳亂舞帶來滿足,許流年弓起身體咬住程邇?nèi)活i窩,尖利的獠牙咬出血珠,鮮活的流動的艷紅折射出云霞的璀璨,蔚然成錦。 晚餐到底沒吃成,由程邇?nèi)话敕霭氡е叱鼋蠒^時,許流年腰膝酸軟周身乏力,回家后,暈沉沉睡了個天翻地覆,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被手機鈴聲吵醒。 程邇?nèi)徊辉谏磉?,許流年迷迷糊糊還以為來電話的是他,沒看來電話號碼就接了,帶著沉睡剛醒的沙啞嗓子撒嬌:“人家睡得正香被你吵醒了,有嘛事啊?” “是我,流年?!?/br> 電話那頭清冷的女聲像兜頭一盆水潑下,許流年一下子清醒過來。 是陳思怡。 “有時間嗎?出來一起吃飯。”陳思怡低聲問。 她的開銷想必很大,在外面請客吃一餐飯雖然只要一兩百塊,還是能省則省,許流年說:“好,到你家吧,我想吃你煮的打鹵面?!?/br> 說起來,許流年和陳思怡認(rèn)識緣于她煮得極好吃的打鹵面。 把手工做的扇子賠給孟子梓后,許流年和孟子梓在校園里遇見了會微笑打聲招呼,寒喧一兩句閑話,后來熟悉起來卻是因為陳思怡。 程邇?nèi)怀鰢鴧⒓觤cm數(shù)學(xué)建模競賽,許流年很不習(xí)慣,開始是失眠,漸漸的飯也吃不下,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風(fēng)吹都能飄走,有一天,在校園里偶遇孟子梓時,孟子梓忍不住說了今天天氣很好怎么沒出去玩之外的一句話,問許流年怎么瘦的那么厲害,得知許流年吃不下飯得了厭食癥后,說:“我有位同學(xué)廚藝很好,做得一手很好吃的打鹵面,要不,我讓她做給你吃。” 有些唐突,可那時許流年也正為吃不下飯著急,不假思索就答應(yīng)了。 陳思怡煮的打鹵面真的很好吃,清爽的雞湯,香菇、火腿、蝦米、鮮筍等作料味道鮮美,許流年第一頓就吃光一大碗。 后來陳思怡每天晚上都煮面給她吃,寢室里不讓用電做飯,偷偷摸摸作賊似的,許流年吃得格外香甜,程邇?nèi)换貋頃r,不只沒瘦,比他出國前還胖了兩斤。 陳思怡租住一間單身公寓,標(biāo)準(zhǔn)的蝸居,很小很擠,三十五平方的房子包含廚衛(wèi)廳臥,除了走道,多余的一點空間都沒有。 “我長這么大只煮過給你和孟子梓吃?!睖阱伬锓瓭L,陳思怡的眉眼在濃煙里有些模糊。 “我一直很感謝你?!痹S流年低聲道。 “你和程邇?nèi)磺嗝分耨R長大,程邇?nèi)慌跄闾勰悖阏嫘疫\?!标愃尖Т剑亲?,“我從認(rèn)識孟子梓開始就喜歡他?!?/br> 為了接近孟子梓,陳思怡費盡心思,想了各種接近他的辦法,可孟子梓一直只冷淡以對,后來和孟子梓走得很近些,還是因為許流年愛吃她做的打鹵面。 “他跟我說有個同學(xué)得了厭食癥讓我煮面給你吃試試時,我很開心他倚重我,我煮了兩碗,你吃的很香,他卻不吃?!标愃尖従徴f。 “他不愛吃面吧?”許流年吶吶。 “不,他很愛吃,我學(xué)做打鹵面,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他最愛吃這種面,你不知道吧?他是丁西市人,打鹵面就是丁西市的地方美食?!?/br> 許流年真的不知道,和程邇?nèi)挥嘘P(guān)的,事無巨細(xì)都清楚,別的人在她心中只是一個影子。 “其實,好男人多的是,他不珍惜你,放手也罷。”不是兩情相悅的感情,勉強求得也沒意思,何況孟子梓性情剛毅堅定,百折不彎,不是會被柔情打動的人。 “四年大學(xué)同窗,七年工作時間,半輩子都快耗完了,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回頭?”陳思怡悵然道。 感情的死胡同只能自己走出來,她現(xiàn)在又自甘墜落做陪酒女郎,也許沒陪客人上床,可又有什么差別呢? 許流年無話可說。 陳思怡的手藝比在學(xué)校時更勝一籌,打鹵面很好吃,許流年第一次吃得無滋無味,好不容易吃完,忙站起來告辭。 “陪我坐一會,喝杯酒?!标愃尖挠牡馈?/br> 逼仄的空間,簡陋的家具,半明半寐的燈光,再加上她落漠孤寂的眉眼,許流年心一軟,坐了回去。 過去那五年,痛到極處,許流年就喝酒麻弊自己,酒量不錯,一瓶白酒下肚都清醒著,可這會兒才喝了一小杯,便微有頭眩,身體軟綿綿坐不住。 難道是老白干度數(shù)高? 也不至于差別這么大,難道她做了手腳?許流年有些不敢置信,手里的酒杯握不住,哐當(dāng)一聲跌落地上。 “流年你怎么啦?”陳思怡驚叫,“喝醉了??!?/br> 眼前重影瞳瞳,卻不至于意識全無,一小杯便人事不醒那是大學(xué)那時,許流年閉了眼,軟綿綿朝地上栽去。 “孟子梓,我只是給你搭好橋,路是你自己在走,不要怪我?!标愃尖匝宰哉Z,把許流年拖扶到床上,脫了鞋蓋上被子。 她果然不安好心! 順?biāo)浦?,正好讓孟子梓和程邇?nèi)浑x心離德,斷了程邇?nèi)坏暮笤?/br> 道理清楚明白,心口卻忍不住翻騰,難受得想吐,許流年攥住床單,控制著,不讓自己坐起來大聲責(zé)問。 陳思怡拿了手機發(fā)信息,語音準(zhǔn)確地將信息內(nèi)容說了出來。 “孟子梓,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