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就要走嗎？”高慶陽有些悵然，支著獨腿，拖過床頭一個袋子遞給許流年，“一個朋友開的時裝店，給我拿了幾套女人衣服，親戚里沒有合適穿的，送給你。”

    袋子裝得滿滿當當?shù)?，露出粉嫩的顏色，一眼看起來便知是女孩的衣服?/br>
    他受傷住院，病房里怎么擱了這種東西，許流年只想趕快離開，來不及思量，也不便推辭，笑著道謝后接了。

    晚上洗澡后，程邇?nèi)贿€沒回來，許流年閑著無事，順手拿起袋子把衣服拿了出來試穿。

    都是名牌，款式新料子好，許流年試過一套，照照鏡子，眉頭不自覺蹙起，脫下來再接著試下一套。

    拿回來的袋子里裝的有六套衣服，穿到身上跟量身定制似的再合適沒有。

    最上面是一套運動服，純棉質(zhì)地，淺藍主色，腰間白色相間，舒適休閑，活潑可愛，青春靚麗。

    紅色禮服效果更好，經(jīng)典的設(shè)計，前衣領(lǐng)口小v，后背深v，裙擺在膝蓋以上，魚尾斜擺，恰到好處地凸顯了身材線條，年輕嬌俏，別有一番味道。

    其他幾套也極不錯，程邇?nèi)贿@個購物狂給她買了那么多衣服，竟然未能將這幾套的風采掩蓋下。

    心頭怪怪的，許流年有個錯覺，這些衣服是高慶陽特意為她買的。

    怎么可能呢？自己身份不低，高慶陽便是好色，也不可能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何況高慶陽看著自己的目光不含半分情色意味。

    ☆、第21章

    不舒服的感覺揮之不去，許流年把衣服擱到一邊，拿過手機，準備跟高伯傭打電話打聽一下情況。

    來電鈴聲先一步響了起來，瞥了一眼號碼，許流年的眉頭不自覺皺起。

    是她爸許得福。

    她爸從來都不關(guān)心她，以前父女間的感情還沒有和邵碧青這個繼母親密，聽程邇?nèi)徽f她爸曾經(jīng)那么變態(tài)對自己有非分之想后，許流年心中稀如空氣的親情如煙消散，漠淡之余更添了厭惡。

    按下通話鍵喊了聲“爸”后，許流年就不再說話。

    “給我匯五百萬過來?！痹S得福大刺刺道。

    “我沒錢?！痹S流年冷冷道。

    如果不是念著他是她生身父親，當年她就不攔了，由得邵碧青把他送進大牢。

    狼心狽腸，一身污穢，這樣的詞語形容許得福還寬容溫和了，他根本就是畜牲。

    “喲，翅膀硬了不認爸了?。e以為我不知道，程邇?nèi)话阉胸敭a(chǎn)都贈送給你了，你現(xiàn)在可是g市數(shù)得上名號的富翁，再說了，就算沒贈送給你，你說一聲，哪怕要天上的星星，程邇?nèi)灰矔槟阏聛?，區(qū)區(qū)五百萬算什么?！痹S得福陰陽怪氣說。

    他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過，只知道一半，她現(xiàn)在還拿不到程邇?nèi)坏呢敭a(chǎn)，許流年冷笑，不想廢話，果斷地摁了掛斷鍵并拉黑。

    將錢當紙燒了都不會給她爸拿一分一毛。

    把手機拋到一邊，許流年沒了算計一切的心思，悶悶地調(diào)低空調(diào)溫度，把自己埋進棉被堆里。

    柔軟的堪比貂毛的蠶絲被，順滑如水的貢緞床單和枕頭套，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男性的味道，屬于程邇?nèi)坏年杽倸庀?，許流年扭了扭身體，在心中沉沉嘆了口氣。

    程邇?nèi)幌挛缱吆筮€沒給她來過電話，想必，這時還在程家大宅里和邵碧青程振海較著勁。

    程邇?nèi)灰褟某陶鰜砹?，只是，和母親吵了近一天，心情郁悶得無以復加，因而沒回家。

    他不想帶著不豫臉色面對許流年。

    以往有心事時都約孟子梓喝酒，眼下，卻不怎么方便。

    許流年醉酒那晚，他約上孟子梓，本來想跟孟子梓交底，哪怕孟子梓喜歡許流年，他亦仍當孟子梓是兄弟，誰知孟子梓見了面就告訴他，已決定和陳思怡結(jié)婚。

    “年紀大了總是得結(jié)婚的，陳思怡不錯?！泵献予髡f得平靜，波瀾不興，他卻聽得五內(nèi)如焚。

    因為和他的交情，或是因為對流年的深愛，無論哪一個原因逼得孟子梓做出這個決定，都是他不能承受之痛。

    沒有開車，雙手插在褲兜里，程邇?nèi)宦o目的閑逛，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

    “程先生，真的是你?！北澈髠鱽眢@喜的喊聲，程邇?nèi)换仡^看，微笑著點了點頭。

    是他那晚迷糊中開車撞上的名于曉南的女孩。

    于曉南就是于嬸的女兒。

    “你結(jié)婚了？”看到于曉南手里牽著個四五歲大的男孩，程邇?nèi)挥行@奇，低頭看孩子，忍不住蹲了下去輕捏小孩粉嫩嫩的臉頰，“好可愛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峻峻?！痹S峻繃著小臉，嚴肅而認真地看了看程邇?nèi)?，說：“我也覺得你好可愛?！?/br>
    二十幾歲的大男人被說可愛，程邇?nèi)蝗炭〔唤笮?，把許峻抱了起來，托顛了幾下抱在懷里，笑問道：“叔叔和你比，誰更可愛？”

    這個問題好難回答??！許峻小臉糾結(jié)成一團，皺著眉頭想了許久，奶聲奶氣說：“都可愛，叔叔是大可愛，峻峻是小可愛?！?/br>
    大可愛和小可愛，回答圓滑周到，刀切豆腐兩面光，程邇?nèi)辉俅问Α?/br>
    壓了一天的陰郁因孩子童稚活潑的言語消散，程邇?nèi)槐еS峻沒有松手，笑問于曉南，“你住哪？還逛街嗎？不逛街我送你和峻峻回去?！?/br>
    “不逛了，我就住前面北園小區(qū)。”于曉南聲音都抖了，臉頰通紅。

    夜色暗沉，程邇?nèi)粵]注意到，顛了一下，把許峻抱得更牢。

    “叔叔，你好高?！痹S峻看看地面，看看程邇?nèi)?，滿眼欽慕。

    “你長大了也會像叔叔這么高?！背踢?nèi)恍Φ馈?/br>
    “你的力氣也很大，mama每次抱我沒一會兒就得換一只手臂，喘著氣說我好重?！痹S峻第一次接觸男性長輩，什么都覺得稀奇。

    “男人比女人力氣大，這是正?，F(xiàn)象?！背踢?nèi)粯O有耐心地解釋，空著的一只手捏許峻粉嫩嫩的臉蛋，看向于曉南，嘆息道：“真羨慕你有個這么可愛機靈的兒子?！?/br>
    峻峻不是自己的兒子，于曉南張了張嘴又合上。

    神差鬼使的，她忽然不想說實話了。

    她記得，第一次見面，程邇?nèi)幻奸g深重的川字紋，憂郁和苦惱無遮無蔽。

    剛才，在看見許峻之前，他的背影落寞蕭索，蒼涼悲凄，而看到許峻后，和許峻說話的這會兒，他恍若年輕了幾歲，笑容看起來那么柔軟，那么快樂，整個面龐的線條都柔和起來，雙眸也不再是深不可測的沉潭，變得清澈而明亮。

    那晚，程邇?nèi)幌ё秩缃穑渚?，今晚，卻那么平易近人，那么慈愛，那么多話兒說，一切變化皆因峻峻。

    北園小區(qū)很快到了，程邇?nèi)话言S峻放到地上，笑著揮手和于曉南許峻說再見。

    于曉南激動得耳朵都紅了，快活得靈魂出竅，說不出話，一只手揮個不停。

    “阿姨，叔叔已經(jīng)看不到了。”許峻好奇地看她，扯她裙子。

    阿姨！不！她不要當阿姨，她要當峻峻的mama。

    “峻峻，以后喊阿姨做mama行不行？我天天帶你出來玩，給你買好吃的好玩的?！?/br>
    “不行，mama是mama，阿姨是阿姨?！痹S峻抿緊唇，堅決搖頭，任于曉南磨破嘴皮子威逼利誘不答應(yīng)。

    “一個未婚小丫頭讓峻峻喊你mama，羞不羞？再說了，峻峻喊你mama，你以后還怎么嫁人?！庇趮鹂磁畠簬Я嗽S峻出去逛了一圈回來就發(fā)神經(jīng)，看不過眼。

    “說不定峻峻喊我mama是我兒子了，我就很快嫁出去呢?！庇跁阅蟽裳鄯殴?，幻想起和程邇?nèi)灰黄饚еS峻玩耍的畫面。

    “中邪了?。　庇趮饟u頭，牽了許峻進浴室洗澡，不再理發(fā)花癡的女兒。

    ☆、第22章

    許流年迷迷糊糊中剛?cè)胨?，忽然有重物沉沉壓下?/br>
    房間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許流年下意識掙扎捶打，又極快地停了下來。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觸覺，是程邇?nèi)换貋砹恕?/br>
    未及說話撒嬌發(fā)火，程邇?nèi)坏氖趾莺莸毓醋∷牟弊?，嘴唇焦渴地吻了下來，像沙漠中行走的瀕死的碰一綠洲，失控瘋狂。

    重逢后飽食終日，有好些天沒有這樣了，許流年恍恍惚惚覺得，他過于興奮了，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又似是極度壓抑后迫切地需要爆發(fā)，手指深深地掐進她頸部肌rou里，沒有尖利的指甲，可那處沒什么rou，骨頭都被扎痛了。

    這一夜程邇?nèi)坏捏w力格外好，翻來覆去不見疲累，全然黑暗的環(huán)境讓許流年有種溺水的錯覺，額頭身上全是汗水，分不清哪些是程邇?nèi)坏倪€是她的，沉暗里她甚至感覺到汗水在皮膚上滾動，還有身體的熱力蒸發(fā)出來的水汽。

    很久很久以后，許流年覺得自己被整得窒息過去時，程邇?nèi)唤K于魘足地打住。

    “你今晚吃牛鞭了！”許流年啞著嗓子罵。

    程邇?nèi)粵]回答她的問題，用力抱住她，力度大得許流年有瞬間覺得自己的胸骨被他勒斷了。

    “流年，我想要個孩子，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靜寂里他的心跳如鼓，極是清晰。

    他惶恐不安，想用孩子加強他們之間的親密關(guān)系，也許，他認為，有了孩子了，自己就不會離開他了。

    許流年莫名酸脹起來，為著不能明言的苦楚。

    “如果我不能給你生孩子，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壓下心頭的悲哀，許流年嘻笑道。

    “哪有不能的道理，你在質(zhì)疑我的能力嗎？”程邇?nèi)灰残α?，松開許流年，啪一下按亮床頭燈，站了起來，就在床上扭動，活力十足展現(xiàn)他的雄健體魄。

    筆直修長的一雙腿，肌rou勻稱，線條流暢，獵豹迅猛的飛揚肆虐的力量感，許流年一雙眼被牢牢吸住，不能轉(zhuǎn)動分毫。

    這個男人是如此英俊迷人，拋開他的身份地位，他對她的癡情，單是外表和氣勢也足以讓她在以后的歲月里，無法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

    沒有像以往那樣事后一夜好眠，這晚許流年一直做著噩夢，夢里又回到從山坳里那個老男人家中逃出來的日子，田地黑黢黢的，山林也黑黢黢的，沒有盡頭的暗黑，她貓著腰，小心翼翼，未敢發(fā)出一點聲響。

    不停地爬啊爬，腳底膝蓋磨破了皮，一雙手都是血，卻始終爬不出山林，看不見一點光明。

    醒來后已日上三竿，程邇?nèi)蝗ド习嗔?，餐桌上隔水燉鍋通著電保溫，程邇?nèi)恢罅嗽绮筒烹x開的。

    打開鍋蓋來，牛乳似的魚湯香味四溢，許流年端起一旁的蓋盎，將程邇?nèi)磺泻玫氖[花撒下，看著翠綠在濃湯中一起一伏，微微失神。

    不想在屋里呆著，也不想到程氏上那無所事事的班，吃過飯，許流年拿起背包出門。

    德百商廈大樓led閃爍，各種各樣的促銷廣告一條又一條，許流年看了看，信步往里走，剛進大門，程邇?nèi)坏碾娫挻蛄诉M來。

    “怎么那么早起床？沒在家里嗎？噪音那么大。”

    還早！他都處理多少公務(wù)了，許流年失笑，搖了搖頭，說：“在德百，好多買一贈一的優(yōu)惠活動，我想看看，給你買一打內(nèi)褲回去?！?/br>
    “好啊！晚上我一條一條試穿給你看?！背踢?nèi)坏偷托?，對著聽筒用力地啵了一聲，曖昧莫名?/br>
    恍若有實質(zhì)接觸般，許流年有點透不過氣來，難以抗拒的愉悅從心底升起來，她覺得熱，意亂情迷，呼吸急促。

    一定是大廈里頭空氣不好，許流年慌亂地掛了電話，轉(zhuǎn)身往大廈門外走。

    神魂顛倒也沒看路，幾乎和迎面進來的一個人撞到一塊去。

    “對不起?！痹S流年急忙道歉，下意識就抬頭看去。

    面前是一個年輕男人，長得不錯，可不知為什么，許流年覺得那雙眼睛特別賊，像游移不定的濕滑的毒蛇，粘粘的讓人極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