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峻峻這幾日身體有些不舒服,吃飯很少,于嬸開始以為是于曉南買了太多零食使得峻峻胃口不好,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本來打算帶他看醫(yī)生,可峻峻不樂意,怕打針,便一直拖著,昨晚峻峻突然發(fā)起高燒,于嬸打許流年電話沒人接,先送醫(yī)院了,剛剛拿到化驗報告,醫(yī)生說,很可能是骨髓炎,還要再做進一步的檢查。 “你們怎么做家長的,都這個時候了才送醫(yī)院……”醫(yī)生一陣斥責(zé),轉(zhuǎn)頭間看到許流年的樣子,又霎地頓住。 女人身上的大衣沾滿泥土和野草,身體微弱地不易覺察地輕顫,大眼睛漾著一層霧氣似的水光,臉色慘白,虛弱得隨時要倒下去了。 “不是什么大病,用藥制不住時也能骨髓移植,不用擔(dān)心。”斥責(zé)變成安慰,醫(yī)生用輕松的語調(diào)道。 “謝謝醫(yī)生!”許流年低聲道。 這女人長得漂亮,聲音也好聽,皮膚真好,低頭間,雪白的一截脖頸像牛奶凝成的冰激凌,流淌著水汪汪的誘惑,勾得人很想咬一口。 送孩子來的是保姆,也沒男人陪著女人一起來,這孩子難道是私生子?醫(yī)生瞄了一眼病床上的許峻,將疑惑壓下,問了幾句別的話便走了。 知識分子的涵養(yǎng)總是好些,可探究雖然一閃而過,也深深地扎了許流年一刀。 報復(fù)后的內(nèi)疚在這瞬間忽然就消逝了。 邵碧青害得自己在各色人的八卦目光中生活,程邇?nèi)坏氖旁斐扇缃竦木置?,他們咎由自取?/br> 給兒子換了高級病房,讓于嫂去商場隨意幫自己買了幾套衣服,洗澡換衣服,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后,喂兒子吃飯,講故事給兒子聽,許流年嘗到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松散滋味。 外面是否血雨腥風(fēng)都跟她無關(guān)了,程邇?nèi)贿@個名字已是過去式,從此她的生活重心就是兒子,等兒子病好了,帶著兒子離開g市,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 懶洋洋過了幾日,直到許峻的檢驗報告出來,夢醒了。 骨髓炎,最好的治療方案是骨髓移植。 許流年本人的和兒子的配型不對。 “找孩子的父親來吧,這種情況,做父親的有責(zé)任?!贬t(yī)生道。 孩子的父親?她不知是誰。 忍著厭憎憤恨,許流年給邵碧青打電話。 “我兒子骨髓炎,需要找父親骨髓配型,那天晚上綁走我的人是誰,請告訴我?!?/br> “你說什么?”邵碧青在電話那頭愣了愣,重復(fù)著,說了一遍許流年說的話,而后,尖聲喊道:“流年,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要見你?!?/br> “我不想見你?!痹S流年冷冷道:“告訴我,綁走我的都是誰,我要找出我兒子的父親,我保證,絕不會報警。” “我要見你,流年,這其中有什么誤會,我從來沒讓人綁架過你,從來沒有?!鄙郾糖嗨宦暫?。 咚一聲巨響震破耳膜,邵碧青的聲音驀地消失,手機里只剩下嘟嘟斷線了的聲音。 ☆、第33章 手機里先是一陣磨擦聲,接著便是斷線的嘟嘟聲。 看來,只能報警了。 許流年緊咬牙關(guān)。 從山坳里逃出來后,她沒有報警,社會輿論對于一個遭遇不幸的女人會造成什么影響她清楚。 多少被強jian的女人忍氣吞聲不敢報警,就是怕在報警后遭遇二次傷害。 看怪胎一樣的目光,看似同情實則幸災(zāi)樂禍的指指點點,有的人甚至?xí)f是女人不檢點才造成悲劇的。 不幸暴露后,受到的傷害將成倍增加。 堵不住別人的嘴,捂不了那么多探究的眼神,只能將一切強硬地吞下。 讓于嬸陪著兒子,許流年出了醫(yī)院。 呆在室內(nèi)許多天,猛一下到了陽光下,眼睛有些刺痛,許流年閉眼瞇了一會兒讓自己適應(yīng),稍停才睜開,沒有急著打車,先到醫(yī)院大門一側(cè)報亭買雜志報紙。 財經(jīng)雜志很平靜,許流年皺眉,又看本市的日報,慣有的調(diào)子彈著,沒有什么突發(fā)新聞。 程氏出事,起碼應(yīng)該占據(jù)幾天的報紙頭條才是,怎么會這么平靜?難道程氏沒有破產(chǎn)?程邇?nèi)粵]有被刑拘坐牢? 許流年掏出手機飛快地上網(wǎng)搜索。 沒有跟程氏有關(guān)的新聞,她把程氏的機密發(fā)布到網(wǎng)上去,卻一個浪花沒有。 怎么可能? 許流年又查找自己發(fā)上去的程氏的機密,卻沒有搜到。 深秋時節(jié),花壇里綠葉萎頓,菊花疏疏落落不見嬌艷顏色,許流年死死攥住手,慢慢傾身,摘起一朵菊花,狠狠地揉爛扔了出去。 那些意亂情迷原來全是假的,他知道她的打算,張好網(wǎng)等著她往下跳,那些分明清楚地讓她看到的悲涼,都是在做戲。 自己把資料發(fā)布上去,他馬上攔截下了。 一擊不中報仇不成,往后也沒指望了。 天陰了,秋雨綿綿落下,粘在臉頰上,涼涼的。 許流年透過雨幕,看到小丑一樣唱著獨角戲的自己。 人終究會變的,她過于自信程邇?nèi)粚λ母星?,落敗很正常,只是美夢醒得太快了?/br> 還報仇嗎?怎么報仇? 當(dāng)然要報仇,不能私下報仇,那就把一切公開到臺面上,用自己的面子和命運賭一把,許流年深吸了口氣,抬步往派出所走去。 莊嚴的大樓就在眼前,許流年被攔住了。 黑色西服,彪悍的體格,大墨鏡遮住眼鏡,豪門保鏢的裝扮。 “老爺子想跟你談?wù)?,跟我來?!?/br> 老爺子?哪個老爺子? 沒有疑惑多久,許流年看到勞斯萊斯降下的車窗里露出的臉。 鬢如霜華,鷹鶩一樣尖銳的眼睛,是高伯傭的爺爺。 “你應(yīng)該叫我爺爺,你是我孫女……”高老爺子甩出重磅炸彈。 “怎么可能?”許流年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扶著車門的手猛一下收緊。 “你四歲時第一次輸血,許得福血型不符,我和慶陽才知道,當(dāng)年你母親懷著你離開的。” 許流年的母親是高家資助的一個孤女,高慶陽帶她回家見家長表示想跟她結(jié)婚,高母嫌她出身卑微不能給家族帶來幫助,許流年的母親心高氣傲,一語不發(fā)離開,轉(zhuǎn)頭就嫁給許得福。 所以,高慶陽才會說那些聽起來顛三倒四的話,才會關(guān)切溺愛地望著自己。 難怪許得福對自己一直漠不關(guān)心,原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女兒。 “五年前,你生孩子難產(chǎn),大出血,醫(yī)院找相同血型的人給你輸血,我和慶陽給你輸?shù)难?,這幾年,我一直命人關(guān)注著你?!备呃蠣斪咏又?。 “你找我想說什么?”許流年淡淡道。 四歲時便知道自己是高家的孩子卻不相認,這會兒露面,不會只是敘親情那么簡單。 “放過程邇?nèi)?,跟他和好結(jié)婚,一起挑起高氏?!备呃蠣斪映谅暤?。 “你支持高慶陽和嚴楚歆離婚,是因為,要讓我認祖歸宗?”許流年恍然大悟。 “不錯,慶明和伯傭資質(zhì)平庸,慶陽更不用說,高家后繼無人,我百年后,高氏必將為其他企業(yè)吞并,那是我并不想看到的局面,但是我又不想把高氏交給外姓人管理,程邇?nèi)皇歉呒业膶O女婿,只要你們的兒子有一個姓高,以后接管高氏,高氏就不算落到異姓人手里?!?/br> 原來如此,讓高伯傭進董事局,打壓扶持把他和高慶明弄成平衡局面,是為了有時間觀察程邇?nèi)弧?/br> 程邇?nèi)挥门c凱倫公司的合作為餌和高氏合作,高老爺子求子不得,所以不反對。 “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程邇?nèi)恍臋C深沉,表面上對我很好,實際上外面有個私生子?!痹S流年笑道。 “絕對不可能,我派人調(diào)查過他從小到大每個時間段的事,他的身邊除了你,從沒有別的女人出現(xiàn),對我孫女癡情是我選他做接班人的前提條件?!备呃蠣斪訑嗳坏?。 “我做過鑒定……”許流年澀澀道。 高老爺子知道那么多,也沒必要瞞著,許流年將自己通過高伯傭從嚴楚歆那里拿到孩子頭發(fā)的事說了。 “等等,你說慢點……”高老爺子一直半闔著臉靠在椅背上的,突地坐直身體。 三言兩語的事,有什么可說的。許流年重復(fù)說了一遍,又道:“你看,他有他的私生子,我有我的孩子,我們就算結(jié)婚也不會幸福,當(dāng)然,他更加不可能忠心于高家?!?/br> “我本來也以為,你那個兒子跟程邇?nèi)粺o關(guān),看來我錯了。”高老爺子低喃。 他在說什么?許流年不解,繼而,呆住了。 “你為什么從來沒想過,你做鑒定的那個孩子就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就是程邇?nèi)坏膬鹤??!备呃蠣斪幽柯毒猓癫赊绒瓤丛S流年。 “我……我們在一起時一直有避孕,而且那么多年從來沒懷上過?!痹S流年臊著臉頰飛紅。 “避孕又不是百分百安全?!备呃蠣斪庸笮Γ嫘牡妙~頭皺紋都散開了。 如果峻峻真是程邇?nèi)坏膬鹤?!那么,自己在車站暈迷后并沒有被男人……壓在心頭的陰霾忽然間消散了,許流年迫不及待地想證實高老爺子的猜想。 “你媽跟蹤過那個孩子,有沒有拍照片?問一問,把照片發(fā)到我手機上來?!痹S流年飛快地給高伯傭打電話。 做鑒定需要好多天,她等不及。 嚴楚歆手機里就有照片,幾分鐘后,許流年收到高伯傭轉(zhuǎn)發(fā)過來的峻峻的照片。 峻峻真的是程邇?nèi)坏膬鹤樱?/br> 許流年捂住臉,失聲痛哭。 這些年,曾被陌生的骯臟垢男人污辱,而且生下一個孩子的事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尖上,突然間,這根刺突然間拔掉了,行走在暗無天日里的日子結(jié)束了,眼光陽光明媚,春暖花開。 淚水傾泄而出,眼前漸漸模糊一片。 “給程邇?nèi)淮騻€電話,夫妻沒有隔夜仇,讓他不要再沖動,我把你發(fā)到網(wǎng)上的資料刪掉了,他非得想再次發(fā)送,想把自己弄垮,挺精明的一個人,遇到跟你有關(guān)的事就成傻子了?!备呃蠣斪哟葠鄣呐呐脑S流年肩膀。 刪掉資料的高老爺子,程邇?nèi)徽娴闹浪乃鏊鶠?,可是他卻選擇跳進火坑,許流年怔呆呆看著高老爺子說不出話。 “他真的很愛你,連我老頭子都忌妒?!备呃蠣斪訕泛呛堑?。 他才不忌妒呢,他樂死了,程邇?nèi)粚λ胶?,對高氏的忠誠度便越高,這個接班人可真讓他滿意得不得了。 許流年拿出手機,遲遲未能拔出熟悉的號碼。 有電話打了進來,是邵碧青的手機號。 “流年,我是程振海?!?/br> 碧青突發(fā)腦溢血,在急救室搶救。 “她摔倒后,抓著我的手,讓我告訴你,她從來沒害過你。”程振海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