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你們怎么這么不相信人啊。——算了,換我估計也跟你們一樣,聽著就是想逃啊?!鼻Щㄗ匝宰哉Z道,還嘆了一口氣,把席丘逗樂了。 “行了,等送走了客人,我就跟主人說說,讓他準(zhǔn)你上去放放風(fēng)再下來?!彼喈?dāng)大方地說道。 “真的啊?”千花喜出望外:“你說的,可別反悔哦!”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真得走了,不能耽擱了。”他說完,匆匆轉(zhuǎn)身離開。 千花原本并沒有打算這么早逃走。盡管他們并沒有對上一回香離奇熄滅的事情表現(xiàn)出在意,她仍然覺得再過幾日再試會更保險些。 可是她很難再遇到這樣好的機(jī)會了吧?貴客那邊要加派人手,意味著一定有其他地方的人被挪走。雖說只要蠱王醒著,她就不擔(dān)心自己逃脫不了,可少一些人看著她,總歸要更保險些。 跟席丘胡扯那么多,也不過想繼續(xù)忽悠他,讓他別疑心她想逃走。 換香人未來時,千花一直在猶豫;然而當(dāng)換香人離開后,她便不由自主地走到牢門前,拔下頭上的簪子,開起鎖來。 鎖被捂在長裙里,“咔噠”聲被遮蓋,誰也聽不到。千花推開牢門,像上回一樣滅了香,爾后閃回牢里,靜待蠱王醒來。 她閉上眼睛,默默地數(shù)著數(shù),悉耳傾聽周圍的動靜。 地面上漸漸傳來了聲響。腳步聲從輕微無音到捶鼓一般重響,間或傳來守衛(wèi)交談的話音;不多時,宴客的笙歌也傳過來了,聽得不甚分明,但顯然正值熱鬧之時。 “每天都這樣守著,真是乏了。張賈那小子不講義氣,怕我們同他搶,偷偷獨個兒賄賂了管事,將他調(diào)去宴廳守著,只怕現(xiàn)下正大飽眼福呢!” “唉,現(xiàn)在說這個還有什么意思呢,下回記著了,搶到他前面去,也氣他一回?!?/br> “說說而已,我哪有那個閑錢,再說了,這樣的貴客一年也難得來幾回。” …… 千花聽在耳里,便知席丘沒有騙她。 她站起身,拉開了牢門。 “別看哥現(xiàn)在只是個小小守衛(wèi),想當(dāng)年,哥可是老家鄉(xiāng)里一霸!誰見了哥不打個招呼,就是我們那兒最有錢的李員外,見誰都像人家欠了他幾萬錢,一見到哥就老鼠見了貓似的,蔫了?!?/br> “你就吹吧,有那么厲害,你能到現(xiàn)在都是個守衛(wèi)?” “這人運氣不好,有什么辦法。我跟你說,我就是缺個露臉的機(jī)會,要是哪天……” 守衛(wèi)聊天的聲音戛然而止,昏暗的燈下,兩條人影軟軟地向地上倒下去。千花一手一個,將他們拽到后面的樹叢里;不一會兒,從樹叢里鉆出來一個個子稍矮的守衛(wèi),一邊走一邊往懷里揣著什么東西。 這些人真是臭死了,千花苦著臉想——蠱王醒了,嗅覺靈得不行,這些人要是再臭些,她的鼻子只怕就要陣亡了。 守衛(wèi)巡視的路線她記得很熟了。上回聽了許久,她心里早已將他們要走的方向畫得一清二楚,連步數(shù)也牢牢記得。好些日子沒上過地面,清新的空氣一股腦撲過來,她鼻子里涼颼颼的。地牢里再干凈也有股潮濕的霉味兒,時常令她疑心自己身上要長苔蘚了。 幸運的是今夜月朗星稀,她抬頭觀察了一陣,大致知道了自己眼下是個什么方位。這里是一處占了很大一片地的莊子,四圍的山影高大而清晰,看來他們將她運到了遠(yuǎn)離那個鎮(zhèn)子的地方,鎮(zhèn)子附近可看不到這么高的山。 現(xiàn)在問題是她不知道莊子有多大,從哪條路逃出去比較容易。千花蹲在路邊,等巡視的守衛(wèi)走回來,悄悄地跟在了他們身后。 巡視大抵是有一個范圍的,其邊界可能是另一塊巡視區(qū)域,也可能是整個莊子的圍墻。 千花傾向于前者。 若是莊子劃成了好幾塊,她只要一塊一塊地橫穿,總能走出去。 巡視的守衛(wèi)在路中央走著,她在后邊的樹叢里時而行走時而爬行,像貓一樣輕巧安靜。 終于,他們折返了。 千花蹲在陰影里,見前方燈光黯淡,卻有許多人一動不動地圍繞在周圍,不由得咒罵了幾句。 看守她需要這么多人嗎?難怪門口只有兩個人,這是想讓她掉以輕心吶! 席丘個坑爹貨!不是說人手不夠?人手不夠都不肯從她這兒抽些人走,防她防得可真嚴(yán)實。 不過她來了這么些天,一直都沒試圖逃脫過,也沒有人來救她,有些人的弦還緊繃著,可一定會有一些人弦已經(jīng)開始松了。 她摸了摸懷里的東西。 繞了一大圈,總算讓她找到一個守衛(wèi)懈怠的角落。這里比較偏僻,人也安排得少,不到十個守衛(wèi)。有兩個在打盹,有四五個在聚眾吹牛,有一個站得筆直,還有一個在東張西望。 千花慢慢地靠近他們,將懷里的東西掏出來——是一個酒囊,從先前的守衛(wèi)身上搜出來的,沒想到正好能用上。 她拔出塞子,將酒倒了小半在草地上,然后迅速地藏了起來。 酒香四溢,頓時就將幾個消極怠工的守衛(wèi)引了過來。光聞得到酒香卻找不到酒,幾個人很快地聚集到了一起。 千花在自己腳下又倒了一些酒,那些人便都往她藏身的地方走過來了。 她藏在隱蔽處,來一個敲暈一個;后面的人不知前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都鉆過來瞧,一下子全著了道。最后邊的那個覺出不對了,轉(zhuǎn)身想跑,被千花拽回去狠狠打暈了。 站得筆直的那個和東張西望的那個沒過來,于是千花就走了過去,默默地收拾了前者,然后拔了后者的劍比在他脖子上。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是不老實交代,我就殺了你!”她惡狠狠地威脅道。 “大人……”徐子振派來的人垂下頭去,不再說話。 這是又沒找到人的意思了。狐之琬面色未變,淡淡問:“還有人沒回來么?” 那人搖了搖頭:“派出去探查的人都回來了。他們不僅沒有找到人,也打聽到那些地方近日并無異常動靜,依在下看來,興許是提供消息的人撒了謊?!?/br> “我知道了,下去吧?!焙]了揮手。 “阿兄,她會不會不是被那個什么席丘抓走了,而是自己跑遠(yuǎn)了?”狐之琰忍不住問了句:“否則怎么會全無消息?這才幾日的時間而已?!?/br> “即便不是被席丘捉住了,也得席丘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人不在他那里?!焙哪樕幊料聛恚骸暗缛舨皇潜凰阶×耍伪囟阒?,不呆在平日里他常在的地方?”他轉(zhuǎn)向狐之琰:“你去問問那個女人,席丘平日里同誰來往最多,去查查那人名下有無可藏人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到啦,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合家美滿~! 么么噠! 卡文了,不然千花跟狐之琬也該相聚了,唉…… ☆、惡戰(zhàn) 她逮到的是個怕死的家伙,千花不過割破了他一點皮,他就嚇得立即尿了褲子;千花嫌惡地將他綁了起來。 今晚整個莊子的守衛(wèi)都集中在她這里和宴客廳,其余地方人手不是那么足夠,那人把莊子里守衛(wèi)最少的地方全告訴了千花,也指了方位。 “把嘴張開。”千花將路線記下后,命令他道。 那人立即把嘴巴閉得死死的,眼里盡是哀求。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要往他嘴里塞奇怪的東西。 “不張開嘴巴,那我就只好——”她將刀挪到他腹部以下:“聽說要是人死的時候這塊東西要是不在身邊,地府都不肯收,只好做個沒著落的孤魂野鬼,家里人燒紙錢也收不到。你可想好了,這種臟東西我割下來就會隨手扔掉,興許會拿去喂狗?!?/br> “女俠,求求您饒了我吧!”那人帶著哭腔求饒:“我只是個小小的守衛(wèi),并沒有得罪您吶……” 千花趁機(jī)將手里的東西扔進(jìn)他嘴里,手肘一抬,擊中他下頜,令他不由自主地將那玩意咽了下去。 “抱歉,我不敢輕易相信這里的任何一個人?!彼Φ溃骸胺讲拍阊氏氯サ氖且幻抖緗藥,十二個時辰后若是拿不到解藥,就會穿腸而死。如果我順利逃出去了,我會將解藥埋在山莊外頭,并且會留下記號;若是你騙了我,我逃不出去,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順便告訴你,解藥我現(xiàn)在沒有,得出去后再配制,所以你也別指望我被抓起來后能從我身上搜出解藥來?!?/br> “女俠,女俠等等!我……我剛才忘記了最保險的那條路!”守衛(wèi)驚慌地大喊:“請聽我說!” 這回他不敢再有所保留,乖乖地照實說了。 “這才乖嘛。你說你一早這么老實多好?我就不用劃那一刀了。”千花滿意地點點頭,從地上那人身上割下一塊衣襟,揉了揉準(zhǔn)備塞進(jìn)守衛(wèi)嘴里。 “女俠、女俠……您還沒說,您出去以后會在埋解藥的地方做什么記號!”守衛(wèi)緊張極了,生怕她忘了:“還有您打算埋在什么方位,多長距離?這莊子可大得很,外頭也荒僻,您要是隨便埋了,不好找哇!” “這樣啊……”千花想了想:“你說西邊最容易逃走,那我就埋在西邊,離山莊大約一里之地,我會在上面放一只劃破了的空酒囊,這個好找吧?” “多謝女……唔唔……”他還沒道完謝,千花就堵上了他的嘴。 雖說是以毒|藥逼出來的話,千花仍不是很放心——被騙得多了,疑慮也更多些——事實證明那個守衛(wèi)沒有撒謊,她一路走來幾乎如入無人之地。 山莊的院墻近在咫尺。附近只有不多的兩三個侍衛(wèi),她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們,躲過巡邏隊,翻出墻外。 逃出來了!千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外面的空氣似乎都要好聞許多。 外面停著一輛馬車,千花打暈了看守的人,解了一匹馬下來,趁著夜色逃走了。 無論如何,先離開大夏再說。 她跑了很久,久到以為自己跑得很遠(yuǎn)了才停下來歇口氣,然而一抬頭,卻赫然望見了那座山莊的外墻。 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可能!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缺了匹馬的馬車停在原處,地上躺著被她打暈的看守,她確確實實繞了一大圈回到了原地。 “孟氏千花,歡迎你回來?!本o閉的大門突然打開,從門里傳出一道她熟悉的聲音。 千花瞪大了眼睛看過去,那張臉緩緩從陰影之中顯露出來,形成一個完整的輪廓——那是這幾日以來,她不能更熟悉的一張臉。 席丘! 千花退了幾步,然而下一刻卻驚恐地回頭看了看——在她身后不知何時冒出來許多人,密密麻麻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席丘身后也涌出很多人,很多很多,同她身后的人一道圍成一個圈。有多少呢?幾十個?遠(yuǎn)遠(yuǎn)不止,興許有幾百個甚至更多吧。她在夜里也能看得十分清楚,心底一股寒氣直往上涌。 這么快被發(fā)現(xiàn)她不意外,她只意外山莊外竟然另有玄機(jī),令她無法輕易逃脫。 席丘站在人群后,臉上還帶著笑意:“意外嗎?費了那么大的力氣好不容逃了,卻自己又送上門來?!?/br> “卑鄙無恥!”千花罵道。 “對你這樣滑頭的人,自然只能卑鄙無恥,否則豈不是要被你騙過去?”席丘一點兒也沒生氣:“乖乖地束手就擒,我還能讓你余下的日子過得有尊嚴(yán)些。” “怎么,你覺得我逃不掉了?”千花心里并不怕。蠱王醒著,任他再多人,她也不怕。事情已經(jīng)到這個份上了,真要跟他回去,只怕直到死也不會再有清醒的時候。 同是失去意識,她寧可是蠱王在這里,也比被他們囚禁至死要好。 “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席丘冷笑道。這時的他全然不是平日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眼里全是陰狠,千花這才意識到自己平日里只怕一直被他蒙騙著。 “不試試怎么知道?”千花拔出腰間的劍,突地一個旋身,劍刃映著月光劃出一道光圈,只聽“嘭咚”連續(xù)幾聲悶響,她身后便倒下數(shù)人。她盯著席丘道:“沒有被你們那卑鄙齷蹉的手段壓制著的時候,我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席丘卻突然大笑起來。 “好!好!”他滿面喜色:“我就知道你沒說實話。蠱王現(xiàn)在正醒著,你才有這般身手,也就是說即便擁有蠱王的全部力量,未必會失去自己的意識。哈哈哈哈,不枉我費了這么多心思,耐心地等了這么久!” “什么意思?”千花為他意外透露的訊息而驚愕:“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今晚的一切都是你設(shè)的局罷?” “似乎蠱王醒著時,你也會變得更聰明些?!毕鹗掌鹦β暎靡獾赝Щǎ骸皼]錯,今晚的一切都是我設(shè)的局。沒有什么貴客,也沒有什么宴席,連你輕易打開的缺口也是我故意留給你的。你說蠱王會奪走人的意識,占據(jù)人的身體,我半句也不信!否則憑你的本事,怎么可能從京城逃出來,還逃出大夏去了別的地方?若不是得了蠱王的利,你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不然也不會被我捉住。你以為你偷偷摸摸地滅掉香的事沒人知道?唉,你真是太天真了,香無故滅了,我怎么可能會不去查?你練開鎖練了很多次吧,難道從來沒留意過鎖上的劃痕?為了隱瞞目的,竟然故意誤導(dǎo)我,說得了蠱王就會失去自己的意識,你是有點兒小聰明,可惜這點兒小聰明在本座面前根本不夠用!” 他居然從一開始就知道!知道她私底下偷偷開鎖,自然也能猜得到她接下來想要做什么。 所以才輕易地咬了她的魚鉤,讓她套出一些假話并且輕信,目的只是為了看看得到蠱王的力量后是否真的會失去自我。 “你真是有夠陰險狡猾?!鼻Щê叩溃骸斑@么說來,我逃出莊子又繞回來,也都在你掌握之中?” “那是自然,你就算逃得出莊子也走不遠(yuǎn),因為任你怎么跑,都會回到這里?!毕鹈嬗械蒙?。 “奇門遁甲?”千花忽而想了起來。對于奇門遁甲她只是很久以前在書里看過,從未見過,沒想到居然真有人用,且當(dāng)真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