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是她的心結(jié)，又何嘗不是她這個(gè)做母親的心結(jié)。

    有想過將她送到楚灃家里養(yǎng)著，可孩子已經(jīng)大了，老爺子攔著，楚灃的母親又對白茉有點(diǎn)看法，思來想去，最終也作罷。

    兩個(gè)女兒，已經(jīng)去了一個(gè)，她這做母親的，心口就像是被挖了一塊rou，剩下的這一個(gè)，一開口，卻總像在她心口戳著刀子。

    楚母伸手抹了抹眼淚，又去拉楚瀅的手：“是。白茉和你堂哥都去了。那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好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人還是應(yīng)該向前后?！?/br>
    “你傷心嗎？”楚瀅抬眼看她。

    楚母沒說話，對著她勉強(qiáng)笑了笑：“別想了。去了就去了，他們活著也累，去了也是一種解脫?！?/br>
    “你傷心?！背]語調(diào)喃喃道，“你傷心。爸爸和楚沐也傷心，爺爺奶奶都傷心，楚家所有人都傷心?？墒牵瑸槭裁次也粋哪?？我怎么就這么壞，我討厭他們，我不傷心，不傷心……”

    她說著話，抱著被子嗚嗚的哭起來：“她整天在我眼前，就整天提醒著我做錯(cuò)了事，我是個(gè)壞人。她死了，死了我應(yīng)該高興才是。我才不要傷心呢，根本不傷心，嗚嗚?！?/br>
    “寶貝別哭了，”楚母伸手去抱她，“不傷心就不傷心。乖，不哭不哭，都是mama不好，以后只疼你一個(gè)?！?/br>
    “你為什么不討厭我，”楚瀅伏在她懷里泣不成聲，“你為什么不和爺爺一樣討厭我，為什么每次都哄我。我這么壞，我小時(shí)候就用熱湯潑白茉，我一直偷偷欺負(fù)她，你為什么還管我?！?/br>
    “傻孩子，你當(dāng)時(shí)才多大，”楚母也哭，“爺爺也是氣急了。不是真的討厭你。你是他親孫女，怎么可能討厭你?！?/br>
    “可是我潑了她，”楚瀅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潑了她你還哄我。你也不問原因，就哄我，你以為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你為什么要哄我?！?/br>
    “你是mama的女兒啊，”楚母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孩子無論做了什么事，做mama的也都原諒。你是mama的女兒，你那么小，我怎么舍得怪你。”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楚瀅在她懷里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伸手砸著她的背，“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湯太燙了啊，你們沒有人問我。都覺得我是故意的。我討厭你，你為什么這么多年也不問我，嗚嗚?！?/br>
    “別哭了別哭了，”楚母的聲音都發(fā)顫，“mama相信你，相信你。別在意這些，你是不是故意的mama都不怪你。不要往心里去，傻孩子，你說出來沒人怪你。白茉已經(jīng)走了，你堂哥也走了，他們也都沒怪過你，別傷心，過去了就過去了。”

    “他們真的死了?！背]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他們已經(jīng)去了，可我們還得好好的，”楚母抹了抹眼淚，抱著她拍了兩下，“別再想那些，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白茉生著病，你堂哥是太愛她，他們兩個(gè)人的死，和你沒有關(guān)系的。不要給自己壓力，好嗎。”

    “我真的好難過?！?/br>
    “mama知道你難過，”楚母伸手幫她抹了抹眼淚，“可是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得向前看。白茉的事情，也別總惦記在心里，是mama不好，也許那會(huì)應(yīng)該帶著你一起去醫(yī)院。你出生的時(shí)候，白茉她才三歲，都是跟著你爺爺一起來醫(yī)院的，說mama要給她生個(gè)小meimei。”

    楚母話音落地，自己又忍不住哭，楚瀅看著她愣了一下，淚水流的更兇了。

    她其實(shí)記著她，她那會(huì)走路還不穩(wěn)，白茉也小小的，拿著玩具站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她，一邊看著她一邊笑，喊著：“瀅瀅快過來?！?/br>
    她喜歡過她，可后來看見她病怏怏的樣子就討厭。

    她一病，總會(huì)吸引全家所有人的注意力。她為什么要生病，她怎么老生病，她一直覺得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生病，讓所有人圍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可她怎么說死就死呢？

    她明明前一天，還看見她在房間里笑，她笑著去抱楚灃，去親他，楚灃不敢置信的看她，一把將她摟緊在懷里。

    她怎么那么討厭，說死就死了呢？

    為什么說死就死了呢？

    楚瀅埋頭在楚母的懷里泣不成聲，楚母抱著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說話，溫柔包容的就好像這世界上所有的母親。

    像她的母親，楚母溫柔泛淚的眼睛，和她的mama一模一樣。

    林思琪伸手捂了嘴，靠在墻壁上，也不知是感動(dòng)還是放松，淚水順著手指往下流。

    她一直以為楚瀅在家里受到了苛待，其實(shí)她并非沒有人疼愛。她太倔，守著一個(gè)秘密一個(gè)傷疤不肯開口，折磨自己也折磨疼愛她的母親。

    可父愛威嚴(yán)，總?cè)缟?，母愛像水，總是無限包容。

    她沒有爸爸，從小在mama跟前備受寵愛，自然明白，這世界上沒有一種愛，比mama疼愛女兒更偉大。

    她突然想念程瑜，在自己追隨宋望而去的那一刻，她到底是生是死？她也想念安安，那是個(gè)一出生就享盡寵愛的孩子，沒有了愛他至深的父母，在那一場地震里，到底怎么樣了？

    能活下來嗎？有人收養(yǎng)他嗎？會(huì)好好的對待他嗎？

    林思琪捂著嘴，順著墻壁無意識的往下滑，蹲在了地上。

    眼前的光線被一道人影遮了去，她淚眼朦朧，一抬頭，面前的楚沐，正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她。

    林思琪連忙伸手抹抹淚，楚沐一彎腰，握上她的手腕，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將她帶離了楚瀅的房間門口。

    “怎么了？”楚沐掩了房間門，在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怎么哭的這樣傷心？”

    “沒事?！绷炙肩鞑亮瞬裂蹨I，勉強(qiáng)笑了笑，“你媽和楚瀅在房間里說話，我太感動(dòng)了。抱歉，不是故意偷聽的?！?/br>
    “沒關(guān)系?！背蹇恐鴷勒荆焓衷谧詡€(gè)眉心按了按，“楚瀅對白茉的事，執(zhí)念太深了。我媽陪著她多說點(diǎn)話，也好。”

    “其實(shí)不用這樣，”林思琪微微哽咽，“原本不需要到這一步的。”

    “很難說，”楚沐有點(diǎn)無奈，“白茉生著病，從小一生病，我和楚瀅總是難免被暫時(shí)忽視。我可以自己玩，她挺黏我媽的?！?/br>
    林思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和表哥來？”楚沐垂眸看了她一眼。

    “嗯。因?yàn)槌柕氖?，他說看看老爺子?！绷炙肩魑⑽@了一聲。

    “我堂哥，”楚沐語調(diào)微微頓了一下，“他這些年其實(shí)一直挺苦的。去了就去了吧。到了現(xiàn)在，我反而能想通?！?/br>
    “就是太決絕了些?！绷炙肩鞯?。

    “樺山出云峰，”楚沐若有所思，目光移到不遠(yuǎn)處的書架上，“華夏第一險(xiǎn)峰。白茉從小就想出去走走，可因?yàn)樯眢w原因連跑步都難。我知道她一直想爬山，堂哥帶她去，也算一償夙愿了。”

    －－－－－－題外話－－－－－－

    從昨天到今天，阿錦其實(shí)也有點(diǎn)窒息。阿錦評論區(qū)說過，楚家人不是像親們想的那樣，全部討厭楚瀅。一開始，楚瀅說“我們?nèi)胰硕枷矚g她，”并不等于“我們?nèi)胰硕枷矚g她，因?yàn)橄矚g她，討厭我?！卑总猿霈F(xiàn)在親們的成見里，所以難免受指責(zé)。評論區(qū)有的親說，阿錦偏向白茉，其實(shí)真的是兩個(gè)都心疼。但是楚瀅從未在評論區(qū)接受過指責(zé)，無論親們心疼白茉與否，總也心疼她，所以阿錦難免替白茉多解釋幾句。大概醬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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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9：你要瘋我就陪你瘋

    楚沐音調(diào)平緩低沉。

    一時(shí)間，林思琪竟是有點(diǎn)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四肢健全，能跑能跳，擁有健康卻從來不珍視健康。對白茉來說，爬山跑步卻都是奢望。

    終于有機(jī)會(huì)如愿以償，上去的，卻只是骨灰。

    她想起來尚且心疼，更何況楚灃。

    “有楚家人這樣待她，其實(shí)她已經(jīng)挺幸福了?！绷炙肩鬣皣@著說了句，抬眼看楚沐，眼角微彎，笑了笑。

    楚沐淡淡抿唇，靠著書桌看她，目光落在她臉上，抬步走過來。

    兩人之間原本就隔著兩步而已，他個(gè)子挺高，跨一步到了林思琪面前她都有點(diǎn)壓迫感，不自在的往邊上退了退。

    楚沐神色專注，一抬手，指尖觸上了她的臉。

    “楚沐！”身后一道男聲將林思琪嚇了一跳，宋望冷著臉，推開門直接朝著兩人走過來。

    “表哥?！背逍α诵Γ栈刈詡€(gè)一只手，將一小片紙巾用手指捻了捻。

    林思琪擦眼淚的時(shí)候，不小心粘到了眼瞼下方而已。不過，不知怎的，他倒也并不愿意解釋。

    林思琪有點(diǎn)尷尬，抬眼看了看宋望，一雙眼睛紅腫的像兔子。

    哭了？

    宋望看著她挑挑眉，想起剛才楚沐傾身上前的神色，難免心煩意亂，說了句“回吧”就率先往門口走。

    他對林思琪有強(qiáng)烈的占有欲，從一開始知道秦裕，就從未留過情面，更何況冷不丁看見林思琪和楚沐共處一室。

    這兩人什么時(shí)候相熟的，他都不知道！

    宋望出了門，突然想到先前被曝光的那些照片里，也有將林思琪和楚沐湊成對說事的，心里就更不是個(gè)滋味了。

    林思琪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眼見宋望大跨步走的很快，著實(shí)有點(diǎn)哭笑不得。

    她是學(xué)表演的，按著剛才兩人站的方位和宋望進(jìn)門的角度，自然是覺得他大抵覺得曖昧了，心里泛了酸。

    可實(shí)際上，根本什么事都沒有。

    兩個(gè)人因著楚灃的事情過來，原本都挺抑郁的，他還有心思在這種小事上拈酸吃醋，簡直小孩似的。

    “你等等我?！绷炙肩魃焓直狭怂瓮母觳?。

    宋望腳步慢了些，垂眸看她一眼，深深擰眉：“你不是去看楚瀅么？怎的跟楚沐在房間里哭上了？”

    “我是去看楚瀅。楚阿姨在和她說話，挺感動(dòng)的?！绷炙肩鞒α诵?，“忍不住就聽哭了，被楚沐給看見，他可能是覺得不太好吧，帶我去房間里?！?/br>
    “說什么了？你哭成這個(gè)樣子？”宋望看著她，“那會(huì)來的時(shí)候還好好的?！?/br>
    “嗯……”林思琪倒也沒想到他會(huì)刨根問底，低著頭略微想了想，抬起頭，卻有點(diǎn)不知道說什么。

    楚沐和白茉的事情的確讓她感同身受，楚mama的那些話也的確讓她悲從中來，忍不住流淚，根本不受她控制。

    可她應(yīng)該和宋望說什么？

    她只是楚瀅的朋友，聽她和mama說兩句話傷感也許可以理解，這樣突然將眼睛哭成這樣，好像有點(diǎn)情緒太豐富了。

    自己都覺得有些腫的疼，他看著，應(yīng)該更明顯了。

    林思琪神色訕訕，咬咬唇，聲音低低道：“其實(shí)也沒說什么。是我的問題，胡思亂想了些別的?！?/br>
    她看起來情緒有點(diǎn)低落，宋望又心疼，抽了手將她整個(gè)人攬?jiān)诒蹚澙铮骸拔揖蛦枂枺矝]有怪你的意思?！?/br>
    他語調(diào)微微頓了一下：“思琪，我不喜歡別人靠你那么近。”

    “可我們真沒什么，就說了兩句話而已，”林思琪有點(diǎn)無奈，“你真的不用在意這個(gè)，我心里只有你一個(gè)?！?/br>
    “話是沒錯(cuò)?！彼瓮粲兴?，攬著她的手臂緊了緊，“這點(diǎn)自信我還是有的。可我發(fā)現(xiàn)，我最近越來越受不了別的人靠近你，怎么辦？”

    《天籟之音》總決賽的舞臺(tái)上，他坐在臺(tái)下，抬眼往上看，看著她和蘇晉笑著說話都覺得抑郁。尤其最后，蘇晉握了她的胳膊，他渾身都覺得不自在。

    “你這……”林思琪哭笑不得，看著他蹙著眉帶著點(diǎn)撒嬌的模樣，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

    先前在節(jié)目組后臺(tái)了，這人因?yàn)橐患棺幽チ死习胩欤@樣親那樣親，安撫了老半天才好。

    眼下，這一件小事就能讓他拈酸吃醋，這心眼都沒有針尖大。

    可偏生她又覺得心疼，說不出的心疼，這樣可以任性的要求占有她，直接表達(dá)對其他男人的靠近不滿的宋望，也是她從來不曾見到過的。

    前世在一起，她已經(jīng)在泥沼里陷得太深，宋望卻是干干凈凈，將自己全部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她。

    “我以后會(huì)注意的。”林思琪縮在他懷里笑了笑，“都給你。不讓其他人有機(jī)會(huì)吃我的豆腐，好不好？所有一切的親密都只和你?！?/br>
    “嗯?！彼瓮拖骂^在她頭發(fā)上蹭了蹭，“只是我的。思琪，你只是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