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小心里堵著一口氣，目光落在他衣領(lǐng)上。

    六月初，京城慢慢熱起來，他單穿一件深色襯衫，最上面一顆紐扣沒有系，順著她的視線，能看到略白的小塊肌膚。

    沈小小移開視線，低聲再次提醒道：“她和宋總關(guān)系那樣好，眼下孩子都三個了，你們根本不可能！”

    “那又怎樣？”江遠將煙頭摁滅，直視她。

    “你一直是挺明白一個人，怎么在這件事上這么糊涂？”沈小小姿態(tài)低了些，勸說道，“你這不給自己找罪受嗎？江遠……”

    她看著他眼睛，一字一頓道：“要不和蔓菁復(fù)婚吧？你和蔓菁還有感情嗎？哪怕和蔓菁重歸于好，也比喜歡程思琪好太多?！?/br>
    蔓菁出事后也去了寶萊塢，眼下偶爾有消息傳上網(wǎng)，沈小小一直關(guān)注著她，知道她也一直單著，因而有這樣一個試探。

    蔓菁在他心中的分量，最起碼應(yīng)該比自己重一些吧……

    “她是過去式?！苯h自沙發(fā)上站起身來，“不說這些了，走吧?！?/br>
    “程思琪不會是未來式?！鄙蛐⌒庌q道。

    “的確不是，”江遠步伐微頓，“她是進行時?！?/br>
    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炙熱到讓人難以呼吸，痛苦與愉悅共存，只想到一個人，都覺得永遠不會厭煩。

    “江遠！”沈小小氣急敗壞又叫他一聲，看著他挺直的后背，咬唇道，“愛她只會讓你覺得痛苦！”

    可如果不愛呢？

    江遠淡淡想著，微微閉了一下眼睛，低聲道：“走吧?！?/br>
    他不愿意再談這個事……

    沈小小挫敗不已，再也說不出話來，跟著他一路往試鏡的地方去。

    劇組演員甄選總共分為三輪，第一輪高校面試，每個角色挑選出十名表現(xiàn)最優(yōu)者參加第二輪面試，第二輪集體試鏡，每個面試演員都拿到了自己角色的故事梗概和某幾幕戲的分鏡頭腳本，若是表現(xiàn)出挑的可以當即拍板定下角色，若是某一角色的面試演員表現(xiàn)都差強人意，或者說不分上下，則會甄選出幾名來，再一起進入第三輪最后考察。

    江遠和沈小小到了面試棚，男女主角的面試者已經(jīng)表演完，進行到了男二號的角色甄選。

    兩人看了眼剛扭頭出門的一個男生，抬步過去坐到了位子上。

    程思琪眉眼含笑，很明顯心情非常好。

    “怎么？”江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剛才出去那男生臉色不太好，你怎么還這么高興？”

    “她能不高興嗎？”邊上的王晶忍不住直接插話道，“你猜猜男女主角的角色都定了誰？”

    “哦？”江遠略微想一下，遲疑道，“烏童和楚瀅？”

    “可不是。”王晶笑著攤手聳聳肩。

    “他們倆表現(xiàn)得特別好，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背趟肩鬟€有些激動，朝著江遠道。

    “學(xué)校面試的時候表現(xiàn)就挺好?！苯h笑了笑。

    程思琪擰開手邊的瓶蓋喝了一口。

    工作人員叫了號，一個高高瘦瘦的俊秀男生進了門，朝著他們的方向微微欠身，微笑開口道：“各位老師好，我是李志?！?/br>
    “嗯，”王晶翻看了一下手邊的名冊，發(fā)問道，“表演哪一幕？”

    “林笙和其瑤酒吧外說話那一幕吧?！蹦猩晕⑾肓讼?，抬眸看了眼程思琪，試探道，“能請思琪幫我配一下戲嗎？”

    “嗯？”程思琪挑眉看他一眼。

    “你飾演一下其瑤的角色，就一句臺詞，行嗎？”男生有點自來熟，看著她微微臉紅，笑起來，“我特別喜歡你。”

    “嘿?！蓖蹙滩蛔⌒ζ饋?，“這便宜占的，你還沒有臺詞呢。”

    兩人酒吧外那一幕，不算長，男二號和女二號總共也就一句臺詞，那一句“哥哥你長得這么帥，我就免費和你睡好了。”

    選這一幕面試林笙的角色其實不討巧。

    按著劇本，這一幕里人挺多，有酒吧里和其瑤說話的小經(jīng)理，也有林笙跟著打趣的一眾狐朋狗友。

    喧囂吵鬧里兩個人一見傾心，動作臺詞少，眼神戲份太足，很難表現(xiàn)。

    要知道，從頭到尾，林笙惟一的動作就是垂眸看其瑤一眼，此外，一句臺詞都沒有！

    “嗯，沒有臺詞比較難演，我喜歡挑戰(zhàn)?！崩钪緩娜莶黄鹊卣f了一句。

    “噗……”

    王晶和副導(dǎo)演齊齊噴笑一聲，有點抑郁地看向了程思琪。

    程思琪略微想了想，點點頭應(yīng)下。

    她起身走出去，在男生兩步開外站定，微微笑了一下。

    周圍慢慢安靜下來，王晶朝著兩人打了一個手勢。

    面試開始。

    程思琪抬眸朝著男生看過去。

    六月初，她穿著一件磚紅色雪紡襯衫配淺色牛仔褲，化了淡妝，靜靜地站立著，宛若出水芙蓉。

    可就在她抬眼的這個瞬間，周圍的氣氛倏然變了。

    沈小小倒吸了一口氣。

    程思琪抬眸看過去的眼神非常輕佻，帶著點勾引和審視，讓人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酒吧里那些跳艷舞的女孩子。

    美艷、性感、輕浮而不莊重。

    可偏生，這樣的她，又不讓人覺得厭惡。

    她眉眼微微彎著，帶著點天真坦蕩的感覺，和她艷若罌粟的笑容混合著，竟讓人覺得有點嬌憨意味。

    多像劇本里那個女孩……

    她只有十六歲，原本是被mama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家庭一夕生變，卻用稚嫩的肩頭扛起沉重的一切。

    她笑起來嫵媚極了，是非常逼人的一種美，微微勾起的眼尾，都滿是誘惑力，可她一張臉蛋好像嬌嫩的花瓣，惹人憐惜惹人心疼。

    她像過早盛放的花朵，因為開得太早，怒放到極致，獨力難支，反而在枝頭搖搖欲墜。

    無論是相貌、氣質(zhì)還是其瑤這角色抽象的感覺，被她表現(xiàn)到極致。

    可她還什么都沒做，只微微抬眸而已。

    男生看著她，微微愣神，全然被她吸引。

    程思琪笑起來，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在一邊臉頰都形成迷人的酒窩，眉眼間每一個細微的變化被一眾人收入眼中，非常生動。

    她聲音微微沙啞，卻輕佻肆意，一句話緩緩?fù)鲁?，每個字都像邀請。

    簡直太……

    王晶距離她站的地方最近，聽她念了那一句臺詞，都覺得她帶來的沖擊感讓人無法形容。

    和她對戲的李志也是，愣在原地，有點癡。

    她看著程思琪，微微臉紅。

    程思琪對他笑著點點頭，回到了座位上，他目光追隨而去，不由自主。

    “咳咳?！?/br>
    王晶輕咳一下，“你對你的表現(xiàn)滿意嗎？”

    “我……”剛才還挺自信的男生說不出話來。

    “很抱歉，你被淘汰了?！蓖蹙烂C一些，直接說了一句。

    男生臉更紅，懊惱地出了門去。

    余下的一眾人，沉浸在程思琪驚艷的表現(xiàn)里，接下來幾個男生的表現(xiàn)都不能讓他們滿意。

    中場休息。

    程思琪去了洗手間。

    幾個人喝著水，交流著意見。

    王晶嘆息道：“面試的時候覺得這些男生都還好，今天總覺得一個兩個缺點什么，不得勁?！?/br>
    “都配不上程思琪吧?！备睂?dǎo)演笑了笑，“剛才每個人進來總不由地拿他和程思琪配對，覺得沒人配的上她。”

    “對對，”王晶中肯地點點頭，“就是這感覺，那些男生和她比起來，氣場太弱，沒什么存在感?！?/br>
    “可這……”沈小小忍不住提醒道，“思琪不出演，其實不用和她配對?！?/br>
    正說話的兩人愣了一下，倏然沉默。

    可不是，接下來才是其瑤的角色面試……

    “我覺得沒人比程思琪更能駕馭這個角色了?！备睂?dǎo)演嘆一聲，“她剛才一抬眼，我覺得她就是劇本里那個罌粟?！?/br>
    “珠玉在前?！蓖蹙б矅@一聲，朝江遠看過去，“你怎么不說話？”

    他能說什么？

    就在程思琪抬眸的那一瞬間，他便沒辦法再思考。

    他一直想著劇本里那個故事，想象著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命運，只余心疼。

    這樣一個角色，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可事實上，他不忍心看著她出演這么一個角色，那太殘忍了。

    哪怕她已經(jīng)走出過往，毫不在意，他卻覺得太過殘忍。

    對他太殘忍。

    看著她演繹這樣的過去，他無法忍受。

    江遠眼眸低垂，略微想了想，建議道：“看看其他人表現(xiàn)?！?/br>
    “嗯……”王晶正要說話，不經(jīng)意一抬眸，宋望和趙青走了進來。

    “宋總?！彼鹕韱疽宦暎χ?，“您怎么來了？”

    “我過來接思琪，”宋望抬眼掃一圈，“她人呢？”

    “洗手間去了?！鄙蛐⌒∑鹕硇Φ?，“還有女二號的面試比較重要，她馬上回來，您要不坐著等一會？”

    橙光是《青城》投資方，宋望在劇組有絕對話語權(quán)，一眾人對他自然十分客氣，副導(dǎo)演讓了位子給他，差人重新給自己端了把椅子。

    宋望也沒客氣，他過來得早，原本也是想看看選角色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