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裴清泓想了想,按照袁宇所說,那西比思國人來一趟都要花上月余,回去又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明日他們要進宮來提難題,有一部分留下再待幾個月學習經(jīng)驗,大部分會隨著大部隊離開。如果這花真為壽禮,便是那位皇室的繼承人替西比思國的國王所求。 兩國邦交,確實值得注重,不過這和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先撩者賤,他要是這么大大方方的把花讓出去那他不就成了唯利是圖的小人。 不過為了維護西比思國和大嵐的友誼,裴清泓還是端正了態(tài)度,對那態(tài)度較為友好的金發(fā)男人開口道:“瓣蓮蘭花是內(nèi)人心愛之物,我失手打碎傷了花,便準備買這一盆作為賠禮。不管是千金還是萬金,于我而言都抵不上這盆蘭花,即使你把價格抬到十萬金,我也不會因此動心。兄臺若是有心相求。馬斯馬員外和做書畫生意的李大當家家里都有著瓣蓮蘭花,而且還不止一盆。真心愛蘭之人,大多是君子,那位小兄弟能安分一點,由兄臺你出面,重金相求,定然能求得這瓣蓮蘭花?!?/br> “那位馬員外的蘭花早就獻入了皇宮里,而京城之中也并沒有這號人物。”能夠很快打聽到的,他們早就打聽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到這花鳥市場來碰運氣,本想著以重金相求這弱書生早就心動了,沒想到嘰嘰歪歪半天對方居然不買,羅斯特簡直要氣炸了,還是堵在裴清泓的跟前不肯放人。 裴清泓再有耐心也禁不住這樣耗,他一向?qū)θ丝涂蜌鈿猓珱]有到面對對自己如此失還要一直和善磨蹭的地步,即使對方是外國友人也不能這么浪費他的時間。他一只手把那花盆抱穩(wěn)了,用空出來的那只手用了個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把人給撩開。 那被他撥得踉蹌兩步的小個子和金發(fā)的男人對視了一眼,便在后頭高高揚起手腕準備把這弱書生劈昏。至于后續(xù)處理,他們完全可以找個客棧,等人醒來到時候多給點錢,快點走掉就是。 這書生郎就是不甘心,花也到了他們手里,到時候不承認就是,總之今天這花他們是要定了。 裴家的馬車夫在集市的外頭候著呢,也沒有注意到這里的情況,但就在那棕發(fā)的矮個子準備動手的時候,他面色一變,直接膝蓋一彎,朝著裴清泓的背影就直直的跪了下來,等他兩腿酸麻地直起身來,裴清泓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集市,上了裴府的馬車。 也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幾顆小石子,啪嗒一下就落到地上,便是沒動手的那個金發(fā)青年右邊的膝蓋也中了一石,差點單膝跪了下來,還好靠著佩劍的支撐,他沒有當眾失態(tài),但也來不及追趕裴清泓,只是膝蓋隱隱酸痛。 “殿下!”那棕發(fā)隨從慌忙來扶他,后者看了他一眼,等膝蓋的那種酸麻感漸漸消失了,才揮開他的手大踏步離開:“走吧?!?/br> 在知道裴清泓把花打爛了并對花匠的話心生懷疑之后,那花匠連忙就通知了自己在外頭的同僚,然后一層層的把消息傳到宮里,才有了今兒這么個老人賣花的場景。 蘭珉的瓣蓮蘭花是隨手拿來的,不過是在他自個的寢宮里拿的,皇宮里種了很多這種東西,他也沒想著珍貴不珍貴,只是聽裴清泓說了句種盆蘭花比較適合清雅之人就拿來了。 花鳥市場確實有奇怪的人賣花,還要尋什么有緣人,不過那個人神出鬼沒的,天知道哪天過來。今兒個賣花的那也是影衛(wèi)給扮的,說錯話的花匠被另一個更加細心的影衛(wèi)代替了,而作為說錯話的懲罰,他就裹著厚厚的黑袍子在大太陽底下賣了一整天的蘭花,也不知道抬頭點頭多少次了,還得時不時地給那蘭花澆點兒水。 這次幫了裴二公子一次,也能抵過了。在很有分寸地丟了三個小石子之后,隱匿在暗處的中年人又提了只鳥籠哼著最近燕都流行的小調(diào)離開了。 在把買回來的蘭花放在窗臺上后,蘭珉也差不多回來了。原本那蘭花是蘭珉每天澆點水,要是蘭花養(yǎng)的不好看了就會讓花匠來修一修的。今兒個他一回來就往那蘭花那里走,等到和裴清泓一塊于房中用晚膳的時候,便不經(jīng)意地提起:“咱們的養(yǎng)的那蘭花,好像花盆給換了,花也突然長得比之前茂盛多了,沐之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清泓先前說過,夫妻之間不應(yīng)該隱瞞,他也挺想知道,對方自己做錯了事情,會不會隱瞞事實,自打嘴巴。嚴于待人寬于待己,這幾乎是每個人都有的毛病。裴清泓會想著拿盆花代替,那肯定就做好了撒謊的準備。 事實出乎他的意料,裴清泓態(tài)度十分坦然:“我不小心把蘭花打爛了,今兒個就去買了盆一模一樣的回來。明天還得再去一趟,因為那個賣花的稀奇古怪的人沒有給錢,你上次買那盆花的時候,是不是也碰到他了,花了多少錢?我下次再去看看,把這錢給補上。這么貴重的東西,不給錢好像不大好。” 蘭珉夾菜的手都頓了一下,還反過來安慰了對方一句:“哦,他也沒有要我的錢。這種人就是求緣分吧,你給錢了他反而覺得侮辱了他,你這么忙,還是不要耽擱時間了,可以讓府里的下人去花鳥市場的時候順便看看。” 今兒個兩個人吃的菜是仍舊是四菜一湯:魚香rou絲,龍井竹蓀,宮廷小黃瓜,還有一只炸得外焦里嫩的金牌烤雞,裴清泓從菜碗里夾了一只香噴噴的雞腿到他碗里,一臉無辜地道:“總之打爛了你的蘭花對不起,我會注意,不會有下次的,我請你吃雞吧,不要生氣了?!?/br> 第37章 神秘禮物 裴清泓的姿態(tài)實在是太過坦然,教人想責怪也責怪不起來。最終打爛蘭花的事情就這么不了了之,那盆瓣蓮蘭花也因為足夠珍貴的緣故,被挪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至于那個回答了裴清泓問題的花匠,因為小小的失誤被派遣到別處,和原來一樣還是干著蟄伏和刺殺的活。 新上任的影衛(wèi)和原來那位身形相仿,但性格更加沉悶穩(wěn)重,不過府中就沒有哪個和花匠是十分親近的,也沒有人會發(fā)覺這同樣的面皮底下?lián)Q了一個人。 裴清泓把蘭花的事情放下之后便放下心來,明日便是西比思國的使團來訪,但裴延沒有特別叮囑他什么,他也懶得替禮部cao心,使臣覲見的前一晚上他還很是香甜的睡了個好覺。 等到第二日上早朝的時候,比他早來的人較之往日多了許多,而且來得早的多數(shù)是在朝為官多年的老臣,在皇帝和太上皇沒有來之前,朝臣三三兩兩的站著,唧唧喳喳的議論個不停。 等皇帝駕到的聲音從殿門外傳來,朝臣才快速地站回自己的位置。早朝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西比思國的使臣團來訪了。金發(fā)碧眼的年輕男子站在前方,他后頭緊跟著的是拿著羊皮卷和一支鵝毛筆的紅色頭發(fā)的智者,后面還有幾位棕發(fā)或者金發(fā)的侍從。 他們身上都是極具異域風情的服裝,個頭不算是特別的高挑,但一個個抬頭挺胸,模樣十分驕傲。裴清泓站得位置很前面,等人走上來的時候漫不經(jīng)心的瞥了一眼,結(jié)果他這一瞥就看到了自己兩個“熟人”。 昨日想搶他蘭花的金發(fā)碧眼的年輕男子就站在首位,穿得顯然是西比思國皇室的衣服,棕發(fā)的小個子和其他的侍從一樣站在后頭,穿得是裴清泓昨日見到的那身行頭,只是腰部少了把明晃晃的佩刀。 在他們進入金鑾殿之前,他們的侍衛(wèi)身上的兵器就一律被除了下來,獻給太上皇和小皇帝的禮物也全部放在殿門之外,只有被檢查允許之后才可以拖進來。 但即使是在拿掉了所有兵器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會被允許站得離太上皇和皇帝太近的距離。 裴清泓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們慢慢地往前走,然后那個對自己還算比較客氣的金發(fā)青年一只手擱到胸前,朝著皇帝彎下腰來,深深地鞠了個躬,用好聽但不嫻熟的西比思國語道:“西比思拉爾扎格參見太上皇陛下,參見皇帝陛下!” 他這么一鞠躬,后頭的智者也低下了頭顱,后頭兩排地位低的侍衛(wèi)則入鄉(xiāng)隨俗的行了跪拜之禮,口中齊聲道:“參見太上皇陛下,參見皇帝陛下!”以示他們對大嵐統(tǒng)治者的尊崇和此次大嵐之行的重視。 看這架勢再推斷下對方的年齡,那金發(fā)碧眼的青年便是當年難倒大嵐能人志士的西比思國的王子。對方的修養(yǎng)確實比那棕發(fā)的仆從高了很多,當時的穿著雖然和那棕發(fā)的小個子一樣,但舉手投足間那種藏匿不住的貴氣還是能體現(xiàn)出他的出身教養(yǎng)。 真的是是仆從他還要擔心對方是不是在弄什么幺蛾子,現(xiàn)在身份擺開來了他反倒松了一口氣。他完全不在意昨日和這些人搶花的事情,買賣是雙方自愿的事情,在嵐國的商法里,強買強賣那和搶劫是一個性質(zhì),若是對方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反倒是自己掉分,是根本沒可能的事。 小皇帝和這西比思國的王子說了幾句簡單的官腔話,后者迅速的切入正題,將自己國家的意愿以書信的方式教人呈給了上頭的小皇帝,然后又鞠躬,示意自己接下來要為獻上一份賀禮。西比思國為賓,嵐國為住戴著白玉面具的太上皇發(fā)了話,饒有興味的等著禮物送上來,等到幕布揭開,周圍不少年輕的官員都發(fā)出驚嘆聲,便是見多識廣。 小皇帝也是目露驚異之色只有少數(shù)幾位官員,譬如裴清泓和裴延,還有上頭坐著的幾位陡然就變了臉色。裴清泓的面上的表情已經(jīng)控制的很好,但離小皇帝最近的國師面色已經(jīng)極其的難看了。 面對大臣們的反應(yīng),拉爾扎格身邊的隨從嘴角忍不住的翹起,滿目的得意之色,便是拉爾扎格自己也忍不住面露幾分得色。只是他轉(zhuǎn)過臉的時候,剛剛好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看了一下對方站立的位置,以及對方身上衣服的顏色和款式,拉爾扎格心里略微妙,但他很快調(diào)整好在自己的心態(tài),畢竟他昨天沒有把東西搶成功,沒憑沒據(jù)的,為了兩國的友好對方也不至于蠢到和自己撕破臉。 但目光掠到裴清泓臉上的時候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又轉(zhuǎn)過臉去看臺階之上的人的臉色。漢白玉堆砌的臺階很高,讓太叔瀾和太叔越坐在椅子上也能俯視這高高臺階下的一切。 那位尊貴的太上皇面上戴的面具遮住了面部表情的變化,只透過那雙透著些許陰鷲的一雙眼拉爾扎格看不出什么來,他甚至有些畏怯和對方對視,便又側(cè)過臉慌忙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和他想象中的對他們送來的禮物很是感興趣,但又本著一國之君的風度,壓抑著下來的沖動筆直的坐著。 拉爾扎格的臉色方多元轉(zhuǎn)晴,但他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就見著那方才站在小皇帝身后的面無表情青年宦官一臉的神色復雜。穿著紫色官服的幾位朝廷重臣的反應(yīng)也出乎他的意料,不安的感覺便在拉爾扎格心里滋生且瘋狂的生長起來。 皇室的人員總是喜歡馴服猛獸,作為太上皇的太叔瀾寢宮里就養(yǎng)了一頭雄獅作為寵物,而年紀小小的太叔越則是喜歡獵鷹,西比思國人獻給大嵐人的便是一頭關(guān)在籠子里的巨獸。 在守在禮物邊上的西比思國人掀開制造神秘氣氛的紅布之后,一個巨大的用金子和特殊的透明材料打造的牢籠落入眾人的視線,籠子里臥伏著的是一頭通體雪白的異獸。那異獸長著獅子身姿,但是頭有兩角,一把山羊胡子,面貌算不上可也不是十分威風,一雙烏黑的大眼靜靜的注視著周圍的人,既不狂躁發(fā)怒也沒有半分畏懼之色。 神獸白澤,裴清泓第一眼見到這異獸的時候便是這個反應(yīng)。但他很快抑制住自己的失態(tài),并沒有把那個名字叫出聲來。在他上一世的記憶里,某個版本的神獸白澤便是這副模樣,對他而言,白澤是前世記憶里神話傳說中的神獸,它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驅(qū)除的方術(shù),人們把白澤當做驅(qū)鬼的神和祥瑞來供奉。 若是生在他那個世界的古代,沒有人會抓捕一頭神獸來作為獻給皇帝的禮物,因為那代表著對神的不敬,即使這異獸只是和白澤模樣相似,并沒有能說人話和通曉鬼怪的本領(lǐng)。 但這異獸像白澤并不是裴清泓面色難看的理由,在大嵐,麒麟才是庇佑人類的神獸,對大嵐人而言,這也只是一個長得比較奇特的珍貴的異獸。但這異獸在這個世界長得還像一種生物,庇護著前朝生物的瑞獸白林。 大嵐統(tǒng)治這片土地已有幾百年,從太祖到如今的小皇帝,在龍椅上的人就換了十來位,如今百姓之間早就無人會想起前朝的瑞獸,即使偶爾提起,也是馬上閉口不言。 因為提的少,印著前朝瑞獸圖案的旗幟和衣物又悉數(shù)被嵐國的皇室下令銷毀,人們習慣了瑞獸麒麟,便忘記了庇護著前朝的瑞獸白林的模樣。即使知道有瑞獸白林,大家也很少回去問去想它是什么模樣,便是如今見了這異獸,也少有人能夠講的出來。 裴清泓會知曉,也是因為那些配了各種圖案的書籍,除了那些枯燥的建材書,他對一切的奇聞怪事趕興趣,家里藏書閣的每一本志怪小說他都沒有放過,偏偏他對數(shù)字和圖案有種異于常人的敏銳感,這圖記得熟,自然是看到便認了出來。 若是一般的前朝也就算了,偏偏這滅了朝的縈國皇室一直對復國不死心,那位英明神武的建隆帝的死也聽說和這縈國皇室有關(guān),瑞獸白林自然成了嵐國統(tǒng)治者心中的另一種禁忌。 西比思國的文明建立在近兩百年,即使有調(diào)查也不可能知道百姓間這誰也不提的皇室與前朝的糾葛,馬屁沒拍好,直接拍到馬腿上去了。 這些裴清泓看拉爾扎格的眼神也像是在看著一個傻逼了,但在拉爾扎格把目光投過來之前,他又很快轉(zhuǎn)過臉去,看上去十分專注的在看那通體雪白的異獸。 小皇帝學習的東西又多又雜,太后在他小的時候只會天天灌輸他要奪回皇位和權(quán)勢的想法,而他親密的大伴因為某個特殊的緣故,根本就不可能對小皇帝提及這瑞獸樣貌的問題,也正因如此,他對這異獸非常的感興趣。他的獵鷹對上太叔瀾?zhàn)B的那頭獅子時總是慫膽,這異獸看起來面目猙獰,體積又比那獅子大許多,想必能把后者嚇一嚇的。 見小皇帝興高采烈地把這異獸收下,太上皇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并未多言。獻完禮物之后,便是西比思國提問刁難的時間了。 拉爾扎格往后退了一步,那紅發(fā)的智者便往前站了半步又行了個禮:“尊敬的陛下,我們遠道而來,是聽聞大嵐有許多智慧的人士,有幾個難題困惑了我們國人許久,所以想提出來,請大嵐人幫助解決?!?/br> 裴清泓站在那里等,小皇帝剛想發(fā)話,站在人身后的薛城便瞧見坐在他身邊的人把坐姿稍稍變了變,他便立馬敲了小皇帝后背兩下,太叔越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上,把話留給了他這強勢的皇叔來講。 太上皇戴著的是一張有著特殊花紋的精致面具,但他的聲音卻十分的沙啞低沉:“西比思國人遠道而來,孤代替大嵐自然得先盡一盡地主之儀,這難題的事情我們等會再談,就先請你們陪孤一起玩?zhèn)€游戲,如何?” 第38章 一個游戲 太上皇發(fā)話,附議的嵐國大臣也就多了起來。拉爾扎格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大嵐的帝皇會這么反應(yīng),和有些驚異的智者對視了一眼,還是答應(yīng)了對方的要求:“尊貴的陛下,這是我們的榮幸。” 一個游戲而已,總不至于要玩上一整天,等到君主盡興了,他們還是可以繼續(xù)問自己的問題。不過不管是禮部還是趾高氣昂而來的西比思國人都忽視了一件事。他們上次而來,還是瑾和年間,在皇位上的那是性格溫和的元睿帝。 元睿帝守禮法,也愛這泱泱大國的面子,自然會同意這小國的刁難,來凸顯大嵐的人杰地靈,才俊濟濟,沒想到反倒失了大嵐的面子,也只能去遷怒臣子。若是在位的還是元睿帝,西比思國人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答應(yīng)。 而如今大嵐雖然是太叔越做了天子,但實際的掌權(quán)人卻還是太上皇太叔瀾,太叔瀾和元睿帝相差太遠,也并不那么遵守宗族禮法。 裴清泓能夠感覺到這位尊貴的太上皇對西比思國并沒有好感,興許是因為那神獸白林的緣故,也或許對西比思國的挑釁有所不滿??粗瓲栐駧讉€人的時候,裴清泓的眼神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絲憐憫。 拉爾扎格被這種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他是西比思尊貴的皇子,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西比思國的王,王者不需要憐憫和同情,而對方不過是嵐國的一個官員,即使年紀輕輕就官拜一品,但也沒有資格俯視他們西比思國的皇室。 在來大嵐之前,深受皇帝器重的幾位朝廷重臣的資料他都有基本的了解,比如左右兩位丞相,負責占卜星象,祈禱風調(diào)雨順的嵐國國師,甚至是太上皇身邊的貼身公公常秀等人的資料,都是配了畫像送到他手里的,所以第一眼他就能認出這些人來,不至于太過得罪了這大嵐的帝皇,使得貿(mào)易的事情泡湯。 這請教所謂的難題,也不過是為了凸顯他們西比思國人的智慧,如果能夠占有一定的優(yōu)勢,他們在和大嵐的交易中也能夠占到更多的便宜。裴清泓并不在那些值得西比思國花心思討好的人之列。 他閱讀到的工部尚書連同其它大臣的資料都很簡單,在朝堂上見到裴清泓之后,他很快就得知了這個和自己有過摩擦的人的身份,大嵐最年輕的工部尚書(相當于自己國度的建設(shè)部長),對方還是新任的小皇帝的太傅,只是剛剛擔任,沒有實權(quán),只是個掛名的老師。 拉爾扎格便放下心來,因為他了解到的太上皇太叔瀾是因為英明的君主,一個英明的君主會因為名聲問題而退位(其實并不是),說明對方極其的愛面子,在意自己也在意大嵐的名聲,這樣的人就絕對不會拒絕的他們的“請教”,但這個想法,只是在游戲的開始之前。 文武百官被引到了大嵐在幾百年前建國初期修剪好的比武場,這是一個類似于羅馬斗獸場的設(shè)計,九圈觀眾席位于在大坑的最上部,順著樓梯一路往下,在近百米外的大坑的底部是一個圓形的比武臺。是武狀元的比試和選拔都是在此圓臺上,在考官們坐著的位置上還圍了一圈石臺作為防護,刀劍若是失手脫離了考場,或者有刺客的存在,也不能傷到坐在高處考官。 站在太上皇邊上有著瘦長馬臉的中年公公甩了甩拂塵,用一種極其尖細的嗓音宣布了太上皇所說的游戲及其規(guī)則:“陛下說,這游戲的內(nèi)容和規(guī)則都很簡單,雙方各選出五名勇士,將這籠中的異獸放到搏斗場中間,再把籠子打開,雙方共十位勇士輪流射箭,能夠射中這異獸眉心那一紅點處為勝者,獲勝的人能夠得到豐厚的賞賜”,不進行比武的時候這個地方也會用一些兇猛的野獸處罰判有犯了叛國罪的罪犯,以此來告誡朝臣和百姓。 通常那些野獸都是經(jīng)過了馴化的猛獸,在吃飽喝足之后就會被馴養(yǎng)他的人牽走,基本不會出什么意外,而這頭類似前朝瑞獸的白色野獸,似乎未經(jīng)人馴養(yǎng)過。若是它暴躁發(fā)狂,便會立即被站在最末端一層的弓箭手亂箭射死。 裴清泓看了眼底下高臺,那頭白色的野獸和金色的牢籠一起被抬到了圓臺之上,一根長長的鐵鏈牽著那野獸的牢門,只要站在那牢門外輕輕一扯,這關(guān)注金色牢籠的野獸會被立刻放出來,在這種獵物亂動的情況下,肯定很難射中目標。 野獸雖然體積龐大,但那眉心處的一個紅點非常的小,神獸白澤有沒有眉心紅點他不知道,但那前朝瑞獸白林是有的,而且相傳,瑞獸白林渾身都刀槍不入,只有那眉間的一點就是它最大的弱點,嵐國的皇室是絕不可能會讓庇護前朝皇室的瑞獸活下來,不管這野獸是不是白林,今兒個它都得喪命于此處。 宣布完這個游戲規(guī)則,小皇帝和拉爾扎格的人臉色十分的難看,太叔越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這異獸是他接手下來的禮物,是準備拿來逗弄太上皇養(yǎng)的那一頭威猛的雄獅的。 但是太叔瀾這一個游戲玩下來,這通體雪白的異獸不管有沒有被射中眉心肯定都是要沒命的。這不就是在變著法子警告他安分一點,不然對方也可以讓他像這異獸那樣被人亂箭射死。 小皇帝臉色不好看,站在他身邊的薛城看著那異獸臉色比他還更難看,太叔越無意碰到自己大伴的手,指尖觸碰到的卻是異于常人的冰涼,看到薛城的臉色,他認為大伴又在擔心自己,心里不由得生出幾分感動來,安撫性地拍了拍對方手:“不要太擔心了,我沒事的?!?/br> 薛城點了點頭,整個身子沒有那么繃緊,但還是雙目緊縮在圓臺上,一聲也不吭。這個時候站在太上皇邊上的公公又補充了一句:“這異獸若是發(fā)狂傷人,弓箭手隨時準備射箭,將其就地擊殺!” 拉爾扎格的臉色不好看是因為這位太上皇對他們送來的珍寶的輕視,等他們離開之后,對方要怎么耍弄那異獸與他們無關(guān),但讓他們玩這么個游戲,親手把那個傷了他們不少西比思國勇士的野獸射死,實在是太諷刺。 他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這位嵐國君主與元睿帝的不同之處,這位遮住了大半張面孔的神秘君王比沒有大部分嵐國皇帝的守禮節(jié)好面子,會為了維持那所謂的大國風范慷慨的把好東西往外頭送,把苦果往自己肚子里吞。 這嵐國的掌權(quán)者如此肆意妄為,若是他們真的出個對方答不出來的難題也不一定能討到什么巧。在選出五位擅長騎射的勇士之后,他轉(zhuǎn)過來臉來和坐在自己身邊的智者商量:“等到比賽結(jié)束之后,降低那題目的難度吧。” 那智者還有幾分猶豫:“可是殿下……” “聽我說便是,太上皇閣下和那位溫和接待我們的君主并不一樣,這一次我們來是希望獲得嵐國的幫助,而不是為了與他們交惡的?!崩瓲栐耠m然是西比思國的繼承人,但苦于沒有一個極其受寵的寵妃母親,在比他更加討巧更為俊美的弟弟長大以后,他的父王的心已經(jīng)偏得越來越厲害。 他這一次出來,原本就是他自己愿意的,寧愿自己這邊稍微退讓一步,獲得嵐國統(tǒng)治者的幫助,也比逞一時之快來得好。昨日他花了大的代價去找那篇瓣蓮蘭花,并不是因為他的父王有多喜歡喜歡蘭花,而是因為那位深受圣寵的妃子喜歡蘭花,她的名字還叫蓮蘭娜。 摻了慢性毒藥的瓣蓮蘭花在作為壽禮送給他的父王之后,一定會出現(xiàn)在蓮蘭娜王妃的寢宮里,因為剛剛得知太上皇的寢宮里還種了數(shù)十株的瓣蓮蘭花,他已經(jīng)決定用一些比較珍貴的禮物去和太上皇換一盆蘭花了。這些珍貴的禮物絕對超過幾萬金,怎么想都是很虧。 拉爾扎格在想些什么,裴清泓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目光凝聚在那個高臺上,看著長長的鐵鏈緩緩地把那金色的牢籠拉開,白色的異獸睜開那雙黑色的銅鑼大小的眼睛,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猛獸姿態(tài)優(yōu)雅地從那籠子里踏出了一個爪子,然后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擱在牢籠處的爪子收了回去,重新懶洋洋地趴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地休息起來。 眾臣無語,便是裴清泓也把臉轉(zhuǎn)過去,不忍去看那野獸的蠢樣。因為升官做了皇帝太傅,他現(xiàn)在和自己的父親裴延還有小皇帝、太上皇都坐在第一排,這么一轉(zhuǎn)臉,他剛好就對上了那戴著白玉面具的太上皇的臉,在很短的對視之后,他又很快地把目光收回,而后者在他轉(zhuǎn)回去的同時揚了揚手,發(fā)令的號角聲一吹,那些拿著弓箭的勇士便開始輪流射箭起來,游戲正式開始! 第39章 灰溜溜的 嵐國是東道主,自然是大度地請來自西比思國的武士先行射箭,后者也不多謙讓。就是裴清泓所認識的那位脾氣暴躁的棕發(fā)矮個子先行射箭。 對方下盤站得很穩(wěn),個子雖矮了點,力氣卻是很大的,拿了一把沉重的彎弓擱在膝上,全場都安靜下來,甚至能夠聽見對方拉開弓的聲音。 裴清泓的目光也不由凝聚在對方的身上,雖然不喜歡他看著這小個子把身軀挺得比直,兩腳開立,兩腳間距分開大致同肩寬,腳尖緩慢地往外展,兩腳尖連線指向那白色異獸的眉間。頭部自然的轉(zhuǎn)向那個紅點,弓弦繃緊,箭矢破空而出,仿佛還能帶著呼嘯的風聲。 那支羽箭咻的一聲射了出去,穿過籠子直射異獸額頭,眼看著那銳利的箭尖要射到那異獸的眉心,那懶洋洋的雪白一團突然就打了個滾,羽箭便直接的從那個地方穿了過去。 裴清泓松了口氣,不少大嵐的大臣也跟著他松了口氣,拉爾扎格那邊還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西比思國人則顯得有些惋惜。站在裴清泓邊上的裴延方才緊緊地握住了兒子的手。 等到西比思國的勇士下場,裴延面上的緊張神情才消失,握住裴清泓的手也連忙松開。因為有前面一圈一個四五歲孩子高的防護墻圍著,裴家父子兩個的小動作根本就沒有人發(fā)現(xiàn)。裴清泓轉(zhuǎn)過臉來一臉的疑問,后者面色有些訕訕,卻沒有多說什么。 “看,我大嵐的勇士上場了。”裴延這么一開口,裴清泓便重新轉(zhuǎn)過臉來,只當是自己的父親是因為擔心大嵐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