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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將信將疑。 秦方飛嘆氣:“看來我只能陪您坐會兒了,不過不能喝酒。” ——在柵欄前就有幾個小長座椅。 老頭子頓時喜出望外:“沒關(guān)系,小伙子我跟你說,月見花開了真的很好看的,快了!” 秦方飛其實看過很多次,不過他無意打消老人積極性,便輕聲應(yīng)了,“好?!?/br> 另一邊,樓連跟著一團“白乎乎”一路進了“草?!?。 白乎乎的存在大概人類是看不見的,樓連想,否則那老頭子早上起來一照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肩上有一團鬼影樣的東西還不得嚇?biāo)馈?/br> 白乎乎先前大概是意識到了樓連能看到,便指引了他跟著自己。 對于人來說并不高的花莖,卻幾乎把小小的奶貓埋了。 樓連左支右絀,磕磕巴巴跟著飄著的白乎乎走,看起來并不鋒利的葉片掃到身上,竟也很有些疼。 “喵?”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能感覺到白乎乎沒有惡意,反而有種很親和的感覺,但也耐不住一直走一直走。 聽到奶聲奶氣的細(xì)細(xì)貓叫,仿佛在喘著氣,白乎乎忽然停了下來,像在思考著什么。 一只枯葉蝶自眼前翩飛而過,樓連腦袋沒轉(zhuǎn)過來,身體已經(jīng)撲了出去,兩只爪子在空中亂撩。 “咪!” 白乎乎:“……” 白乎乎又開始飄起來。 樓連丟下枯葉蝶,繼續(xù)追趕白乎乎。 這片地域其實不大,但花草密集,對于樓連來說趕路速度就下降許多。不知過了多久,白乎乎終于再次駐足,樓連撥開一株月見草擠進去,發(fā)現(xiàn)竟有一簇紫色。 在一堆綠和粉中,顯得極其突兀。 不過這種花樓連倒是認(rèn)識。 ——勿忘我。 不過不是真的,是假花。 白乎乎飄至假花上方,一根很細(xì)的條條從“身體團”里伸出,仿佛是手。 它似乎想拿起這簇勿忘我,但透明的條條卻從紫花中穿了過去。 白乎乎愣在那里,轉(zhuǎn)向了引來的貍花貓。 分明對方?jīng)]有臉也沒有眼睛,樓連卻覺得,這團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白乎乎在哀求自己。 他走過去,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把假勿忘我刨出來。這東西掉落在這里大概很久了,風(fēng)水日曬的,假花變得脆弱不堪,輕輕一碰仿佛就要碎掉。 等他終于弄了出來,卻發(fā)現(xiàn),假花下面竟還綴著一個透明小盒子。 塑料果然不容易降解,除了臟兮兮的,還是完好無所的模樣。拍干了灰,里面的東西一覽無遺。 ——一枚戒指。 銀色,鑲鉆。 但是據(jù)樓連還算見過世面的眼光來看,這分明也是假的。 從銀圈到上面的鉆石,都是假的。 白乎乎激動地?fù)淞诉^來,依然是撞了個空 卻在樓連震驚的目光中,卡在了他的幾條尾巴之間! “喵!!” 樓連嚇呆了,拋了塑料盒子后退幾步。 白乎乎是無心,樓連也根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發(fā)展,但兩者相撞之時,奇異的感覺涌來,樓連渾身一震,毛全炸開。 ——他看到了一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 …… 街頭報童的叫賣聲在車水馬龍中響起,人們大多穿著縫縫補補又三代的衣服,排起長隊等打電話。 坐在黃包車上的小少爺吆喝著什么,他才大概十歲的樣子,穿著貴氣,對下人頤指氣使。 一簇新鮮的紫色小花被他捧在手里,跳下車后,獻寶似地交給了穿著破爛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樓連的第一視角,之所以說是“小姑娘”,因為樓連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很破很破的裙子。 小少爺說,上海灘要變天了,我要跟著阿爺去北平發(fā)展啦。 他又給了小姑娘一條鏈子,應(yīng)該是金的,說,等我長大了,我就來找你。 小姑娘把鏈子放在心口,說,好,我會努力念書的。 樓連猜測,這個小姑娘應(yīng)該是少爺家丫鬟和長工的孩子。 而且比起舉家遷徙,樓連覺得,這位小少爺?shù)募易甯袷桥e家逃亡。 逃亡路上,丫鬟長工,自然都是不要了的。 這應(yīng)該是剛解.放沒多久的年代。 就像無數(shù)換湯不換藥的悲情口水故事,小少爺當(dāng)然是沒有回來,不但沒有回來,還過得人不如狗。 他一生的幸運都在童年用盡,在社會.主.義探索階段,日子過得坎坷無比,能活下來都是個奇跡。 “小姑娘”則成為了人民教師,前往北京,起初很受愛戴,但動蕩的年歲襲來,同樣被綁起來斗,貼了大字報——拿紅書戴紅章的人罵他是娘娘腔,罵他是階級走狗,要他不得好死。 而此時的樓連,不管是對自己這視角主人的性別、還是發(fā)展,都已經(jīng)驚訝不動了,他就被困在這具身體里,無能狂怒之余,甚至念起了阿彌陀佛。哪怕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仿佛也快要被這種精神污染逼瘋。 好在記憶是碎片式的,不至于真的經(jīng)歷完別人的一生,樓連還能茍。 后來的記憶碎片跳躍性就很大了。 小少爺和身體的主人終于相遇,這次誰也沒高誰一等,都是狗,互相舔舔傷口也還能湊合著過。 再后來,錯誤被糾正,補貼發(fā)下來,兩人的物質(zhì)條件終于開始有所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