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他總是知道,我真正想說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标惸钫f,“我對他,也一樣?!?/br> 鄭易又驚又詫,用眼睛和心交流,所以不說話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想什么,所以即使說了話也知道對方真實在想什么,甚至能看透對方暫時蒙在鼓里的潛意識。 “那……那晚我把你扯到隔壁審訊室時,他的眼睛里說了什么?” 陳念卻不回答了,輕咬著吸管,漫不經(jīng)心看著前方。 她真的要走了。 鄭易心里苦澀極了,嗓子差點(diǎn)哽: “陳念。” “嗯?” “以后好好地過?!?/br> “……哪種好好的?” “生命只有一次?!?/br> “是只有一次。”陳念說,“但過對了,一次就夠?!?/br> “如果,過錯了呢?”鄭易說。 “那也沒辦法?!标惸钫f。 鄭易輕輕彎了彎唇角,并不知道為何。 笑是苦澀的,漸漸他收了,說:“對不起,陳念?!?/br> 女孩搖了搖頭,說:“不是你一個人的事?!?/br> 鄭易五內(nèi)翻騰,心口那支箭拔了出來。解脫。 只是,他沒有告訴她,羅婷等那晚走得早的一波孩子仍然沒有嚴(yán)厲處罰,但對她們及其父母的教育和心理干預(yù)很成功,他們和他們的家庭變了,脫胎換骨,充滿希望。 他目前還不能告訴她,他不知道現(xiàn)在的她能否接受,也不知四年后的法律學(xué)生能否接受。 對犯錯的孩子選擇寬容,這是社會的善意??僧?dāng)孩子傷害孩子,大人該怎么辦? 那被傷害的孩子呢?為什么他們的苦痛最終只能成為別的孩子成長的踏腳石;成為他們浪子回頭的標(biāo)識? 陳念走了,鄭易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小,卷入人群, 在審問完她和北野的那個晚上,在她渾身都是戾氣的那個晚上,他送她回家時曾問她,故作無意提電影票是否想暗示李想,想利用他做不在場證明, 她回答說,是。 他又問帶著刀去后山,是否因腦子里有想去殺魏萊的念頭, 她回答說,是。 被欺辱后的第二天她能若無其事地出現(xiàn)在學(xué)校,只是為赴魏萊的約。 他問,你這些心思北野知道嗎? 她答,他比你聰明多了。 那晚的她一身戾氣,不像今天,又平平靜靜,遮掩一切。如曾好說的,她是一個很善于隱藏的人,隱藏秘密,隱藏情緒,隱藏得絲毫不漏到了冷酷的境地。 鄭易清楚,那晚,她是故意那樣坦白的。他知道,念頭和行動有差距,有邪念不一定會實施犯罪。她原可以辯解,讓他相信她依然善良,無論經(jīng)歷何種苦難也從不曾對魏萊有歹念。 但她偏不,她讓他看到她的變化,安靜地打他一耳光,給他胸口捅上一刀,然后讓他目送她轉(zhuǎn)身離開。 在初見她時,他就曾以警察的身份許諾,有事就找我。可結(jié)果她陷入更深的劫難。 如果他沒失掉她的信任,她在刺傷魏萊后會給他打電話,悲劇就可以避免。 但這個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好在他沒放棄北野,他拼命努力著堅守著,沒再錯下去。 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太陽那么大,曬得人眼花。 鄭易看著陳念小小的身軀被灰暗的鋼筋水泥車流人群裹挾。 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她身后另一個人,一個白襯衫的少年,永遠(yuǎn)追隨著她。 他知道,她和他永遠(yuǎn)在一起。 而你呢,你有沒有為一個人,拼了命地去努力過? …… 有啊。 但好像,遲了。 鄭易看著她的白裙子徹底消失,再也不見;他低下頭,拿手遮住濕潤的眼睛。 ☆、chapter 29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這兩章錯別字漏字有點(diǎn)多,忍不住修了修,抱歉。 另外,今晚準(zhǔn)備放的是番外。沒想,出版編輯發(fā)現(xiàn)了意圖,不讓放,正在拔刀相向中。等我戰(zhàn)斗歸來。 【因為是免費(fèi)文,你們?nèi)绻怯秒娔X看的話,在文章名字下邊有個下載鏈接,直接點(diǎn)擊下載,就可以下載這篇文的免費(fèi)txt了。】 (前一章有大改,謝謝昨天讀者妹紙們的中肯建議。) chapter 29 陳念回到家里,洗澡洗頭發(fā),換了身干凈的裙子。她把牛津詞典找出來,翻動書頁,風(fēng)干的耳環(huán)花飄出來落在桌上。 薄薄的一層,淡粉色,透明的,上有細(xì)細(xì)的紋路。 她拿出買來的木箔書簽,刷上一層極薄的漿糊,把兩朵花輕輕貼上去,放進(jìn)透明的書簽袋里封存。 她返回學(xué)校,在精品店里買了最好的一款茶杯,去郵局寄給鄭易; 她走到門房那里, 上午十一點(diǎn)五十,下課鈴響,高一高二的學(xué)生涌出校園。 不過幾天,她已從他們的生活中脫離。 她看一眼街道對面的位置,從臺階下走下來,往家的方向,不徐不疾,是她平時的速度,走到院墻拐角的地方,習(xí)慣性地回頭看一眼。 綠樹繁花,身著校服的少年們歡聲笑語,青春飛揚(yáng)。 綠燈行,紅燈停;她走過街道,走到雜草叢生的荒原,等了一會兒,繼續(xù)走,走進(jìn)空曠安靜的廠區(qū),走到那棟卷簾門的破房子前。 桑樹茂盛,秋千懸在那里。 從此,干凈的樹蔭只屬于記憶。曾經(jīng)多少日落月升,一棵樹,一間屋,就是少年的家;而以后,或許各自天涯。 她不緊不慢上了樓梯,拿鑰匙開卷簾門。她獨(dú)自把門托上去,唰啦一聲灰塵彌漫;她扇了扇,又輕輕把門關(guān)上。 好多天不住人,屋子里潮濕的木頭味更重了。但她很喜歡。 她在桌上趴了好一會兒,撫摸著他的吉他,想著被摔進(jìn)審訊室時與他對視的那個眼神。 她拿出一把小刀,在他們對坐無數(shù)時光的課桌上緩慢而用力地刻下一行字: “小北哥,等我長大了,回來保護(hù)你?!?/br> 她輕輕一吹,木屑飛揚(yáng)。 她從窗子爬出去,繞著消防梯到樓頂,眺望城市和鐵軌。 藍(lán)天湛湛,她抱著自己坐在屋頂上吹風(fēng)。 等鐘聲響起,火車轟隆而過,金色的烤面包香味漂浮而上。 她從樓頂下來,站在高高的院墻上,腳發(fā)顫,深吸一口氣,跳了下去。 疼痛從腳底貫穿全身,直擊頭頂。 她晃幾下站穩(wěn)了,緩緩走去面包店,買了兩個新烤的椰絲面包。 她獨(dú)自坐在門口,慢慢吃完。 最后,她站在陽光下,仰頭望著少年家的那扇窗子,望了很久。 最終,她垂著頭,慢慢地走了,邊走邊舉起手背,用力揉揉眼睛,但她沒有哭。 并沒有什么好哭的了。 …… 庭審上,鄭易狠狠吃了一驚。 幾小時不見,陳念剪了短發(fā),齊耳朵根。 他幾乎是立刻看向法庭另一端的北野,因被關(guān)押,他的頭發(fā)被剪得很短。 然而,奇怪的是,自兩人出現(xiàn)在同一空間,就沒有目光交流。仿佛陌生人。 陳念坐在法庭中央接受提問, “你們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巷子口,幺幺零,他們來不及看清對方的臉,就被人強(qiáng)迫吻在一起。那時,她厭惡,羞恥,那時,誰會知道他們的命運(yùn)將牽絆一輩子。 誰又會知道,露見惡霸欺.凌,她的不無視,她的不漠然,她的拿起手機(jī)撥打報警電話,會回報她一個愿意為她付出自由付出生命的少年,回報她一生的愛慕和守護(hù)。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看見路前邊有一群人……” 陳念輕聲說著,語速異常緩慢,卻也不磕巴了;仿佛每個字都深思熟慮,來自心底,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好聽。 她在證明那天北野并沒有要強(qiáng).暴她,他不是雨衣人;證明那天晚上,北野喝了酒。 這時,鄭易發(fā)現(xiàn)她手腕纏繞的紅繩不在了。倒是脖子上掛了條紅繩,穿了一片鑰匙,懸在心口的位置。 陳念今天特別漂亮,新剪的短發(fā),用一個細(xì)細(xì)的淺綠色的發(fā)夾別在耳朵后邊,露出白皙的耳朵和臉頰,像一彎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