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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吉光片羽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頓了頓,又道:“你可想好了,”仿佛怕她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一般,他又進一步解釋道:“也就是說,簽了長契,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就算你爹拿錢來贖你,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放了你?!?/br>
    翩羽盯著他道:“你愿意嗎?”

    周湛冷笑著一合扇子,“你覺得你值個五千兩銀子嗎?”

    翩羽咬著唇不吱聲了。

    見她不吱聲,周湛便往下這個話題,將那扇尖一轉,指著王明娟兄妹道:“你真相信他們?!”

    “翩羽……”頓時,王明娟在翩羽身后小聲叫道。

    翩羽并沒有回頭,只是看著周湛用力點了一下頭,道:“這件事上我相信。”

    “這件事……”周湛看看她,再看看王明娟,忽然一笑,小聲道:“有意思?!庇謸P聲道,“好吧,看來這會兒我也不得不相信你的相信了?!?/br>
    在周湛說著這如繞口令一般的話時,那邊涂十五已經(jīng)快手快腳地寫好了契約,又給老掌柜看了一遍??粗瞧跫s,老掌柜擔心地對翩羽道:“孩子,你要不要再想想?”

    翩羽對老掌柜感激一笑,道:“我娘說,做人要有擔當,禍是我闖的,后果自然要由我來擔?!庇职参坷险乒竦溃皼]關系,不過是委屈幾天,等我爹來贖我,我就自由了?!?/br>
    那邊,周湛忽然又道:“掌柜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同意你爹贖你,你該怎么辦?!?/br>
    他觀察著翩羽,翩羽也在看著他。半晌,她才咬著唇道:“那我給你做一輩子工還債就是?!?/br>
    二人默默又對視了一會兒,周湛對涂十五一揮手,道:“后面再加上一條,只要她同意讓人贖她,我就同意放了她?!?/br>
    這奇怪的條款,不由就叫眾人一陣驚訝,翩羽也疑惑地偏了偏頭,涂十五倒是不以為意,很快便在后面加上了這一條。

    簽了字,畫了押,翩羽原以為自己會心里難受的,可此刻看著那拇指上紅紅的印泥,她竟只是有些茫然。

    “翩羽,”王明娟眼淚汪汪地望著她,“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你的?!?/br>
    她過來拉起翩羽的胳膊,回頭怒瞪著周湛道:“現(xiàn)在你滿意了?我們可以走了?!”

    周湛揮著扇子笑道:“你們是可以走了,她,”他一指翩羽,“可不行。”

    “為什么?!”王明娟尖叫。

    周湛搖著手里的那一張契約,只挑眉不語。

    王明娟還想說什么,翩羽卻已經(jīng)從她手里抽回了胳膊,對她道:“你們走吧。記得叫我爹來贖我就好。”

    王明娟原還想要說什么,那邊周湛已經(jīng)不耐煩了,一揮手,便叫人把他們兄妹給趕了出去。涂十五和紅錦則是客客氣氣地把老掌柜送了出去。

    等屋內(nèi)沒了人,周湛這才扭頭看向翩羽。

    自打簽下那紙契約后,翩羽就一直靠著那木桌站著,這會兒仍是低頭看著指尖上的印泥發(fā)著呆。

    “你可真是個笨蛋?!敝苷康?。

    翩羽抬起頭。

    就見周湛此時已經(jīng)從那張圈椅上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邊,低頭望著她道:“那兩個人,一直在利用你……”

    “我知道。”翩羽打斷他,又垂下頭去瞅著那拇指不知在想什么。

    “你知道?!”周湛不禁一挑眉,頓了頓才想起下午兩人在街上的對話,便道:“對,你說過,你知道。”忍不住又好奇道:“既然知道,你居然還……”

    再一次,他的話又被翩羽打斷了。

    “我娘說,”看著拇指上的印記,翩羽道:“在別人證明自己不可信之前,應該給人機會證明他是可信的??扇绻聦嵶C明那個人真的不可信……”

    她一頓。

    周湛不由歪了歪頭。

    “吃虧上當只一次?!濒嬗鹛ь^道。

    ☆、第二十二章·虧本買賣

    第二十二章·虧本買賣

    梆梆梆。

    遠處的街道上,傳來三更的梆點。

    周湛低頭研究似地看了徐翩羽半晌,才后退一步,似不理解地一搖頭,咕噥道:“有意思?!?/br>
    他這看似矛盾的表情和動作,頓叫翩羽也沖著他一歪頭,以同樣探究的目光看著周湛道:“你也是個怪人。”

    這對話,直叫剛進門的紅錦一陣眨眼——顯然她沒聽懂。

    不過那兩人似乎都明白他們各自在說什么。二人一陣對視。過了一會兒,周湛才一眨眼,轉身走回屏風前的圈椅旁,扶著那椅背道:“這么說,你相信你爹一定會來贖你?”

    “當然?!濒嬗瘘c頭。

    “啊,”那扇子再次在周湛的指間如風車般轉了起來,他歪頭看著翩羽笑道,“說起來,我倒是忘問了,你爹叫什么?他可有那么多的錢?五千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br>
    翩羽咬了咬唇,雖然覺得她給她爹丟了人,到底還是老實答道:“我爹叫徐世衡?!?/br>
    “徐世衡?”周湛又是一歪頭,卻是看著站在門邊上的紅錦道:“這名字怎么聽著有些耳熟?”

    紅錦看他一眼,配合地一低頭,恭敬答道:“今年的恩科狀元,就叫這名字。”

    “??!”

    “當”地一聲,周湛拿扇子一敲椅背,“是了是了!我說怎么聽著耳熟呢,原來是他……嘶!”

    他似想起了什么,忽地倒抽著氣,回頭望著翩羽道:“你是說,你是他的……”他一頓,“你到底是小子還是丫頭?”

    翩羽看看他,不高興地一噘嘴,“我當然是女孩!”——卻是顯然沒把王明娟的交待放在心上。

    周湛不由就飛了一下眉,將她上下打量一圈,又道:“多大了?”

    “十二?!?/br>
    “十二?!”顯然他不信,便探著腦袋,拿扇子上下一指她,“瞧你這小不點兒,最多也就十歲。你沒說謊?!”

    “我從不說謊!”翩羽抗議地瞪起眼。

    “嘖,”周湛一咂嘴,“這可不是個好習慣?!?/br>
    這話頓時把翩羽給弄糊涂了——說謊才是壞習慣好吧!

    “嘖嘖嘖,”周湛又是一陣咂嘴,拿扇子指著翩羽對紅錦道:“若是個小子,長成這樣倒也無所謂,偏又是個丫頭片子……嘖嘖嘖,將來怕是嫁不掉了。”又道,“有人說過你長得很丑嗎?”

    “有。”翩羽賭氣地瞪著他。

    周湛則是一陣驚訝——說實話,除卻那黑黑的膚色,細看這徐翩羽的眉眼,其實還算過得去。他之所以說她“丑”,有大半不過是出于他的惡趣味罷了。

    “誰?誰說你長得丑的?”他不禁一陣好奇。

    翩羽卻是嘟著個嘴兒垂下眼去。

    周湛看看她,也不再追問,而是忽地又“嘶”了一聲,拿扇子指著她顫聲喝道:“你、你、你是個丫頭?!”

    他這故意發(fā)著抖的聲音,頓叫翩羽抬起頭來,卻是一陣不解,“是啊?!彼?。

    “是、是那個狀元公,徐世衡的女兒?!”

    “是?!彼俅吸c頭。

    “你確信?!”周湛追問。

    翩羽不由又是一陣不滿,噘嘴道:“這哪還有假冒的!”

    周湛看著似有什么問題想不通一般,只困惑地歪了歪頭,頓了頓,又再次問她:“你真是他親生的女兒?!”

    “當然!”

    翩羽惱了,不由瞪起一雙貓眼——周湛頓時覺得,若她真是只小狗,怕這會兒就要呲著牙,發(fā)出一串威脅的呼嚕聲了。

    他趕緊一抬扇子,遮住那忍不住就要泄露出去的笑意,又抬起頭來,裝著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懷疑道:“你……不會是他的私生女吧?”

    翩羽不由就怒了,沉著臉道:“我是他嫡親的女兒!我娘是我爹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不是唯一的吧,”周湛立馬反駁道,“我可聽說,狀元公如今又做了駙馬爺呢?!?/br>
    頓時,翩羽咬著唇不吱聲了。

    “好吧,你是狀元公的女兒……嘶,”周湛忽地再次倒抽一口氣,一臉驚疑地望著紅錦道:“我怎么記得,這位狀元公的妻女在十九年的正月里遭遇船難都死了?”又問紅錦,“我沒記錯吧?”

    他這番作態(tài),早逗得紅錦笑彎了眉眼。好在她受過專門的訓練,此刻只配合著周湛擺出一副正而八經(jīng)的表情,道:“沒錯,是有這么回事?!?/br>
    “而且,”周湛又道,“我還記得,每年清明大冬七月半什么的,報紙上總會有這位狀元公紀念妻女的那些文章詩詞呢,滿京城的人都說……”

    說到這里,他忽地跳將起來,拉過紅錦就往她的背后一躲,一臉驚恐地瞪著翩羽道:“你、你你你,你到底是個什么鬼?!”

    翩羽不由就被他氣笑了——就算她再怎么天真,再怎么愿意相信人,別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演戲,她總還能看得出來的。

    何況這位主兒,根本就沒在認真演!

    她又是一沉臉,怒道:“耍著人好玩嗎?!”

    周湛看看她,放開紅錦,沖她眨著眼笑道:“當然好玩了。不然我怎么會玩得那么開心?!?/br>
    他往圈椅里一坐,搖著扇子看了翩羽一會兒,才懶洋洋地道:“不過,這事兒倒確實是真的,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徐狀元公的妻女在十九年的正月里死了。那么,你這個女兒,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若他是那么正而八經(jīng)地跟她說,翩羽怕是連一絲都不會相信他,偏他這么個憊賴模樣,卻是叫她心底隱隱動搖起來,只下意識就扭頭看向紅錦。

    看她一臉的不相信,紅錦不由皺了皺眉,很是高傲地一仰頭,道:“這種事,說謊也沒意義,你只要滿街一打聽,或是找份報紙看看也就知道了?!?/br>
    頓時,翩羽后退一步,幾乎是一字一頓道:“你們是說,我爹跟人說,我跟我娘,都死了?!”

    紅錦和周湛同時點著頭,周湛又火上澆油地加了一句:“就因著你們母女,你爹在京城才會那么有名,誰都夸他一句有情有義呢?!?/br>
    翩羽不由又眨巴了一下眼,茫然且疑惑地歪歪頭,嘴里喃喃嘰咕道:“還真叫娟jiejie給說中了……”

    周湛看看她,眼珠又是一轉,將手肘往那扶手上一支,再次撐起下巴,一臉好奇地望著翩羽道:“你爹竟都不知道你還活著?哈!若是知道你還活著,那他這些年給你和你娘寫的那些祭文,豈不就成了個笑話?!”

    翩羽仍在眨著眼,眼神里一片混亂。

    “這么看來,”周湛撇著嘴又道,“怕是我的損失要不回來了?!?/br>
    見翩羽仍是茫然眨著個眼,仿佛沒聽懂他的暗指,周湛便又是一撇嘴,往那圈椅的靠背上一靠,看著她又道:“這些年你都在哪里?”

    “舅舅家?!彪m然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翩羽倒也老實答道:“我娘臨終前叫我在舅舅家替她守孝來著。”

    “好吧?!敝苷繐u著扇子道,“就是說,打你娘死后,你爹就再沒跟你聯(lián)系過,你也沒跟你爹聯(lián)系過,你舅舅也沒跟你爹聯(lián)系過,是吧?”

    翩羽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卻是并沒有回答他,只仍是默默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