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吉光這才想起來,那靖國公府的老祖宗,可不就是圣德帝的丈母娘,那個著名的毒舌老太。 她們這邊小聲說著話,就聽那邊太后笑道:“這丫頭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饞嘴,那時候也是,看我吃梨,她也要吃,結(jié)果也是吃得拉了肚子。” 吉光愣了一愣才反應(yīng)過來,那所謂的“丫頭”,竟是指的那個“毒舌老太”。她正在那里想像著“毒舌老太”會長什么模樣時,就聽得太后又道:“我有日子沒見她了,明兒她好了,你帶信叫她來看我,怪想她的?!?/br> 世子夫人嘴里笑瞇瞇地應(yīng)著,卻是知道自家老祖宗是個倔的,既然知道老太后如今清醒的時候少糊涂的時候多,她定是不肯過來讓自己難過的。那劉氏阿秀生怕太后再說些什么她應(yīng)付不來的話,便拿眼向十一公主求助。 十一公主接到她的眼風(fēng),忙扯著老太后的衣袖笑道:“老祖宗你看看七哥,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霸著您不放。” 周湛這會兒仍盤腿坐在太后的腳邊,就差像個孩子般把下巴也擱在太后的膝上了。他自然也看到了世子夫人的眼風(fēng),雖不能茍同趙老太君怕傷心就避著不肯來見太后,但他更不愿意叫太后知道實情而難過,便也附和著十一公主,挑著那雙桃花眼笑道:“我就霸著了,你能把我怎樣?” 十一公主聽了,便跟扭股糖似的,拉著太后要求評理。 見這兄妹倆斗嘴,老太后被逗得一陣哈哈大笑,以空著的那只手摟過十一公主,笑道:“你別跟你七哥鬧,你七哥夠可憐的了,小小年紀就一個人住出去,也不知道他晚上還驚不驚夜。我還記得他才抱到我跟前時,只那么小小一團,跟六郎小時候一模一樣……” 說著,她抬起眼,仿佛回憶過去一般,看著虛空的某一點,喃喃又道:“六郎啊,可乖了,都病成那樣了,還抱著我的脖子撒嬌,說想吃米糕。我把米糕給他拿過來,他抱著我的脖子就不肯撒手了,非說床底下有小鬼,哄著我陪他一起睡。我要走,他就哭,沒法子,我只好整宿整宿的陪著他。偏他明明膽小得不敢獨自睡覺,還就愛聽個鬼故事,不給他講他就不放手。打小就那么淘,也難怪他爹老是打他,沒輕沒重的,看著他屁股上的傷啊,我都哆嗦,偏那孩子沒心沒肺一樣,還哄著我說不疼……” 老太后這般拉拉雜雜的說著,別人不知所以然,周湛等人卻是知道,老太后這是又犯了糊涂。 周湛的手,原本是被太后握在手里的,這一刻,太后竟緩緩松了手,直叫周湛的心跟著漸漸就沉了下去。在別人聽來,只當(dāng)太后在說死去的景王,只有周湛自己知道,那后半截的話,說的全是他。 他緩緩翻轉(zhuǎn)手掌,反手去握住太后的手。他還記得,印象里太后的手是如何的綿軟,可如今她的手雖細白如初,卻已經(jīng)青筋暴起,顯出了老態(tài)。想著老太太已是風(fēng)燭殘年,周湛那濃密的眼睫顫了顫,低垂下頭去。 許是感覺到手上的力道,老太后從恍惚中醒過神來,低頭看著周湛那低垂的頭頂,卻是一陣茫然,道:“喲,這是誰家小哥,怎么好好的坐在我的腳邊上做什么?” 又看看仍被她摟在懷里的十一公主,一臉驚訝地笑道:“這又是誰家的姐兒?這沒羞沒臊的,竟還貼到人懷里來了?!眳s是說得十一公主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忙背轉(zhuǎn)身去。 周湛則收拾起情緒,坐在那里抬頭望著太后笑道:“老祖宗,我是湛兒,是您的孫兒?!?/br> 太后卻仿佛沒聽到一般,只皺眉看著他握著她的手,道:“你拉著我的手做什么?還不快放開,看被人見了,要說你沒規(guī)矩了?!?/br> 周湛心頭一黯,卻是一時貪戀著沒肯松手,對那神色漸漸不安起來的太后柔聲又道:“今兒是您的大壽,我們都是來給您祝壽的。祝您壽比南山不老松,福如東海常流水?!?/br> 太后不太確定地看看他,又有些心慌地看看四周,卻是沒看到一張認識的臉,頓時就更加心慌起來,往那椅子里縮了縮,看著周湛小聲道:“你們都是些什么人?我怎么一個都不認識,”說著,又小心看看四周,那聲音里都帶了顫音兒,又道:“你們想要做什么?我娘呢?我哥哥jiejie呢?你們是誰?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來?我要回家……” 周湛心頭一陣發(fā)堵,卻是找不出一句話來安慰漸漸恐慌起來的太后。 一旁的圣德帝心頭也是一陣黯然,便沖著那隨侍太后的人一揮手。原本圍著太后的眾人見了,忙退了下去。那些陪侍太后多年的嬤嬤宮娥們便全都涌了上來,一個個細聲哄慰著太后。 許是今兒太后清醒的時候比往日都要長,這會兒糊涂起來也比往日更加厲害,卻是連這些宮娥嬤嬤們都認不出來了,只縮在那椅子里像個孩子般一陣抽泣。 周湛此時眼里也含了淚,只握著太后的手不肯松開。太后先是小心掙扎了兩下,見掙扎不脫,便嚇得抽噎得更大聲了。周湛這才不甘愿地放了手。 看著周湛那落寞的背影,吉光只覺得心中一痛,等她回過神來,她人已經(jīng)跑到周湛的身旁,伸手拉住了周湛的衣袖。 周湛回頭望著她,忽然很想抱著她哭上一哭。 而就在他心神激蕩之際,吉光的胳膊卻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秀秀姐,是你嗎?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 吉光和周湛抬頭,就只見太后拉著吉光的胳膊,眼淚汪汪地望著她道:“秀秀姐,我就知道是你,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第八十六章·調(diào)戲王爺 第八十六章·調(diào)戲王爺 忽然被老太后拉著叫“jiejie”,不僅吉光吃驚,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吃了一驚。站在人群外圍的徐世衡聽了,則更是心急如焚。他既怕吉光一個應(yīng)對不好,加重了太后的病情,又怕這一聲“jiejie”得罪了圣德帝,不管哪一種,后果都只會叫吉光倒霉。 這道理徐世衡懂,吉光看著眾人的眼神,略一思索便也懂了。可看看那眼淚漣漣的老太后,她卻是怎么也不忍心掙開老太太的手。 這會兒的老太后,看著可一點兒都不像剛才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倒更像是個找不著家門的孩子般凄惶無助。 吉光一向是個心軟的,便主動過去握住太后的手,想了想,笑道:“太后叫錯了,我叫吉光?!?/br> 太后抽噎一聲,卻是沒理會她的話,只抱著吉光的胳膊,低聲哽咽道:“秀秀姐,帶我回家好不好,我不認識這些人,我想回家,我要找我娘?!?/br> 見狀,圣德帝默默嘆息一聲,對周湛道:“先讓吉光送老祖宗回去。” 周湛道:“我也去?!?/br> 圣德帝看著他,周湛倔強地一抿唇,圣德帝默默嘆息一聲,便點了頭。 幾個小太監(jiān)趕緊抬過一頂步輦,老太后是須臾都不肯松開吉光,吉光只好充當(dāng)了一回宮娥,扶著太后上了步輦,在一旁小心跟著。周湛則在另一邊扶著那步輦。 太后看著很怕周湛的模樣,只避著周湛的眼,湊到吉光身邊小聲道:“這小哥是誰?干嘛總跟著我們?” 看著周湛眼中閃過的灰暗,吉光嘆息一聲,笑道:“您忘了?他是您的孫兒,您剛才不是還叫他湛兒的嗎?” 這名字似乎在太后腦子里還留有些許印象,她不禁歪頭小心看看周湛,嘴里念叨著:“湛兒,湛哥兒……”一邊念叨著,一邊忽而搖頭忽而點頭,最后那眼忽地一亮,伸手過去就拍周湛一記,笑罵道:“四郎竟也這般淘氣,好好的跟為娘開這個玩笑做什么?難道娘還能認不出你來?竟假冒湛哥兒。湛哥兒才多大年紀,娘還老糊涂了不成?”——卻是又把周湛當(dāng)作了年輕時的圣德帝。 只是,即便是這樣,太后的手仍牢牢抓著吉光的胳膊不曾松開。 *·*·* 等終于哄得太后入了睡,吉光只覺得渾身疲累。走出太后的寢宮,她這才發(fā)現(xiàn),那天色早就已經(jīng)黑透了。四周的回廊上,掛著一排明亮的氣燈,氣燈下,圣德帝和周湛兩個一前一后站在庭院當(dāng)中,卻是一個抬頭望天,一個低頭看地,竟是相對默然無語。 那二人原都是背對著吉光,等吉光掀著門簾出來,那從門簾縫隙間透過的燈光灑在庭院的地上,頓令那二人同時轉(zhuǎn)過頭來。吉光放下門簾的瞬間,燈光“唰”地一下掃過圣德帝和周湛的臉,卻是叫吉光心頭一跳,再一次意識到,這伯侄二人的眉眼,竟是那么的相似。 周湛看了圣德帝一眼,便過去問著吉光,“老祖宗怎樣了?” “睡著了?!奔獾馈?粗サ碌圻^來,她想著這二人一定愿意多聽一聽老太后的事,便又笑道:“原來老祖宗小時候竟也爬過樹……”說到這,她一愣,忽地一咬唇。她竟順著周湛的話,也下意識跟著他叫起太后“老祖宗”來了…… 她不安地偷窺向圣德帝。 圣德帝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她繼續(xù)。 吉光一向是個打蛇隨棒上的性子,見圣德帝不以為意,便放開了膽子,將太后絮絮叨叨說的那些事大略說了一遍,又遲疑道:“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圣德帝一皺眉,再次沖著她一揮手。 卻原來,才剛因著吃藥的事,太后又像孩子般發(fā)了一通脾氣。吉光道:“太后這病,才剛太醫(yī)也說了,這原是人老了,沒法子的事,既這樣,又何必叫太后再受一遭罪,非要吃那些苦藥汁子,倒白白壞了太后的胃口,吃別的什么都不香了……” 她咬著唇,小心看看圣德帝的神色,又道:“我娘也是病死的,那時候我也病著,不知道她是怎樣的情形,只聽我舅媽說,后來我娘也極討厭吃藥的。我聽我大姨跟我舅媽說,若早知道我娘救不回來了,還不如拿那些買藥的錢,多買些我娘愛吃的東西給我娘吃……”說到這,她頓了一頓,下著狠心抬頭直言道:“所以我想,能不能停了那些沒什么用的藥?給太后娘娘吃那些藥,與其說是對太后娘娘有用,倒不如說是為了安慰大家為人子女的一顆心……” 看著圣德帝瞬間變黑的臉,吉光趕緊住了嘴,又縮著脖子小心看向周湛。 她這最后一句話,說好聽,是她多管閑事了,說不好聽,還當(dāng)她在指責(zé)圣德帝和周湛他們枉顧太后,只顧著顯擺他們的孝心呢…… 聽了吉光的話,周湛自己都有這種感覺,又何況是圣德帝。他忙不悅地瞪了吉光一眼,轉(zhuǎn)身對圣德帝躬身道:“吉光說得有理,若是因為那些藥敗壞了老祖宗的胃口,那是得不償失,倒不如停了?!薄獏s是避重就輕,只說那藥的事。 “哼,”圣德帝冷哼一聲,斜睨著他道:“你倒會包庇她?!薄獏s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周湛的用心。 他扭頭看向吉光。這會兒吉光身上仍穿著那“秋香”的戲服,她雖膽小地縮個著脖子,可那藏在長長劉海下,時不時向他瞅來的貓眼,卻是顯得分外澄凈清澈。 他沉吟片刻,問著吉光道:“你一向都是這么口沒遮攔的嗎?” 吉光忍不住又縮了縮脖子,小心瞅向周湛。 周湛聽出來了,圣德帝并沒有因剛才吉光的話而生氣,便忍不住一摸鼻子,咕噥道:“比這更不客氣的時候多了去了?!?/br> 圣德帝不由就看了他一眼,卻是再沒說什么,便轉(zhuǎn)身走了。周湛跟在他的身后。 吉光一怔,才剛要跟上去,只見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低聲命她跟著他走。 吉光一聽就急了,忙甩開那小太監(jiān),蹬蹬蹬地跑著追上周湛,直嚇得那保護圣德帝的侍衛(wèi)們險些就要抽出刀來。 那吉光卻是沒注意到這一幕,她一心只撲在周湛身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爺要去哪?我跟你一起走!” 這句話叫她說得極不客氣。圣德帝揮手止住侍衛(wèi)們的異動,又垂眼看看吉光拉著周湛衣袖的手,卻是一搖頭,對周湛道:“果然是很不客氣?!闭f著,便轉(zhuǎn)身出了慈寧宮的大門,上了候在那里的御輦。 周湛無奈嘆息一聲,拂開吉光的手,轉(zhuǎn)身沖著圣德帝的御輦躬身一禮,直到圣駕的背影消失在宮墻拐角處,他這才扭頭看著吉光,搖頭道:“我送皇上出去而已。”又道,“皇上特許我今兒留在宮里。太后這里還留著我以前住過的屋子,今晚我就住在那里。” 吉光這才知道她竟是誤會了,便扭著手指,眨著雙看似無辜的眼,巴巴地望著周湛。 這眼神,直看得周湛心頭一陣柔軟,才剛要伸手去揉吉光的劉海,卻是忽然注意到,她這會兒仍是那副“秋香”的打扮。 這女兒家的裝扮,頓令周湛心頭突的一跳。瞬間,一種從沒經(jīng)歷過的、類似柔軟又類似酥麻的感覺纏上心頭。這奇異的感覺,直令他的心跳一陣加速,臉頰也跟著一陣莫名發(fā)燒。無來由的,他竟有些不敢去看吉光的那雙貓眼,便不自在地避開眼,輕咳一聲,將雙手往身后一背,往慈寧宮的后面他曾住的偏殿過去了。 一邊走,他一邊憂慮道:“以往老祖宗發(fā)病,身邊的人她總還能認識一兩個,今兒竟是第一次誰都認不出來。好在有你在。不過,那個秀秀姐是誰?” 吉光乖乖跟在他的身后,道:“聽著像是老……好像是太后小時候,一個曾侍候過她的丫環(huán)?!?/br> 二人一前一后來到偏殿,遠遠就看到那偏殿廊下站著兩個俏麗的宮娥,周湛的八字眉頭不由就挑了一下,唇邊閃過一個冷笑。 見他們過來,那兩個宮女忙娉娉婷婷向著周湛一禮,恰如鶯聲燕語般雙雙向他請了安。 周湛含笑抬手,命這二人起身,又站在廊下問著那雙姝麗人道:“你們不是慈寧宮的人吧?” 穿茜色宮裝的那個忙屈膝一禮,垂首答道:“我們是貴妃娘娘遣來侍候王爺?shù)?。?/br> 穿松綠宮裝的那個解釋道:“貴妃娘娘擔(dān)心慈寧宮的jiejie們忙不過來,這才遣了我們過來幫忙。” 說話間,那二人看似規(guī)規(guī)矩矩地垂首立著,吉光卻知道,她們這會兒正從眼角處偷瞟著周湛。 這一招,如今已經(jīng)被吉光練得純熟至極,她甚至自信,若是換作她來偷窺,絕不會像這兩個宮女般被人看破行徑。于是,她不由也學(xué)著那二人斜眼看向周湛。 這一看,卻是叫她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周湛故意挑著那兩道滑稽的八字眉,他仍是個俊俏出眾的少年郎。也難怪糊涂了的老太后雖認不出周湛,仍不忘贊他一聲“哪里來的俏哥兒”。 那邊,周湛翹著唇角微微一笑,卻是揮開那茜色麗人要幫他打起門簾的手,一邊自己挑著門簾進入門內(nèi),一邊笑道:“原來如此。我說呢,貴妃娘娘統(tǒng)率六宮,再怎么也不會這般不知禮,竟越俎代庖插手進慈寧宮里來。原來是臨時命你們過來幫忙的?!?/br> 那兩個麗人不由就對了個眼。圣德帝純孝,偏太后又老糊涂了,他怕人欺上瞞下委屈了太后,因此對慈寧宮看得極嚴,輕易不許人插手慈寧宮的事。若是周湛的這番話傳到圣德帝耳朵里,少不得要叫人起了什么誤會。 那松綠麗人忙掀著門簾就要跟進去,才剛要張嘴辯解,卻是差點和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的周湛撞在一處。那麗人嚇了一跳,忙不疊地又退了出來。 周湛挑著那門簾,看著門外的二人又笑道:“既是貴妃娘娘派來的,你們且在門外侯著吧,我若要用jiejie們,自會叫你們?!闭f著,便笑瞇瞇地沖著吉光一陣招手,道:“雖說來了兩個jiejie幫你,你可別想偷懶,還不快進來給我倒茶,爺都渴死了?!?/br> 那茜色麗人聽了,忙巴巴地轉(zhuǎn)身對周湛笑道:“奴婢來吧?!?/br> 周湛的笑容忽地便是一淡,淡淡看她一眼,仍笑瞇瞇地道:“不敢有勞?!眳s是伸手猛地揪住吉光的脖子,便將她拉進門簾內(nèi),甩手就扔下了門簾。 如今吉光跟著周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且周湛什么事都不避著她,她自然也知道貴妃娘娘一直在周湛身上打著主意。見周湛沉著眉眼坐在那八仙桌旁,她便倒了一杯茶給他遞過去,悄聲道:“不愛看到她們,把她們遣走便是。” 周湛搖頭道:“那倒顯得我無禮了?!庇謬诟兰猓敖裢砟憔退谖疫@外面的榻上,幫我警醒著些,別讓那些蛇鼠蟲蟻鉆進來?!?/br> 見他這般慎重,吉光忙也慎重地點了頭,卻是眼珠一轉(zhuǎn),又咬著舌尖悄悄一笑,湊到周湛跟前笑道:“都說姐兒愛俏,這是爺顏色長得好,勾人呢?!薄故钦{(diào)戲上周湛了。 周湛的臉頓時就是一沉,瞪著吉光道:“誰教你的混話?!” 吉光才不怕他生氣呢,將那手肘擱在那八仙桌上,撐著下巴道:“人都說王爺愛美人兒,可打我進府后,還沒見過王爺收進什么美人兒呢,倒是放出去兩三個了。既然難得貴妃娘娘想著給王爺添美人,王爺是要還是不要?” 如今吉光已經(jīng)知道,周湛的那個所謂“后宮”,其實收羅的都是些可憐人。不過周湛也不禁著那些可憐人婚嫁,只要找到合眼緣的,他統(tǒng)統(tǒng)都給送嫁妝。打七月至今,府里就已經(jīng)放出去好幾個美人兒了,連那眉間長了一粒胭脂痣的胡嬌娘,聽說也有了議婚的對象。 吉光嘆道:“只出不進,咱府里的美人兒可就越來越少了呢?!?/br> 周湛卻是忽地將她上下一陣打量,道:“要是嫌爺府里的美人兒少了,你改行做丫環(huán)如何?你這模樣,好歹也能算是個小美人兒。”——卻是反調(diào)戲上了吉光。 偏那吉光如今還是個孩子心境,竟是不懂得他的調(diào)戲,只驚喜地站直身子,將自己上下一陣打量,問著周湛道:“我竟也能算是個美人兒?” 直問得周湛默默咽下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