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雖然知道她這話是在等著她發(fā)問,翩羽還是沒忍住,應(yīng)聲問了一句“你是誰”。 鳳凰以手背遮了遮唇,微一垂眼睫,又飛快地一抬眼睫,斜睨著翩羽笑道:“奴誰也不是,不過是王爺偶爾愿意叫奴作陪罷了?!鳖D了頓,又道:“得虧了王爺相助,不然我們清梧院也沒法子整治一新,奴過來,原是想謝王爺?shù)?,卻不知道王爺去了哪里?!?/br> 翩羽眨了眨眼,下意識學著那位鳳凰姑娘揚著個眉。這鳳凰姑娘倒是會說話,雖什么都沒明說,話里話外卻足夠透露她和王爺之間的交情非淺了。若換了個人,不定就真信了她和王爺間有一腿,翩羽卻本能地知道,周湛并不愛這一款的…… 鳳凰透露了幾句,見對面暗處的那“小子”竟無動于衷,不禁暗暗有些惱了,卻仍帶著笑問道:“還不知道小哥叫什么?!?/br> 這一句話才剛出口,忽然一道靈光閃過,鳳凰的眼一閃,靠前兩步,歪頭打量著翩羽,笑道:“這位小哥……不會就是大名鼎鼎的吉光小哥兒吧?” 翩羽詫異,她有這么有名嗎? 她才剛要張口答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動靜,抬頭隔著竹簾望出去,便看到是周湛繞過花籬回來了。 于是她忙從窗前的繡墩上起身,才剛要迎上去,卻是叫鳳凰搶了先,掀著簾子迎了出去。 翩羽不滿地撇了撇嘴,便站在簾下打起竹簾,等著周湛進來。 周湛轉(zhuǎn)過花籬,見屋內(nèi)有人迎出來,原還以為是吉光,他才剛要彎了眉眼迎上去,卻只見來的竟不是她,心下一陣微微不快,便揚著眉,一挑唇角,不待鳳凰上前見禮,先拿扇子挑著她的下巴,阻止了她行禮。 “嘖,”他咂了一下嘴,“我瞧瞧,這是誰啊。” 鳳凰被他用扇子抬著下巴,挑著彎眉媚媚一笑,道:“王爺不認識奴了?奴是鳳凰。一年不見王爺,王爺更見豐姿卓越了呢。” “是嗎?”周湛挑著眉頭,將她上下一陣打量,壞笑著拿扇子輕輕一蹭她的臉頰,“我的小鳳凰也變大了呢。”說著,意有所指的目光在她那飽滿的胸前一陣流連。 “王爺!”鳳凰假裝害羞地扭開頭,避開了周湛的扇子。 周湛才剛要繼續(xù)調(diào)戲美人兒,不想那邊廊下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王爺!” 鳳凰的那聲“王爺”,叫得是溫柔溫婉,纏綿悱惻;廊下那一聲“王爺”,則干脆利落得如一把利刃般,瞬間就割破了鳳凰所織就的那張情網(wǎng)。 鳳凰臉色微微一沉,帶著不快悄悄看向廊上。 就只見那個小廝抬著下巴站在竹簾下,一只手推著那竹簾,長劉海下烏沉沉的眼眸里滿是不滿。 “喲,被抓了個現(xiàn)行?!敝苷渴栈厣茸樱帜蒙茸优闹P凰的肩,看著吉光,故意裝出一副壓著嗓門說話的模樣笑道:“看來下次爺再要調(diào)戲人,得先找個沒人的地方了。” 鳳凰一陣詫異,景王調(diào)戲人,什么時候分過時間場合?! “不然……”只聽周湛拖長著腔調(diào),走過去,看著吉光又道:“豈不是要教壞了小孩子?那我可就要良心不安了呢。” 他將扇子交到另一只手里,伸手捏了捏翩羽那氣呼呼的臉,抬手挑起竹簾,將她推進屋去。 被粗魯放下的竹簾,“啪”地一聲打在門框上,看得鳳凰又是一陣眨眼。 *·*·*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湛所謂的“良心”的緣故,他并沒有留鳳凰下來侍候,且還老毛病發(fā)作了,又玩起“他吃她看著”的把戲,只自顧自地一通吃喝,一邊想起來就拿吉光打趣兩句來下飯。 吉光原還蔫蔫地不應(yīng)和他,片刻后,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便又如往常一樣,和周湛對著干了起來,倒是逗得周湛一陣開心,那酒難免就多喝了兩口。 周湛和翩羽不同,他的酒品很好,翩羽喝醉了會胡鬧,他喝醉了,只靜靜趴著睡覺。 把周湛抬上馬車,翩羽心疼地將他的頭擱在膝上,手掌撫著他微皺的眉心,心里一陣暗暗自責。以往她總覺得,周湛就算是個不受寵的王爺,總還是個王爺,且他在她眼里,看著又處處比人強,不自覺間,她便把他當作了無所不能……她竟從來沒有想過,周湛也有他的難處,他的傷心處…… 她俯下身,在他額上印了個吻,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明兒怎么從寡言那里套問一下昌陵王府的事。 直到感覺到他溫熱的肌膚壓在她的唇下,她這才回過神來,猛地抬頭,扭頭看向車窗外,卻是忍不住一陣心跳如擂。 半晌,直到不再感覺臉頰發(fā)燒,她這才低頭看向周湛。 她才剛只不過是隨心而動,自個兒都沒意識到自個兒做了什么,躺在她膝上醉著的周湛,就更不知道了…… 好吧。翩羽松了口氣,咬著唇看看四周,又垂眼看看仍沉睡著,一副無知無覺模樣的周湛,那心癢癢的感覺又再次攀爬而上。她再次小心看看四周,俯下頭去,飛快地在他額上又印了一個吻,然后便假裝無事人般,一本正經(jīng)地坐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catherine0603的地雷! 原本標題想作“偷吻”的,可又怕?lián)烁上担缓镁瓦@樣了。 還有,電腦修好了…… 怎么這么快就修好了呢?多讓我玩兩天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套話 第一百二十九章·套話 有寡言這么個萬事通兼話簍子在,昌陵王府的那點事,都不需要翩羽多費什么口舌,就從里到外給她漏了個底兒掉。 話說那先昌陵王是先帝爺?shù)牡诎俗樱サ碌蹌t排行第九,二人只相差了不到一個月。只是,打小圣德帝就是個閑王,并不參與朝政;昌陵王則頗具才情,在朝中也很有人望。在前廢太子沒犯事之前,他是緊跟著廢太子腳步的,后來先太子被廢后,這位八王爺就接下了廢太子身后的勢力,也加入到這如火如荼的奪位大戰(zhàn)之中。只是,顯然最后的勝出者并不是他。 先昌陵王自恃才情,便很有些看不上撿漏的圣德帝。于是在圣德帝當政初期,他和他那一脈的人,沒少給當今制造麻煩。最危險的時候,聽說險些就真把圣德帝給擠下了龍椅。只是,這位八王實在是時運不濟,眼看著圣德帝就要把持不住朝政之際,已經(jīng)被封為昌陵王的他,竟被個小小的風寒給打倒了。小小風寒后來又發(fā)展成了肺炎,再后來,竟成了肺癆——也就是后世所謂的肺結(jié)核。 這種病,就算是后世科技那般發(fā)達,治起來都極為麻煩,何況是在這個時代里,因此,這位先昌陵王便“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翩羽心里常常把這位先昌陵王稱作“老昌陵王”,直到這時她才知道,這位“老昌陵王”去世時,年紀竟還沒到四旬,實在擔不得一個“老”字。 這位“老”昌陵王,生前曾娶過兩任王妃。頭一任一病嗚呼了,身后留下個五六歲的兒子,且早早就封了世子之位。這第二任,便是白家的小姐。 聽說當年這位白家小姐有“大周第一美人兒”之稱,打十來歲起,上門求娶的人家就多不勝數(shù),偏千挑萬選之際,竟叫先帝爺橫插了一手,直接把人賜婚給了喪偶的八王爺,委屈這位白家小姐做了個填房——當年也因著先帝爺?shù)倪@等“隆恩”,才叫朝中諸人都覺得,八王爺才是簡在帝心的真龍?zhí)熳印?/br> 這位白家小姐過門后,也給老昌陵王生了個兒子——便是如今襲了王爵的那一位。 至于說前頭王妃所生的那位,就是早早就請封了世子的那個孩子,顯然是沒能襲爵。據(jù)說如今倆兄弟已經(jīng)分了家,那位前世子爺早已淡出人們的視線,湮沒無聞了。 “怎么會?” 翩羽不解。按照大周的律法,襲爵的不理應(yīng)是世子嗎?不然請封個世子還有什么意義?怎么就臨陣換將了呢? 寡言鄙夷地睨她一眼,“且不說先頭那位給咱皇上搗了多少亂,就是看在咱家爺?shù)姆萆希@爵位也得給現(xiàn)任的這一位??!”——可不,說起來,那二人可是親哥兒倆呢! 寡言看看四周,又捂著個嘴,湊過來小聲道:“你道宗室子弟那么多,怎么皇上就單看中了咱家王爺要鬧過繼?還不是因為那時候朝局不穩(wěn),那位搗蛋的昌陵王雖然是沒了,可后面的勢力還在,不給人一個定心丸,萬一亂起來,那可怎生了得?!?/br> 翩羽有心想要再打聽圣德帝怎么就跟那位昌陵王繼妃勾搭上了,可又怕漏了風聲,正琢磨著怎么套話又不露痕跡時,卻是又被寡言拿手肘撞了一下。 “我跟你說,你可別告訴了人去!”寡言又捂著個嘴悄聲道:“咱們爺,是在先昌陵王過世后才診出的喜脈。聽說那時候白家和昌陵王府都怕得罪了皇上,都說要打掉這一胎,王妃死活不肯,后來不知怎么就叫皇上知道了,給下了一道旨,這才保住了咱們爺。所以咱們爺才從來不給那邊府上和白家一點好臉色?!?/br> 翩羽咬住唇。且不說周湛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聽起來,圣德帝要留他,是為了安撫朝政,而那位白繼妃…… 若換作是她或是她娘,就算孩子一生下來就被抱走,就算圣德帝再怎么不許他們母子接觸,她和她娘怕都會拼了命去要讓孩子知道,當娘的沒有忘了他,就算不能見面,也在遠遠地關(guān)心著他……而翩羽進府已經(jīng)兩年多了,卻是從來不曾看到過昌陵王府過來的只言片語…… 她不由陰謀論地覺得,那位繼妃不肯打掉這尷尬的一胎,不定早就想好了,要拿這一胎,去換她另一個兒子的錦繡前程…… 翩羽不由暗暗替周湛難過起來。 “咱皇上這一招真是奇妙,”寡言又道,“抱養(yǎng)了咱們爺,這是恩;不叫那位世子襲爵,倒把爵位給了弟弟,這是威。這般恩威并舉,收拾得那些興風作浪的人再沒一個敢出頭的!” 翩羽忍不住就斜他一眼,“你這些話,聽著像涂先生說的?!?/br> 寡言一窒,摸摸耳朵,尷尬一笑,道:“我也這么覺得,才搬來一說罷了?!?/br> 翩羽又斜他一眼,“你這么議論咱們爺,叫爺聽到,還不知道要怎么罰你呢。” 寡言又是一窒,扭頭瞪著翩羽道:“還不是你撩起的話題!爺若是怪我,我就把你推出去!” 頓了頓,他忽地回過神來,拿眼上下掃視一圈翩羽,再次捂著個嘴,小聲道:“話說回來,我還是怎么看,怎么覺得你是個男孩子。” 這話叫十一公主或府外的別人聽到,怕沒一個同意的,偏這府里知道翩羽身份的人中,大半都同意這句話。 如今已進入了三月,換上輕薄春裝的翩羽,看起來更像個姑娘家了,偏這府里的諸人卻并不覺得——倒不是他們眼神兒不好,而是翩羽之前那假小子的模樣,實在是太深入人心了,竟是直到現(xiàn)在,也沒能全然扭轉(zhuǎn)回寡言和沉默等人的看法,就更別說是王府里廣大尚不知道翩羽那點秘密的普通群眾了。 這會兒,寡言和翩羽兩個雖假模假樣地擦著清水閣樓上周湛臥室里的地板,那主要的精力,卻是放在昌陵王府的那些八卦故事上,因此,二人的手腳便慢了許多。 樓下,無聲等了許久都不曾看到他們下樓,便站在樓梯口沖著樓上叫道:“你倆睡著啦?都這時辰了,怎么還沒收拾好?!” 寡言趕緊將最后一塊地方飛快擦完,一邊沖著樓梯口叫道:“可怨不得我們,原該四個人當值的,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吉光兩個了,想快也快不起來?。 ?/br> 那日周湛大醉而歸后,第二天翩羽就發(fā)現(xiàn),緘言和寂然不見了。從那些小丫環(huán)小小廝們的敬畏眼神里,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過,不知去向的也不止是這兩個小廝,周湛也很想知道,他那天用過的古扇去了哪里。 明面上,翩羽仍管著他的扇子,便正大光明地瞪著個眼道:“那天爺醉了,把扇子弄臟了,我只得扔了?!?/br> 周湛頓時一陣心痛,“那可是趙佶的工筆花鳥……” “又不是美人兒,爺心疼個什么勁!”翩羽撇著嘴打斷他的抱怨。 周湛則挑著八字眉側(cè)頭看她半晌,“別是因為我拿那扇子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你才給我扔了吧?!” 被說穿了心思的翩羽不由就是一窘,見四周沒人,便叉著個腰惱道:“是又如何?!以后爺再拿扇子去調(diào)戲人,我還扔!” 周湛笑:“爺我不調(diào)戲人,以后怎么做大周第一紈绔啊?” 翩羽拿眼白他:“你可以花錢買美人兒??!” 她只是隨口亂說的,不想沒幾日,她就聽到涂十五在抱怨,說南邊有人給王爺送來一幅美人畫像,還是西番的畫技,畫得跟個真人似的,把王爺迷得都找不著北了,當即就痛痛快快掏了五千兩銀子給買了下來——不是畫,是人。 這件事,卻是叫才欣慰于周湛終于肯進朝堂賣命的圣德帝又是一陣惱火。 收拾了樓下,二人下了樓,就聽到無聲正跟無語無言她們幾個在議論著那西番畫法的美人像。 無言問翩羽:“那畫可是真畫得像個真人?” 那畫叫周湛當寶貝收進了府庫里,竟就幾個抬畫的小廝和跟在周湛身邊的翩羽有幸得見了一眼。 翩羽還尚未點頭,無語又問道:“那個美人兒,比起咱們府里的,如何?” 翩羽立時放下無言的問題,皺著個鼻子,答著無語道:“我瞧著還不如紅錦jiejie呢!長得跟個狐貍精似的,看著就不像個好人?!?/br> “什么樣?什么樣?”幾個丫環(huán)都感興趣地湊了過來。 翩羽正要形容給她們聽,就聽得外面有人報,說是十一公主和四皇子來了。 周湛說禁翩羽的足,就真禁了她的足,所以四皇子那里的戲,如今可以說跟她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不過這并不妨礙十一公主常常過來找她玩。府里如廚房里的黃mama和廚下的張mama等看不清翩羽真相的人,難免就有些替她擔心,扯著翩羽的衣袖叫她小心分寸。如今十一公主可正在挑駙馬呢,萬一叫人傳出什么不好聽的話,十一公主怎么樣先不說,翩羽這“小廝”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翩羽把這話學給十一公主聽,直笑得她直不起腰來,回頭又把翩羽打量了一番,說她想像不出來翩羽穿女孩子的衣裳是什么模樣,便攛掇著她,說要帶件衣裳來給她試。 翩羽打進京后,就再沒穿過女裝。如今她也算是情竇初開,雖沒擺在明面上,每天照鏡子的次數(shù)卻是明顯多了起來。就是每天早起挑選衣裳,也漸漸變成了一件叫她為難的事——等十一公主再把她的“十八禁”藏書給翩羽偷渡進來幾本后,她才幡然醒悟到,她這是“女為悅己者容”。 初戀的少女,心里癢癢的、麻麻的、酥酥的,有喜有樂有哀有愁。喜的是,心里有個人;樂的是,那個人能常??吹?、摸到;哀愁的,則是不能以她最美好的一面呈現(xiàn)在心上人的面前…… 若換了一個人,許那種種初戀的滋味里,還會夾雜上幾分膽怯,翩羽卻一向是個大膽的,且個性熱烈,半懵不懂中,便更多了一份一往無前的勇猛。 因此,當十一公主提議,帶套女裝過來,叫她穿給周湛看時,她想都不想便點了頭。 ☆、第一百三十章·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