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無語抬頭和無言對視一眼,彎著眼眸笑道:“你不會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吧?好歹咱們天天一處同吃同住呢?!?/br> 翩羽驚訝抬頭,就只見無語和無言兩個都笑瞇瞇地望著她,她這才知道,原來她的那點“秘密”,根本就不能算是秘密。 “你、你們都知道?!” 那二人雙雙點頭,無語彎著眼又道:“連長壽爺都知道呢?!?/br> 頓時,翩羽一陣羞窘,彎腰伏在膝上,將臉埋進臂彎里不肯抬頭了。 她這模樣,逗得那二人又是一陣笑,無言道:“我們哪會怪你,這原也不是你的錯,定是爺?shù)闹饕??!?/br> 可不就是周湛的主意嘛! 翩羽紅著臉一陣咬牙。 *·*·* 等周湛追過來時,就只見無言和無語兩個小聲說笑著,從她們所住的廂房里出來。他忙過去問道:“可看到吉光了?” 無言和無語兩個趕緊沖他行了一禮,又同時回身指向她們所住的那間廂房。 周湛丟開這二人便要過去,可只走了幾步,便又住了腳。 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忽地又是一轉(zhuǎn)身,往院門外走去。 只是,他才剛往院門口走了兩步,又再一次停住。頓了頓,再次一轉(zhuǎn)身,向著廂房走了兩步,然后又猶豫著停下腳步。 他這般猶豫來回,叫無言和無語兩個也是一陣茫然,對視一眼后,都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周湛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似下定決心一般,抬腳往廂房過去,卻不想寡言忽地跑來,說是京城有信來了,侯爺請王爺過去。 這消息令周湛的眉微皺了一皺,抬眼看看那房門緊閉的廂房,藏在袖中的拳頭一握,毅然一轉(zhuǎn)身,對無言和無語道:“給吉光送點紅糖水去?!闭f著,便抬腳往院外走了。 寡言一陣眨眼,見王爺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才抽著空扭頭問無言無語,“小吉光怎么了?” “沒什么,感了點風寒?!?/br> 回答他的,不是無言和無語,而是他以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開的景王周湛。 又轉(zhuǎn)回來的周湛對無言無語道:“叫她回碧紗櫥去睡,沒事你們誰都別去打擾她,今晚我有事,不回來住,你們……” 他頓了頓,似不知道該怎么交待一般。 無語忙機靈地向著周湛屈膝道:“我們會照顧好吉光的。” 周湛聽了,微松了口氣,又看了一眼緊閉的廂房門,這才轉(zhuǎn)身走了。 雖然沒見到翩羽,他卻直覺地知道,這時候的她,應該不想見到他。而他…… 他也還沒想好,到底該怎么辦…… 這件事,如敲了警鐘般,叫他忽然意識到,他的時間不多了…… *·*·* 京城的消息叫鐘離疏挺滿意的。 當然,周湛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 滄瀾閣里,鐘離疏坐在書案后,一雙光著的腳就那么毫無顧忌地擱在書案上。 他的斜對面,周湛仰面朝天躺在那張來自西番的長沙發(fā)里,一邊懶洋洋地把玩開合著一把扇子。 “你有何打算?”鐘離疏問。想了想,他又幸災樂禍一笑,“虧得我成了親,少了個被人算計的機會?!?/br> 周湛嗤鼻一笑,“跟你相比,人家應該更愿意算計我吧。不管從哪個方面看,我都比你更有價值才是?!?/br> 鐘離疏看著他瞇了瞇眼,才緩緩說道:“其實吧,我一直覺得,‘那位’其實一直都挺護著你的?!?/br> 這個話題,令周湛手里的扇子微頓了一頓。他抽著唇角冷淡一笑,對鐘離疏的話置若罔聞,只接著他們剛才討論的事又道:“長寧這邊的事,你最好加緊安排,老爺子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旨意一到,咱們就得走了?!?/br> 鐘離疏不由就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地將雙腳從桌上放下去,撐著手肘問周湛,“你為什么來長寧?” 周湛翻著眼看向他,“不是你寫信叫我來的嗎?” “你可不是個誰招手就會過去的乖孩子。”鐘離疏笑道。 頓了頓,他站起身,走到沙發(fā)前,往那茶幾上一坐,望著周湛又道:“若說你是不放心我吧,我自覺我還沒那么大的臉面。所以,我覺得,你之所以會過來,與其說是擔心我,倒不如說是擔心那位‘老爺子’。你擔心我會壞了‘那位’的事,叫‘那位’……” “嘖,”周湛一咂嘴,打斷他道:“你想多了。” 鐘離疏卻自顧自又道:“我可聽說,‘那一位’身子骨最近有些……” 周湛一挑眉,扭頭看向他。那帶著淡漠的眼神,頓時就提醒了鐘離疏,眼前這位少年看著不管如何愛胡鬧,骨子里的他仍是大周的王爺,且,傳承的還是“那一位”的血脈。 他立馬投降地一舉手,表示他不會再往下說這禁忌的話題。 周湛這才轉(zhuǎn)開眼。 “那么,”鐘離疏雙手抱胸,瞇著個眼又道:“你有何打算?聽說這一回的人選可是兩不靠,想來‘那位’也很樂見其成。畢竟,你跟哪一邊沾上關(guān)系都不好,‘那一位’可不樂意看到這種情況。”——至少在他還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不會樂意看到眼下這種平衡被打破。 “這有何難,”周湛翻身坐起,“既然各方都滿意,娶了就是。以前你不就說,這不過是往后院里放個人的事嗎?何況我那王府里正空著呢?!?/br> “咦?”鐘離疏一陣詫異,“你怎么又變了說法了?上次問你,你不是還說,不愿意犧牲不相干的人嗎?” “這一回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說起來,那位也該算是我的表妹呢。章回小說里不是都這么寫的嗎?表哥注定是要娶表妹的?!?/br> 他這冷嘲熱諷的口吻,令鐘離疏一陣挑眉。 “啊,瞧你這神情,”周湛笑著站起身,“我只說我不愿犧牲無辜的人,可若是對方明知道一切,還堅持要那么做,我好像也沒理由反對。唔,至少,‘無辜’這二字,是用不到那位長史大人身上的。” 他以扇子一敲鐘離疏的肩,“我說新郎倌,天都快黑了,你還不回去?” 鐘離疏盯著他看了良久。即便是他們二人打小就相識,即便人人都說,他跟景王殿下關(guān)系最為密切,可鐘離疏自己卻能深刻感覺到,即便周湛確實是把他當作朋友的,他在他的面前,仍是有所保留…… 也或許,這世上從沒有一個人,能真正了解過周湛的所思所想吧…… 亦或者可以說,他從沒讓別人了解過他的所思所想。 “既然知道我是新郎倌,”鐘離疏不滿道,“那你干嘛還把我從家里拖出來?” “啊,對了,我跟你那個副手約好了,明天起,叫他教我駕船,所以今晚我打算就住在船上,不回去了?!敝苷啃Φ?,“至于說,為什么把你從家里拖出來……到碼頭這一路就我一個人,人家會害怕的?!?/br> 周湛雙手抱著扇子,學著小姑娘撒嬌的模樣,側(cè)著肩頭一陣亂搖,直搖得鐘離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 周湛說要學駕船,還真就認真地學起駕船來。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膽子太大的緣故,才剛知道如何調(diào)□□向,就大膽妄為地想要甩開師傅逞強,于是,那飛燕船便毫不猶豫地撞上了淺灘。 雖說船體受損不嚴重,可聽著也夠嚇人的,至少把景王殿下的那些從人們都給嚇著了,包括翩羽。 初潮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偏翩羽還沒做好那樣的心理準備。且,偏偏這件事情,還是被周湛頭一個發(fā)現(xiàn)的…… 翩羽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拿什么面目去面對他才好…… 而周湛他…… 雖說自打那以后,他們二人就不曾再見過面,翩羽卻覺得,他應該是知道她的尷尬難堪的,所以他才會避了出去。 而一想到一向無所顧忌的他,竟會顧忌著她的心情,不自在的翩羽忽又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甜蜜。 之后的幾天,周湛都在忙著學駕船,很少回侯府,就在翩羽覺得有些不安,不知道周湛到底是怎么想的時,撞了船的周湛被氣憤的鐘離疏拎了回來。 雖說老劉給周湛把過脈,也說了他基本無礙,被嚇著了的翩羽仍是不放心地圍著他一陣忙前忙后,直到夜深人靜,各自安歇。 等第二天二人起了床,翩羽小心翼翼打量著周湛,見他竟似忘了之前那件叫人尷尬的事一般,她這才松了口氣——顯然,他是不想提那個事的。 而她,自然更不想提了。 于是,二人便這么假裝著天下太平,直到京城傳來圣旨。 隨著招威遠侯還朝的圣旨一同到來的,還有圣德帝給周湛的一道口諭。 這一切,都如當初周湛所預料的那樣,他不禁得意洋洋地向鐘離疏炫耀著他的消息靈通,鐘離疏卻把他拉到一邊,笑道:“兄弟,商量件事。” *·*·* 因侯爺?shù)幕槭露R在長寧的靖國公府諸人,也打算跟著威遠侯府進京的船只一同回京。 直到大家都上了船,趙老太君才發(fā)現(xiàn),威遠侯鐘離疏和新娘子林敏敏竟沒在船上,代替鐘離疏的,則是那不靠譜的景王周湛。 “你怎么會在這里?!”趙老太君擰眉問。 “唉,”周湛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我也不想在這里,可誰叫那家伙苦苦求我來著,我這人啊,就是心太軟了……” 直到這時眾人才知道,那天鐘離疏和周湛商量的是什么事——這鐘離疏,竟把眾人全都托付給周湛,他則帶著新娘子,駕著他的那艘小游艇先行一步了。 “小吉光呢?”英娘望著周湛身后。就她的印象來說,這二人幾乎是焦不離孟的。 “那孩子呀,太鬧騰了,我受不了了。” 周湛回頭,看著緊隨在他們那艘船后面的、他的那艘飛燕船。 他的那艘飛燕船上,翩羽正抓著船舷,如一只被遺棄的小狗般,隔著茫茫海水,眼巴巴地望著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為時已晚 第一百四十七章·為時已晚 按照威遠侯鐘離疏的說法,景王周湛那艘經(jīng)過改造的飛燕船,是可以直接沿內(nèi)河駛進京郊碼頭的。 可因周湛如今正代替鐘離疏招待著同船而行的靖國公府眾人,即便到了通海碼頭,他也不好拋開一船的客人獨自駕船先行回京,故而只得命他的飛燕船也一同泊在了通海碼頭邊。 這權(quán)貴之家出行,往往都講究一個舒適愜意,在海上顛簸數(shù)日,趙老太君等人只覺得甚是辛苦,便不愿這般再急著趕路,只叫人包了客棧,決定先行住下修整一番再回京。 翩羽隨著眾人下了船,一回頭,就只見數(shù)日不見的周湛,正殷勤地扶著趙老太君的手臂踏上棧橋。 自周湛從皇陵下來后,這還是他倆頭一次分開這么長的時間。 翩羽只覺得一陣心潮激蕩,那眼里頓時便看不到其他人了,只隨手將手里提著的東西往站在她身旁的寡言懷里一塞,轉(zhuǎn)身就向著周湛跑了過去。 周湛正一邊扶著趙老太君下船,一邊跟老太太插科打諢著,不想一抬頭,便看到了站在棧橋上的翩羽。 他看到翩羽猛地一轉(zhuǎn)身,那扎得高高的馬尾揚起,又落下;他看到夕陽的余輝映在翩羽的眼睛里,如寶石般熠熠生輝;他看到她頭也不回地將手里的東西往旁邊寡言懷里一塞,便這么義無反顧地向著他沖了過來…… 翩羽猛地撲到他和趙老太君的面前,竟似沒看到老太君一般,只笑彎著眉眼,沖著周湛脆脆叫了聲:“爺!” 周湛默默凝視著她。若不是此刻趙老太君的手正牢牢扣著他的手臂,他不定就忍不住,也學著她的模樣,就那般毫無顧忌地沖她伸出手去…… 見她歡快地圍著自己,周湛只覺得胸口一陣蜜蜜的甜,還有一陣悶悶的痛。那里,似有什么東西正壓抑不住地往外流著、泄著,令他想堵也堵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