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羅寄靈說:“讓六meimei看笑話了,如今jiejie這模樣兒,實在是不雅相,身子也臟污著,沒得污了你的眼睛。只可憐我那孩兒,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卻不想……”她輕輕嘆了口氣,“罷了,逝者已矣,說再多也是徒勞?!?/br> 見她這模樣,阿菀自然是要給她作主的,當下便冷硬地道:“你且放寬心,我今日既然來了,便要給你作這個主,難道一個謀害了主子的丫鬟也處置不得?”說著,她還特地看了眼劉夫人。 劉夫人趕緊賠笑道:“這是自然、自然?!北憬袃合眿D去將那害得兒媳婦小產(chǎn)的丫鬟給叉上來。 阿菀臉色終于緩和了幾分,拍拍羅寄靈的手。 羅寄靈看著婆婆和長嫂巴巴兒地賠笑的模樣,哪有平時的精明算計、不可一世,不禁心中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縱使昔日和姐妹們常為了些小事鬧矛盾,可是當她發(fā)生不好的事情時,還是這些姐妹們念著自己。母親固然也是念著自己,可是母親只要給點好處,便要勸著她忍耐,等他日分了家就好了。 分家?公婆如今春秋正盛,等到分家還不知道過個幾十年,人都要被搓磨沒了,哪里指望得上? 不過,今日阿菀會親自過來,倒是讓她有了想法。 羅寄靈從來不是軟弱的人,此時機會放在她面前,她自然要把握好,方不辜負姐妹們今日過來一趟的情誼。 很快地,一個丫鬟打扮的柔媚女子被帶了進來,甫一進來,便馬上跪了下來,哭著道:“二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愿意做牛做馬給小少爺陪罪……”邊請罪邊跪下磕頭。 羅寄靈看她一反前幾天得意張狂的模樣兒,哭得梨花帶雨,更添幾分媚態(tài),膈應得不行。雖然裘香換了一身丫鬟的行頭過來,為了應和婆婆先前說的話,可是裘香這衣服分明是匆匆忙忙地換上的,手腕上那個雕花纏金絲的玉鐲子還沒有解下,這可不是丫鬟能佩戴的東西。 果然,便聽羅寄瑤開口道:“伯母,你們府上的丫鬟可真是有福氣,還能佩帶姑娘們才能戴的首飾。” 劉夫人婆媳也看到了裘香身上未解下來的首飾,不僅是手上,還有耳朵上那墜著珍珠的丁香耳環(huán),不禁尷尬極了,不知道說什么好。 幸好,羅寄瑤今兒過來這里,也不是要揪著這點小事不放的,便將這害了羅寄靈孩子的大膽姨娘交給她處置。 羅寄靈笑了笑,“按府里的規(guī)矩,這等大膽謀害主子的丫鬟,須先仗責四十大板,再驅逐出府?!奔热黄牌乓f這是丫鬟,羅寄靈也不客氣了。 有阿菀這位世子妃鎮(zhèn)著,劉夫人即便覺得兒媳婦狠毒、不給自己面子,也沒辦法保下裘香,只得當作聽不到裘香的呼救聲,由著粗使婆子將裘香押到外頭院子里行刑。 不過,裘香的呼喊聲才喊了幾下便停了。 “住手,你們在做什么?!”一道暴怒的男聲突然響起,“你們誰敢打她?啊——” 那道男聲還未落,就聽到接著的慘叫聲響起,然后是嘎嘎嘎的鵝叫聲。 一個丫鬟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夫人,不好了,四少爺被鵝給咬了。” 劉夫人嚇得霍然起身,剛走了兩步,才憶起那兩只白鵝正好是瑞王世子妃帶過來的,頓時便止住了步子,回頭看向阿菀。 卻見她神色淡然,垂眸看著手中的茶盞,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劉夫人心中恨極,瞪向床上坐著的兒媳婦,可誰知往日時常往她身邊湊奉承她的兒媳婦竟然一臉虛弱地坐在那兒,撫著胸口道:“娘,我前兒才小產(chǎn),大夫說需要在屋內養(yǎng)足一個月,見不得風?!?/br> 劉夫人這回真是恨得不行了,最后聽到外頭兒子的叫聲太慘,再也顧不得其他,拎著裙子就沖了出去。劉大少奶奶見婆婆沖出去了,雖然心里有些害怕,可擔心婆婆事后算賬,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很快便加入了兩人的尖叫聲,可見兩只白鵝的兇猛。 劉夫人婆媳一走,室內便只剩下羅家姐妹三人。 羅寄靈在外頭丈夫的慘叫聲中,終于忍不住滴下淚來,拉著阿菀的手嗚咽道:“六meimei,我好難受,我不知道要怪誰……娘親為什么要將我嫁過來?明明我都那么努力討好他們,孝順公婆,伺候丈夫,從未起過壞心,為何他們還要這般對我……” 羅寄瑤眼眶微紅,“三meimei,別哭了,難得今日六meimei來看你,你可得拿出個章程來?!?/br> 阿菀也道:“大家都知道我沒什么本事,就會狐假虎威一翻,三meimei有什么主意盡管說,meimei給你作主?!?/br> 阿菀這話聽得羅寄靈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用帕子將眼淚拭干,“那就多謝六meimei了。”她好像沒有聽到外頭的動靜一般,對阿菀笑道:“這次多虧了六meimei了?!鼻а匀f語,想說點什么,卻不足以表達心里的感激,只能拉著她的手不放。 姐妹們說了會兒話,外頭的動靜終于停了。 阿菀心知路云是個有分寸的,雖是要給劉家人些教訓,可也不會鬧得太兇,根本沒怎么在意。 所以,當一個灰頭土臉的男人闖進來時,阿菀很冷靜地看他。 “放肆,沒見到我家世子妃在此么?” 那男人衣服凌亂不堪,沾了泥巴,頭上束著的發(fā)也有些起毛,發(fā)冠歪在了一旁,走路的樣子一瘸一拐的,倒是那張臉還算有些英俊,只可惜眉間隱有戾色,眸色黯淡,眼袋泛青下垂,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什么世子妃?”那男人氣得指著床上的羅寄靈道:“好你個羅氏,你就這么見不得裘香好,竟然要打死裘香!告訴你,你敢碰裘香一根寒毛,馬上給我滾回你懷恩伯府去!我這里廟小容不得你這尊大佛,如此不賢嫉妒,我真是瞎了眼……??!” 一聲慘叫,那男人已經(jīng)被后頭趕上來的路云一腳踹在腿窩間,讓他硬生生地雙膝著地跪了下來,雙膝狠狠地磕在堅硬的地板上,疼得他瞬間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原來一個謀害主子的丫鬟也發(fā)落不得,這是哪門子的規(guī)矩?誰定的規(guī)矩?既是如此,我們羅家的姑娘也不必留在這里了,省得被個賤人害了還要說不賢!來人,給三jiejie收拾東西,咱們走!” “世子妃!” 追進來的劉夫人大急,顧不得自己狼狽的模樣,趕緊跪下來求情。今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瑞王世子妃接走羅寄靈,不然丈夫這東城副指揮使也要做到盡頭了。 可惜劉夫人雖然明白,但是兒子劉峻卻是個傻大膽的,邊抽著氣邊放狠話,對羅寄靈這嫡妻不屑一顧,認為是懷恩伯府硬塞過來的,接走了就不要回來了云云,最后被路云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臉頰瞬間腫了,麻痛讓他說不出話來。 很快地,路云和青雅便收拾好東西了,路云還讓人送了頂軟轎過來,讓阿菀看了心里一陣贊嘆,路云果然是個能干的。 不到一刻鐘,阿菀便帶著羅寄瑤起身離開。羅寄靈被路云用厚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再在被被風里塞了好幾個暖手爐,便一把抱出了門,將之送入軟轎中,然后在劉夫人的拼命挽留中,抬出了劉府。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劉府,劉府附近的鄰居都忍不住探頭出來,看到劉府里追出來的劉夫人狼狽的模樣,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劉夫人看著瑞王府的四駿寶馬香車浩浩蕩蕩離去,腿肚子一軟,幾乎站立不住,還是劉大奶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這時,頂著一張饅頭臉的劉峻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滿臉怒氣,恨道:“讓她走,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劉夫人呆滯的目光緩緩移回了兒子臉上,突然揚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正好打在了他另一邊臉上,兩個手巴掌印十分對襯。 劉峻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摸著自己的臉道:“……娘,你打我?” 見他此時還未意識到發(fā)生什么事情,蠢得只會耍橫,劉夫人一口氣喘不上來,終于昏厥過去。 ☆、第 140 章 從阿菀開口讓下人收拾東西起,羅寄靈便一直保持沉默,而這種沉默的態(tài)度便是變相地默許了。 她也是個絕決的,先前若非是母親讓她忍耐,無人可說,這種無法宣諸于口的苦,只能沉默。如今姐妹們來了,甚至來了個有身份的為自己撐腰,她為何還要忍耐? 羅寄瑤也被阿菀這般干脆利落的強勢弄得有些懵,只是當看到羅寄靈沉默不語,再看依然不知悔改的三妹夫劉峻,突然覺得阿菀干得好,留在這里被人糟蹋,還不如回娘家。所以她也沒有勸什么,忍著氣跟著一起出了劉府。 只是剛出劉府的巷子,便聽阿菀的吩咐車夫,直接回公主府時,羅家兩個姑娘都愕然了。 然后,仍是繼續(xù)沉默。 羅寄瑤和羅寄靈都不是蠢的,既然懷恩伯府對這事沒有什么反應,從中可以看出了些問題,不是被瞞著,就是默許了劉家欺負自家的姑娘。羅寄靈想起上回母親來時的情況,心里隱約有些明白,只覺得痛苦不堪,不愿意相信母親會做這種事情,而羅寄瑤希望是前者。 她希望懷恩伯府是被瞞著的。 若是懷恩伯府知情,為了府里那些出閣或未出閣的姑娘,都得有所表示,若不然只會讓自家姑娘被世人輕慢,繼而瞧不起,這不僅是臉面問題,還是子女后代的在夫家能不能挺直身板行事問題。其他家族出嫁的姑奶奶遇到這等事情,父兄若是得知,打上門的都有。 所以,今日阿菀強硬地將羅寄靈帶走一事,也算是一種娘家變相打上門的做法,劉家理虧在前,無論如何都不敢吭聲,除非劉家真是棒槌到不要臉面了。當然,看到劉峻的表現(xiàn),有理由相信這確實是個棒槌。 很快便到了公主府。 出嫁的郡主回家,公主府的下人自然是第一時間去稟報,康儀長公主聽說女兒回來時還挺高興的,等聽說女兒帶著兩個堂姐一起回來了,略有些驚訝,也不知道是怎么情況,便迎出去。 然后就見從馬車里拎著裙子走下來的女兒歡快地跑到她面前,“娘,三jiejie現(xiàn)在身子有恙見不得風,快點給她準備客房?!?/br> 康儀長公主蹙眉,“靈丫頭?她怎么了?”雖然疑惑,不過見女兒笑臉迎人,臉頰有些血色,看起來真是精神,心里也很高興,便讓人去按排了客院,將羅寄靈的轎子直接抬了進去。 這其間,羅寄靈身上裹著厚被風,披風里塞著幾個暖手爐,被捂得嚴嚴實實的。直到入了丫鬟整理好的客房,燒上地龍,路云方將羅寄靈放到了鋪上晾曬過后的被褥的床上。 “娘,事情是這樣的……” 等康儀長公主聽完女兒干的事情,忍不住瞥了眼那兩只直著脖子嘎嘎叫的白鵝,又見女兒期盼地看著自己,便笑著道:“做得好,咱們羅家的姑娘豈容得如此糟蹋,若是下次還有這種事情,你只管放手去做,不必委曲求全!” 雖然囂張魯莽了一些,但以她女兒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并不需要耍什么心計,囂張得起來,恰到好處。 “三嬸……”羅寄靈眼里含淚,哽咽道:“謝謝您?!?/br> 康儀長公主拍拍她的手,柔聲道:“既然阿菀將你送過來,你便在這里好生養(yǎng)身子,其他的不用多想。” 羅寄靈嗚咽出聲,然后終于放聲大哭起來,將所有的委屈宣泄出來。 自己的親生母親只會叫她忍耐,叫她努力討好公婆,卻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仍是讓她忍耐,連家里的姐妹們也比不上。如何不教她心寒? 將羅寄靈好生寬慰一翻后,見她疲憊不堪,擔心她身子受不住,康儀長公主忙吩咐她好生歇息養(yǎng)身子,又讓丫鬟照顧好她,便帶著女兒和侄女羅寄瑤一起離開了。 等離開了客院,康儀長公主便打發(fā)了人去懷恩伯府報個信,瞧瞧二房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以康儀長公主的聰慧,自然也看得出這事情透著古怪,羅寄靈在夫家被婆婆丈夫搓磨,害得沒了孩子,懷恩伯府竟然沒有收到一點消息,若非是羅寄瑤因為年初二的事情,打發(fā)人去看她,也不會知道這事情。而康儀長公主這邊,卻是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的。 這便是懷恩伯府沒有什么表示的原因。 “三嬸,您是說,二嬸她瞞了這事?”羅寄瑤一臉錯愕,“三meimei是她親生女兒啊,二嬸怎么能做這種事情?難道劉家這般待三meimei,她不生氣?” “這我可不知道了?!笨祪x長公主微微一笑,沒有說什么。 正說著,便聽下人來報說,駙馬羅曄回來了。 羅曄早上出門去會友,不過友人恰好出門了,沒奈何他只能在京城幾個清流文人舉辦的詩社里轉了一圈,覺得沒什么趣味,便去珍寶齋給妻子買了根發(fā)釵便回來了。 可誰知回到府里,卻聽下人說女兒阿菀今兒打上了東城副指揮使的劉家,將侄女羅寄靈給帶回公主府里,弄得她一頭霧水。 當然,羅曄并沒有覺得阿菀此舉過于囂張,在傻爹心里,自家的孩子那是知禮懂事的好孩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打上門去的,定然是劉家做錯了什么,女兒一時義憤,才會出手將人帶回來。 果然,等聽妻子說了劉家的行為,羅曄氣憤地道:“豈有此理,當我羅家沒人了么?竟如此欺辱名弱女子!”然后又對女兒贊賞道,“阿菀做得對,這種時候咱們就得要硬氣,不能讓人小瞧了,免得人人都覺得咱們好欺負,要被人瞧不起的。” 阿菀甜甜地朝天真的傻爹笑著,大言不慚地道:“阿爹說得是,我也覺得自己做得很好,總不能看著三jiejie被人欺負!” 羅曄還在抱怨著:“這劉家真是沒規(guī)矩,也不知道當初二哥腦子裝了什么草,竟然允了這樁婚事,主子被下人害了,竟然不罰下人,反而護著,這是什么破規(guī)矩?真是丟人之極!莫怪那劉義山一把年紀,還龜縮在這位子上,滿腦子的草包……” 羅寄瑤:“……”三叔這話好多糟點,竟然不知道從何吐槽起。 反觀康儀長公主母女倆,十分淡定,還附和幾句,讓羅曄覺得妻女真是明理的。 懷恩伯府這邊接到消息后,很快便來了人,來的竟然是二老爺羅明夫妻還有因擔心jiejie跟來的的羅寄悠。 方進門,羅明便問道:“三弟、三弟妹,靈丫頭怎么了?我好像聽說世子妃將她接回公主府?”他擦著汗,自然是不能指責阿菀此舉魯莽,只得小心地問明白。 二夫人心里也有些忐忑,因康儀長公主在場,礙于阿菀的身份不好說什么,但是心里卻有些埋怨,就要和丈夫一起去看女兒。 “二哥,二嫂,靈丫頭她今兒折騰半天也累了,方才歇下,還是先別去打擾罷?!笨祪x長公主說著,嘆了口氣,“說來,也是劉家不對,靈丫頭真是可憐……” “二哥,這事不能算了!”羅曄氣憤地道,在二夫人驚恐中,一股腦兒地將侄女的遭遇倒出來。 羅明聽后震驚不已,“三弟說的可是真的?真有此事?” 羅曄冷笑道:“今兒瑤丫頭和我家阿菀在劉家親眼所見,還能騙人不成?可憐靈丫頭被劉家如此作賤,咱們竟然從未得知,還以為她過得極好。” 羅明火冒三丈,轉身便朝妻子怒吼:“你這婆娘當初是怎么說的?不是說靈丫頭只是身子小恙,休養(yǎng)幾日便好么?怎么沒說靈丫頭是被女婿房里的姨娘害得沒了身子?你還是不是她親娘?” 二夫人囁嚅道:“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劉家也表示了歉意了……” “呸!”羅明啐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氣得指著她道:“恐怕劉家表示的歉意便是你收的那筆銀子吧?我還奇怪那銀子是怎么樣的,原來是從劉家拿的。為了這么點兒銀子,你竟然就瞞下了這事,讓靈丫頭在劉家受苦,到底她還是不是你生的,你就這般狠心?” 二夫人被丈夫當眾指著鼻子大罵,心里也來了氣,便道:“老爺你這話可不對了,這事兒劉家雖然做不對,可是哪個女人不是這般過來的?靈兒她自己看不慣女婿房里的姨娘,當時沖動了點兒,才會出事兒,我還不是為了女兒好,畢竟她可是劉家的媳婦,以后要在那里過一輩子的,方會瞞下這事情,勸她多忍耐……”何況那筆銀子可不是小數(shù)目,以后正好給兒子娶妻用,她方才會忍住心痛讓女兒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