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阿杳很乖,阿杳在旁邊給她撫著胸口:“娘不難受!娘不難受!” 之后,幾個人往他這邊一看,同時傻眼了。 白嬤嬤和祁氏互相看看,而后都低下頭不敢吭聲。膽子小的豆沙已經(jīng)跪下不敢動了,雪梨被晾在榻上一臉無助,見他皺著眉走近了,半晌才逼出一句:“抱歉,我……” 她猛地一彎腰又沖著榻邊的盆去了,不過什么也沒吐出來。 謝昭嘆氣,打發(fā)豆沙叫御醫(yī)去,又讓祁氏抱阿杳出去,然后在榻邊坐下,摸摸她的額頭:“就是暈船?沒有別的不舒服?” “沒有……”雪梨虛弱地搖搖頭,一邊攥著他的手腕就不想松,一邊又想轟他走,“小事,陛下別管了……” “這么久了,還要跟我客氣?”謝昭睇著她輕笑。 雪梨再度搖頭,先又抓了幾根酸筍塞嘴里,才敢跟他說話:“不跟你客氣,但是實在……難看難聞!” 她真沒存跟他客氣或者怕他怪罪的想法,就是覺得讓他看見特別丟人,而且還給他添亂嘛! “你去忙你的……”她把他往外推,謝昭氣定神閑地坐著就不走。他看她這副自己都虛弱得不行了還要顧一顧別人想法的樣子就好笑,“欣賞”了半天,拿了水杯遞給她,“乖啊,不許轟人,漱漱口,等著太醫(yī)來?!?/br> 雪梨怔怔,還好自己身上還干凈,她便直接縮進了被子里,悶悶地提要求:“那你把窗子再開大些……” 謝昭悻笑。一邊揶揄說我又不嫌棄你,一邊還是依言去開了窗。而后他踱到書架前看了看,取了個話本出來坐回榻前,悠哉哉的給這個吐得發(fā)白的梨子講故事。 雪梨悶在被子里聽聽,是一個從《西游記》衍生出來的小故事,還挺有意思的。 聽著聽著她就犯了困,這么一困,反胃的感覺倒不那么明顯了。她便想順著這個困勁兒睡過去,于是感覺到御醫(yī)過來搭脈、問診,她也不理,反正問題都有豆沙在旁邊替她答,至于診斷和開藥……她橫豎都只有照做的份。 好困啊……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睡著了! 雪梨正在這不知算清醒還是迷糊的感覺里努力入睡,冷不丁地聽見蘇子嫻一聲帶著驚喜的尖叫:“?。。?!” 但就是這樣,她也沒能睜開眼,接著便聽見謝昭低喝說:“都退下!” 雪梨眉頭皺皺,費力地挪著胳膊想揉眼睛,忽被謝昭一按:“你睡著,沒事?!?/br> 她終于睜了眼,身上半點力氣也沒有,懵著神問他:“嚴重嗎……要吃藥嗎……” 如果要吃藥,她估計還得吐。 “嗯……”謝昭猶豫地看看她,點頭,“要,且是兩副……” 雪梨心如死灰。 “一副防暈船?!敝x昭半蹲下身伸手環(huán)住她,湊到她耳邊,笑容難忍,“還有一副,安胎?!?/br> 什么?! 雪梨被這一句話激得徹底清醒了,一下子躥坐起來,連任何不適都感覺不到了,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安……什么?!” “安胎?!敝x昭站起身,輕而緩地吁出一口氣,話語同樣輕而緩,“你有孕了,快三個月了?!?/br> 啊啊啊啊……! 雪梨一陣莫名無助!又高興又恐懼,最后她把這種心思歸結(jié)于自己還沒準備好! 她薄唇發(fā)抖地慢慢抬起目光再度看向他,他穩(wěn)穩(wěn)地站在她眼前,眼底的笑意溫和得讓她直覺癡迷。 而后他稍稍地舒了一口氣,嘴角稍挑起的一點笑愉悅無比,口氣聽著卻又有點壞:“可以啊你,快三個月……也就是說你……” 也就是說她跟了他才一個月左右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孕了。 雪梨滿臉通紅地往枕頭上一栽,身子縮在被子里拱來拱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難為情個什么呢! ☆、第120章 歡喜 謝昭就笑看著雪梨把頭悶在枕頭上拱,大致能摸著她現(xiàn)在的心情——這孩子來得略有點猝不及防,他都覺得意外得很,何況她? 她直至蹭得發(fā)髻都亂了,可算翻了個身變成乖乖躺著了,眨眼望望他:“陛下去忙吧……我沒事了?!?/br> 謝昭笑出聲:“不吐了?” 雪梨搖搖頭,覺得至少暫時沒事了。 但他還是沒走,告訴她說要緊的奏章已經(jīng)看完了,剛才已經(jīng)是自己在甲板上想事了,陪她會兒也無妨。雪梨就往里躺了躺,讓了一半床榻出來給他,二人一同躺著說話。 雪梨摸摸平坦得什么都看不出來的小腹:“還有大概……七個半月?” “嗯?!敝x昭點頭說“差不多吧”,然后自己也算了算,道,“差不多明年二三月份的時候會出生?!?/br> 好久啊。 雪梨盤算著,有點憂心忡忡。她記得嬸嬸有孕的時候,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最慘的是中秋的時候,家里弄了幾只螃蟹——那是難得的美味啊,但嬸嬸也不能吃! 別人其樂融融地吃著,她得在旁邊看著,這太痛苦了。 于是雪梨咬咬唇,手從被子里探出來握握謝昭:“陛下,懷孕有很多東西不能吃。你能不能……跟御膳房說一聲,挑我能吃的東西,做得花樣多點,不然我……” 她想說“不然我這七個半月怎么過!”,還沒說完呢,謝昭認真睇視她的目光已經(jīng)崩了,轉(zhuǎn)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她最先擔心的居然是這個! 謝昭心里感慨這個呆梨子果然有自己的活法。 他之前就覺得她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在有意或無意間讓自己活得松快一點來著——比如吃甜的解悶、再比如用一頓燜鍋堵了太后的嘴,她許多時候會用那么點小竅門讓本身不好的事變得好一點,活出自己的路數(shù),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 但這回他還是忍不住笑壞了。不忍心讓她覺得自己在嘲笑她還想轉(zhuǎn)過身去笑,結(jié)果好懸沒從榻上滾下去,只好回過身來抱住她,靜一靜氣,不由自主地一口吻上去:“梨子你真可愛!” 雪梨被他親得發(fā)蒙,心里還納悶呢:他什么時候開始跟她有一樣的毛病了? 抱住阿杳就吧唧親一口還夸真可愛,這是她的愛好??! 雪梨呆滯地擦擦臉、推推他:“哪里好笑了……” 謝昭正正色,不多解釋,跟她承諾一定讓御膳房滿足她的口味! 其實他想說,她要是先擔心一下后宮會不會想害她、太后會不會再為難她什么的都正常多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她前陣子莫名其妙地擔心那么多,對麗妃防心重到都寧可自己頂著炎炎夏日每天去向成太妃問安了,可能已是不知不覺中有點“孕中多思”。 那她現(xiàn)在忽略了這個也好。他寧可她想得簡單點,她要是能天天只琢磨吃什么其實是個好事,反正他一定會替她把其他事情擋開。 于是謝昭再摟摟她就下了榻,出了臥房門立刻叫來陳冀江,讓陳冀江去御膳房傳話。再想想,又索性把蘇子嫻扣下照顧雪梨了,一是可以陪陪她,二是她愛吃什么,蘇子嫻總歸比御膳房的其他人更清楚。 之后皇帝便又回屋里陪著她去了,而這個石破驚天的大喜訊,在晚膳之前就傳遍了南巡的隊伍。 ——陛下要有孩子了啊?。?! ——他登基八年了啊!從來沒有過?。。?! 藩王們首先炸鍋了,一個個都差人劃著小舟趕上御船來問陛下得空不?方便見人不?臣弟得敬陛下杯酒?。?/br> 陳冀江苦哈哈地挨個給擋回去,賠著笑說勞各位殿下見諒,陛下這兒正陪著阮娘子呢,道賀什么的過兩天再說吧。 藩王們自然理解,然后扭頭就都跑七王的船上去了,打聽這位“阮娘子”到底何許人也——他們不知道,七王這個陛下的親弟弟一定知道。 謝晗聽到這喜訊還沒想好怎么道賀合適呢,就被兄弟們問瘋了! 說實在的頭有點大,主要是雪梨現(xiàn)在這身份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明白的。末了他只能拿句“她吧……反正皇兄挺喜歡她的!我還沒見皇兄待誰這么好過呢!”搪塞過去。 這倒也沒蒙人。藩王們聽完這個心里也多少有了底,一邊思量一邊又各自回了自己的船上,掂量備多重的禮合適。 御船上,暫沒工夫見外人的皇帝把陳冀江徐世水以及六尚局隨來的掌事的宮人都叫進了臥房,商量接下來的行程怎么辦。 按他的想法,拿水路接著折騰雪梨是肯定不行的——瞧她剛才吐的那個樣子,估計是暈船和孕吐撞一塊兒了。真這么吐一路哪兒受得了???再好的身子都扛不住。 所以他就打算給沿途各處官員傳個旨,吩咐說圣駕要改走陸路了。之后先上岸去,再給她找個好些的驛館或者直接送去附近最近的行宮歇著安胎,免得再受顛簸。 陳冀江覺得這安排挺好,應了聲“諾”就要去,沒想到竟然有人出語反對。 而且還就是雪梨。 她頭枕在皇帝腿上,思量著說:“不好……一來誤陛下的事,二來陸路顛簸得更厲害。想想在馬車里一路顛過去的感覺我都害怕,再說把我放在驛館和行宮……我也害怕?!?/br> 前一樣害怕不會太久,顛簸幾天倒是忍忍就過去了。但后一樣,人生地不熟就足夠讓她覺得心里毛毛的了,再加上這些地方和宮里都有關聯(lián),到時候他又不在身邊……這么一想真是嚇死了! 她好不容易心里暢快了幾天,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現(xiàn)下出來了、遠離后宮紛爭了,但把她往驛館行宮一擱,這紛爭就又回來了啊! 所以雪梨在這事上難免有點小執(zhí)拗,真心實意地想說服他帶著她走——其實她覺得所謂的“旅途勞頓”也就那么回事,畢竟是天子御駕,每一處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若說這一路都能把人累壞,那普通人家趕個路什么的簡直就可以鬧出滅門慘案了…… 謝昭看看她,知道她這想法也有道理,便有點為難:“照你這么吐……” “我現(xiàn)在沒事了嘛?!毖├娑阎ν?/br> 其實現(xiàn)在真是沒事了!渾身輕松得就像在平地上一樣! 看來剛才的反胃也就是那么一陣而已,過去了就過去了。那么如果只是偶爾來這么一下,她挺得住?。?/br> 謝昭斟酌片刻,一笑:“也罷。那這樣,讓船行得慢些,先過一日看看,你若覺得還好,就接著慢行下去;如不行,就送你上岸。” “嗯!”這回雪梨答應得爽快。 于是便先讓宮人們退下了,過了一會兒,祁氏帶著阿杳回了臥房。 阿杳也聽說了“娘懷孕”的事情,祁氏是這么跟她解釋的:“你娘肚子里現(xiàn)在有個小寶寶,特別特別小,要差不多一年才能長大,長大就能生出來啦,然后阿杳就有弟弟meimei啦。” 阿杳半懂半不懂,一邊不明白為什么弟弟meimei會在娘肚子里、而且居然要待將近一年那么久,一邊又覺得……能有弟弟meimei了!那就很開心?。?/br> 進屋之后阿杳奔著雪梨的肚子就去了,還差兩步便能摸到的時候又趕緊放輕了腳步,因為祁氏跟她說:“阿杳要小心哦,弟弟meimei現(xiàn)在太小了,一不小心可能就沒有了。” 是以就那么兩步的距離,小阿杳躡手躡腳地磨了半天才磨近了,末了還是雪梨主動伸手把她攬近了,笑說:“不用那么小心?!?/br> 阿杳還往后躲呢,特別怕現(xiàn)在一碰娘的肚子,弟弟meimei就“沒有了”!——就算她并不懂這個“沒有了”的意思是“死了”吧,但是好不容易能有個弟弟meimei還沒了也不成??! 過了好半天,阿杳的小手才猶豫著摸上了雪梨的肚子,看看皇帝,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放低了:“父皇……要一年?” “沒那么久,還有七八個月吧。”謝昭一笑,把她抱上床,靜了會兒,問她,“你想要弟弟meimei嗎?” 雪梨有點緊張地等著答案。 這個是她要他問的。畢竟在此之前,她自己就一直想著晚些再有孩子比較好。主要就是因為阿杳太小了,她怕再來個更小的就會免不了忽略阿杳。 現(xiàn)在呢……這孩子已經(jīng)來了,她一邊開心一邊又擔心,是以即便知道這個孩子的降生不由阿杳做主,她也還是想問問她的意思。如果阿杳不高興,那她用這七個月來開導她也比不開導要好嘛! 她緊張得手都快把被子攥破了,阿杳為難地看看她又看看父皇,然后蹦出倆字兒:“都行?!?/br> ……都行?什么都行? 二人都沒懂,滯了一瞬后,還是謝昭問的:“阿杳,什么都行?要不要都行?” 阿杳歪頭一字一頓說得很認真:“弟弟meimei都行!” 倆人又都怔了一會兒,基本同時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