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突然覺得要cao心的事一下子多了好多似的,把心和肚子全占滿了,一點食欲也沒有。滿桌的飯菜擱在眼前,一個字:香,但就是不想吃。 她趴桌垂額頭,謝昭嚼著塊紅燒蹄筋瞧瞧她,伸手摸摸她的后腦勺:“讓他們把菜撤了,換點你想吃的來?” 雪梨伏在胳膊上搖頭:“不了,不想吃。” 謝昭眉頭輕挑。她沒胃口的時候實在不多,前陣子她剛開始著手查賬的時候,他還怕她忙得吃不下飯來著,結果在紫宸殿一起用膳她倒比他吃得還香。 再往前數(shù),更是她在他心煩的時候變著法勸他吃東西的時候多,需要他哄著她吃時…… 幾乎沒有。 謝昭嘖嘖嘴,招手示意宮人把案頭的東西都撤了,想了想道:“上個水煮魚,再上個辣子雞丁,不辣的菜讓廚房看著備三四個就行了。再給她上壺冰鎮(zhèn)的東西喝,去吧?!?/br> 進來聽命的紅糖一福身,退到外面打算去跟廚房傳話。 福貴一攔她:“明白陛下的意思沒有?” 紅糖一愣,茫然地點點頭,一想,又搖頭。 福貴笑道:“咱娘子不太能吃辣,明日做水煮魚、辣子雞丁就是吃那么個味兒,辣椒都挑不怎么辣的。今兒這個,你跟廚房說,怎么正宗怎么來,不怕太辣,就怕不夠辣?!?/br> 紅糖登時成了一個“啊?!”的表情,福貴推推她:“快去,里頭等著呢。” 小一刻之后,新叫的菜擺上來了,趴著歇了會兒的雪梨精神也好了些。她也知道不吃東西不行,而且這幾道又是他特意重叫的,多少吃些吧! 雪梨就坐直了身子,接過紅糖重新盛來的米飯。謝昭從滿鍋的紅油里夾了塊白嫩嫩的魚rou給她放在米飯上,她也不用筷子了,直接用瓷匙連米飯帶魚rou舀了一口。 嚼了兩下之后,雪梨的臉色霎然躥紅! 她無措地看向謝昭,他銜著笑給她遞了杯冰鎮(zhèn)過的甘蔗汁。 雪梨忙不迭地搶過來灌了一口,甘甜的味道瞬間覆蓋辛辣,從口中涼到腹中,整個人神清氣爽! 但也只有那么短短一瞬而已……甜涼流過后,熱辣就又卷土重來了! 雪梨捂著嘴崩潰了,謝昭悠哉哉地給她碗里夾了茭白炒rou、香菇油菜、四喜丸子,還加了一勺紅燒嫩豆腐。 他笑得一臉善良:“乖,吃點別的,光喝那個沒用?!?/br> 雪梨捧著飯碗淚盈于睫,一邊飛速劃拉著飯菜來壓制口中揮之不去的辣味,一邊特別想騰出嘴問問他,這算不算對很久以前那碗用辣椒汁煮的面條的報復! 然后這頓飯就逗樂了,雪梨甚至看見憋笑憋得太痛苦于是躲出去了,換了定力好些的豆沙進來,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一定腦門上寫了一個“慘”。 ——碗里的幾口他夾來的菜被她搭著米飯吃完后,他就又送來一塊辣子雞丁。 她又不傻,剛才那個水煮魚辣得那么喪心病狂,眼下這個辣子雞丁肯定也是! 她就說:“我不吃了?!?/br> 他從容地一挑眉:“快吃,圣旨。” 雪梨:“……” 他從來沒拿圣旨壓過她,不過他現(xiàn)在打算壓了,她能不聽嗎?不能! 含淚把那塊辣子雞丁吃掉,然后灌甘蔗汁、玩命吃別的菜的過程重復一遍。 他再送下一塊水煮魚過來的時候,雪梨臉都綠了。 “我不吃了……不吃了!”她真的要哭了,完全是被辣椒刺激的——上一口的辣勁兒還沒緩完呢! “聽話……” “我吃別的菜行不行!”她說著,立刻主動夾了塊已被他鉗碎的四喜丸子過來,然后頭也不抬地夾菜、吃菜,夾菜、吃菜,直到把碗里余下的米飯都吃掉! 然后他滿意了,她撐著了。原本晚上還愛吃些點心來著,今天都省了。 雪梨就繼續(xù)翻六尚局的賬本,為了心情好點,她找了讓自己覺得比較親切的尚食局的賬本來看。他拉了張椅子也湊過來跟她一起看,看著看著,手就摸到了她腰上。 “咝……!”雪梨咬著牙輕一打,低斥,“別鬧別鬧!” 謝昭:“我就抱你會兒?!?/br> 好吧,那就抱吧。雪梨便沒再管,心如止水地對關于冬筍的賬目。 須臾,他的手慢慢地往上挪了兩寸。 雪梨:“……” 她紅著臉抬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宮人們早就悄悄地退出去了,于是她僵硬地扭頭看向他:“你不是說就抱會兒么……” 謝昭頷首:“對。所以抱完了就可以開始別的了?!?/br> 他說這話時神色平靜,雪梨跟他四目相對,覺得他淡泊的眼底隱隱透出四個字來——我不要臉。 然后她好像在他的注視下中邪了,失神了,總之很快就跟他一起不要臉去了! 在榻上翻來覆去半天,她筋疲力竭地躺了會兒之后他還打算再來一回,她把自己裹進被子里表示拒絕,他扯開被子還給了她個理由:晚上辣的吃多了,怕她上火。 ……這樣真的能瀉火嗎?! 雪梨感受著帳中再次騰起來的溫度嘆氣望天。 二人折騰到將近子時,睡前照例傳宮人進來服侍盥洗。這回她倒是難得一見地自己硬撐著爬起來了——主要是剛才壓根沒盥洗,現(xiàn)在光擦擦身上不行,還得漱口! ……嘴里還依稀有水煮魚的味道縈繞! 再栽回榻上后,雪梨一眨眼的工夫就睡著了。 做了一夜的噩夢,夜里夢見吃水煮魚、吃辣子雞、被扔上榻,又吃水煮魚、又吃辣子雞、又被扔上榻。 于是她一夜都皺著眉頭,將近寅時的時候謝昭一睜眼,就看見身邊的小美人兒一張苦瓜臉。 他饒有興味地用食指中指去舒展她的眉心,她睡得倒真沉,他撥了半天她都沒醒。 “陛下。”身后有宦官叩首的聲音。謝昭知道還沒到叫起的時間,疑惑地轉過頭:“說?!?/br> 榻邊跪伏在榻的宦官稍直身,下意識地擦了把冷汗:“稟陛下,皇長子殿下從一個半時辰前起了高燒,奶娘擔心是染了、染了……” ☆、第179章 疫病 謝昭微驚,猛地翻身起榻。 雪梨被旁邊突然的動靜驚醒:“陛下?” 他稍回頭,默了會兒說:“紫宸殿臨時有些事,我要過去看看。時辰還早,你接著睡?!?/br>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眼睛便又沉沉地閉上了。他等了一會兒,等到她呼吸均勻下來,自己疾步離開。 “怎么回事?晚上還好好的。”出了正屋,謝昭一邊壓音喝問,一邊往阿杳阿沅住的北院去。 方才稟話的宦官頭都不敢抬:“不知道,奶娘也說原本都好好的,沒受涼也沒吃壞東西——正因如此,奶娘才擔心是不是疫病?!?/br> 皇帝腳下稍滯了一瞬,復繼續(xù)往前走:“請御醫(yī)去?!?/br> 那宦官一揖,趕緊去了?;实圻M屋時兩個已到的太醫(yī)前來擋駕,二人跪伏在地道:“陛下,殿下許是染了疫病。陛下切不可進去,以便傷及圣體?!?/br> 皇帝的視線投向床榻,阿沅沒睡著,望著他卻蔫耷耷地沒精神說話,旁邊的奶娘半攬著他輕拍著哄著,阿沅卻還是并不想閉眼睡覺的樣子。 皇帝凝神看了一會兒,輕喟:“朕得看看他,你們讓開?!?/br> 兩個太醫(yī)聽出這不是商量,相視一望,其中一個先磕頭起了身,轉身進了屋,拿了條帕子出來,稟說:“這帕子拿藥浸過,陛下將口鼻護住,多少有些作用?!?/br> 皇帝頷首,伸手將帕子接過系在臉上,遂舉步進了屋。他走到榻邊的時候,阿沅終于張了張口:“父皇。” “阿沅?!彼恍?,在榻邊坐下,想摸摸兒子卻被太醫(yī)緊張地伸手示意不可。 謝昭靜了須臾,復又一笑:“怎么不睡?病得不舒服,是不是?” 阿沅伏在奶娘腿上點點頭,小眉頭一皺,要哭的樣子。 謝昭又道:“病了更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然病就好得慢。御醫(yī)開的藥你也要乖乖喝,快三歲了,不許鬧脾氣了?!?/br> 阿沅扁扁嘴,又默默點了頭,而后說:“那我要娘喂我?!?/br> “讓你娘喂你……”謝昭略作沉吟,淺笑,“可以。但父皇要先告訴你,你這次生病和之前不太一樣,很容易傳給別人。你娘如果來喂你喝藥,她也許也會生病,還會傳給你jiejie和弟弟meimei。” 阿沅的小臉一下就皺緊了,驚訝地看了他好半天,剛嘟囔了句“那我不要娘喂了”,旋即又特別為難地道:“可是好難受……” 謝昭心里掙扎了好一會兒,他狠不下心再讓阿沅更難受,可話又不得不說。 他目光微挪,避開了阿沅的臉:“你實在想見你娘,父皇不會說不許,她也會愿意來照顧你。但阿沅,你娘如果病了,她也會和你現(xiàn)在一樣難受,你想那樣嗎?” 阿沅抽抽鼻子,使勁搖搖頭,而后便翻身過去抱住枕頭,安靜了半天才悶悶說:“父皇也走!不然父皇也會生?。 ?/br> 謝昭怔住,轉而心底鋪天蓋地的難過席卷而來,讓他想多說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得奪門而出! 宮人們不敢近前,皇帝一把扯了臉上系著的帕子。藥香倏然散去,他扶著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呼不出心底地恐懼。 他很清楚,染了病的六個宮人已經(jīng)死了五個了。 阿沅還那么小。 “來人?!彼睦锘靵y至極,半點都不敢多想阿沅的笑臉和這三年里關于阿沅的任何一件事,“把阿杳挪去阿淙阿泠那邊住著,不許她過來看阿沅。如果雪梨要過來……先問御醫(yī)的意思?!?/br> “諾?!睂m人應話后忙不迭地去照辦,謝昭倚在墻邊又緩了會兒,才道:“讓御醫(yī)診過后,立刻來紫宸殿回話。告訴他們,不管皇長子得的是不是疫病,若治不好,他們就不避再留在太醫(yī)院了!” . 正屋,雪梨醒后在榻上懵了半個時辰。 起先,是宮人說皇長子可能得了疫病,過了片刻后御醫(yī)進來回了話,告訴她皇長子確實染了疫病。 一瞬間如遭雷擊,雪梨覺得連呼吸都停住了、腦海里一片空白,而后就什么都反應不過來了。 再慢慢抽回神思時,她一時甚至忘了方才是為什么事而震驚。直至耳邊嗡鳴散去、眼前不再暈眩,她抿了抿嘴感覺到嘴唇的干燥,才終于迫著自己將一切平復下來。 “我去看看他?!彼濐澪∥〉叵铝碎?,披了件斗篷就往外走。 北院的門口沒有人擋她,而到了阿沅的房門前,四個宦官一起迎了上來:“娘子?!?/br> 是和阿杳身邊的宮女一同撥過來的那四個宦官,平日在院子里做些雜事的。 雪梨目光微凜:“滾!” “阮娘子……”這四個宦官本就底氣不足,被她一兇就齊刷刷地跪下了,“娘子恕罪!是、是皇長子殿下特地叫了臣等過來擋娘子……” ……阿沅?! 雪梨一瞬詫異,看看他們身后緊閉的房門:“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