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我皺眉思索著,潘海根看了我一眼道:“說完了你師叔的事,我再給你講一講這塊玉的特別之處?!?/br> 他說:“首先,這是一塊葬玉,又叫玉琀,古時來講,通常雕成蟬的形狀,稱為葬玉琀蟬,因為古人認為,玉是神奇之物,能夠保持尸身不朽,羽化成仙,比如過去許多墓葬里的玉衣,玉枕,還有這種含在口中的玉蟬,都是這個道理?!?/br> 他的這番話,我已經(jīng)聽那小店老板說過了,當下便沒吭聲,靜靜的聽他講。 “只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這塊玉琀,第一并不是蟬的形狀,而是雕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形象,暫時我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什么。第二,它的品相很特殊,想必,你曾經(jīng)以為這是一塊雞血玉吧?實際上,這是一塊青玉?!?/br> “青玉,由于長時間放置在人體內(nèi),天長日久,吸收人的精血,所以玉內(nèi)才出現(xiàn)了這種猶如血絲一樣的線條,通常我們叫這東西‘血玉蟬’。但不可思議的是,它的雕刻卻又不是玉蟬,所以,當年我們在一個老墓里把這東西挖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個不尋常之物?!?/br> 他說到這里,我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這塊玉如果是他前些年在老墓里挖出來的,那又會和當年老河溝駝背棺的事有什么關系? 師傅分明說,這塊玉是當年師叔從大廟里帶出來的,可現(xiàn)在潘海根卻說,是他和師叔從老墓里挖出來的。 這顯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說法,莫非這兩個人中,有一個在撒謊? 我盯著潘海根,半晌沒有說話,他似乎沒在意我的疑惑,頓了一下又說:“我對你說這些,就是想要你明白,如果想找到你的師叔,你就必須和我走一趟,到那個他最后去的地方,因為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發(fā)現(xiàn)他的線索。而那個地方,普天下也只有我能夠找到。” 我沉默無語,他目光爍爍的看著我,輕笑了下,繼續(xù)說:“現(xiàn)在你自己身上的問題,我想我已經(jīng)不必多說什么了。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小命,那就做好準備和我一起走吧,只要你聽話,我保你平安無事。還有,如果成功的話,我會按照和你師叔之前的約定,分給你應得的那一份?!?/br> 我暗嘆口氣,已經(jīng)無話可說,抬頭問他:“什么時候?去哪?” “三天后,黑龍江?!?/br> …… 在潘海根的安排下,我在他的別墅里待了三天,那塊玉墜被放在一個小盒子里,封存了起來,帶在了我的身上。 在這三天中,別墅中陸續(xù)來了一些人,又帶了些奇奇怪怪的裝備工具,像什么錘子、鏟子、礦燈、尼龍繩、折疊刀、手電等等,看起來,都是些作案工具。 甚至,還有幾支長短不一的槍。 潘海根并沒有回避我什么,他對我的態(tài)度完全就像個自己人,不斷的囑咐我在外面的一些注意事項,這讓我忐忑不安的心里,略略好過了一些。 還有,不知為什么,每當想到這些,我突然有種莫名的興奮,和期待。 這神秘的玉墜,到底有著什么樣離奇的來歷,我無數(shù)次夢見的那個白衣女子,又會是誰,潘海根要帶我去的地方,究竟會是哪里…… 時間過得很快,三天后,我跟著潘海根,還有他的三個伙計一起出發(fā)了,說來有些讓我無語,這其中一個伙計,居然就是那個在古玩市場里賣刀的漢子,聽潘海根叫他張野,這人不茍言笑,始終冷著臉,活像個催命鬼。 我不由起了疑心,怎么會是他呢,莫非說,這一切從始至終,都是潘海根在給我下套? 另兩個,一個壯漢,叫做大奎,這家伙足足比我高一頭,走起路來感覺地都在顫,人卻是不錯,爽直得很,比較投我的脾氣。另一個卻是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都叫他阿生,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對誰都和和氣氣的。 我們一路北上,在坐了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后,來到了黑龍江省的黑河境內(nèi)。 此時正是五月天,到處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但這里的溫度卻是春寒料峭,當?shù)厝烁嬖V我們,這里前幾天還剛剛下了一場雪。 我再忍不住疑惑,問潘海根,我們到底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他隨口答道:“黃河?!?/br> “黃河?”我愣住了,要去黃河應該南下,怎么跑到了這中國大地的最北邊,難道這潘海根的地理是跟數(shù)學老師學的? 大奎走過來拍了拍我說:“兄弟,這個黃河不是那個黃河,準備準備吧,這兩天晚上,咱們就要到黃河了?!?/br> 他手上勁頭很大,拍的我呲牙咧嘴,心里卻愈發(fā)迷糊,這天底下,到底有幾個黃河? 我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多了。 … 第九章 血磨盤 離開黑河,我們隨后又雇了車,一路向北,來到了位于一個江邊的村子,這里雖然很小,卻儼然是個小小的集市,各色貨品齊全,就像個小港口似的。 我們找了旅店住宿后,潘海根派了伙計阿生出去,過了沒多大一會,就帶回了兩個人,一老一少,據(jù)說是我們這次的向?qū)А?/br> 在這里休整了一天后,又采辦了一些補給,我們便上了向?qū)У臐O船,出發(fā)了。 這兩個向?qū)?,老的大約五十歲左右,但看著更像六十多歲,他姓黃,因為一輩子都在江上討生活,這里的人們都叫他老鰉魚。可能是在江上混了半輩子,滿面的風霜滄桑,身上到處都是疤痕,卻身體壯實得很,眼睛總是半瞇著,但看人的時候,目光卻像是一把凌厲的刀子。 另一個人叫冬子,三十歲上下,是老鰉魚的本家侄子,也算他的搭檔,長得矮小精悍,卻很是愛說愛笑。 在他們口中,我才知道了這個黃河,并不是華夏中原的那條黃河,而是位于黑龍江流域的一條支流,叫做精奇里江,但現(xiàn)在是屬俄羅斯所有,所以又叫結(jié)雅河,這里當?shù)厝?,都習慣叫這條江為黃河。 精奇里江,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我們出船的時候,冬子指著江岸對面說,那就是江東,傳說中的江東六十四屯,就在那邊。 啊,江東六十四屯,我想了起來,那不就是當年被沙俄割據(jù)的那一片中國領土嗎?難道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關于江東六十四屯,請自行百度。) 我看了潘海根一眼,他不經(jīng)意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原來我們這一次來到黑龍江,竟然是一次越境行動。 我再看那兩個向?qū)В婵咨蠀s是一片平靜,很顯然,做為在這江面上混生活的人,越境捕魚的事,對他們來說應該也是常事吧。 我愈發(fā)緊張了起來,下意識的隔著衣服摸索了一下那塊玉,它的來歷,似乎在此時更加的離奇起來。 漁船行駛在黑龍江上,這里的江面一望無際,茫茫與天相接,儼然就是大海般的氣勢,行船在黑龍江上,仿佛在大海上行船一般。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黑龍江,從前始終不知道這黑字的由來,此時看去,這江水竟是黝黑色的,但仔細看,卻又清澈得很。 冬子見我好奇,解釋道,這黑龍江原本是清水河,只是江面看起來黑而已,如果你們沿著大江往上,到了洛古河,那里是黑龍江的源頭所在地,江水更清澈。傳說中,黑龍“禿尾巴老李”戰(zhàn)白龍的地方,就在那里,咱們現(xiàn)在沿江而下,到了下游,就是俄羅斯水域,人家那邊就叫阿穆爾河,不再叫黑龍江啦。 我們的漁船平穩(wěn)直下,行駛了一段時間和距離后,便靠岸休息,我們拿出自帶的食物,老鰉魚和冬子兩人也拿出一些熏rou臘腸腌菜,還有白酒,和我們邊吃邊聊。 這里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江段,往北岸俄羅斯境內(nèi)看去,只見大片的森林,郁郁蔥蔥,平時看著有點悶的冬子幾口酒下肚,話就多了起來,他見我們都看對面好奇,就對我們說,他們這些從小就生活在江邊的人,其實經(jīng)常會在冬天黑龍江結(jié)冰的時候,悄悄溜到北岸,去俄羅斯境內(nèi)的森林里玩過,那邊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 他這話我是信的,實際上在很多邊境地區(qū),雙方漁民之間都會有著心照不宣的“野路子”,也就是越境捕魚,這個事情,說違法也違法,但是邊境的問題自古就說不清。要我說,這里一百多年前還是我們的地盤呢,憑啥不讓我們過去? 老鰉魚小口的抿著白酒,臉上有些發(fā)紅,他不跟我們多搭茬,聽了冬子的話,只淡淡說道:“過了江,那就是你們的事,但我要先說下,在江面上,你們得聽我的,尤其從這里往下,如果遇到什么怪異,你們不聽我的,出了事,我可不管?!?/br> 潘海根饒有興趣地問:“老哥,你說的怪異,指的是啥?” 老鰉魚沒有回他的話,抬頭看看天,站起來對冬子說:“爺們,加把勁,下面要一鼓作氣闖過去?!?/br> 冬子嘿了一聲,搓了搓手說:“放心吧叔,我懂得。”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晚,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黑夜行船,潘海根另一個伙計,長的瘦小枯干,始終沉默寡言的張野,用怪異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說:“白天越境,難道你想被一槍打死么?” 我不吭聲了,心里暗暗后悔自己真是太冒失了,回想起來,我昨天好像還是個小廣告業(yè)務員,整天走街串巷拉客戶,這怎么轉(zhuǎn)眼之間,就變成一個越境份子了呢? 如果真要是被一槍打死,那可更是太冤了。 潘海根卻湊了過來,拍拍我說:“兄弟,別怕,咱們只要過了精奇里江和黑龍江的交匯處,就到了那個地方,所以,只有一道關卡要闖,就是那個?!?/br> 他說著,伸手指向遠處的一個燈塔,我遠遠望去,心跳卻更加快速,我知道,那就是邊防哨塔,無數(shù)越境偷渡的人,都是被邊防軍打死的。 天漸漸黑了下來,漆黑的江面上,沒有任何光亮,伸手不見五指,老鰉魚一聲令下,冬子關了發(fā)動機,改用船槳,兩人一起發(fā)力,我們的小船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幾乎是滑行著,進入了黑龍江北側(cè)的水域。 邊境的人都知道,黑龍江南側(cè)是中國,北側(cè)就是俄羅斯,所以我們此時已經(jīng)是進入了異國水域,遠處的燈塔如一只惡獸的獨眼,在黑暗中窺測著我們,危險,隨時可能出現(xiàn)。 漁船在黑夜中潛行,就在我全神貫注的盯著遠處時,江水驟然翻涌,咣當一聲巨響,船身大震,我們的船幾乎是被頂著斜斜滑出幾十米,眾人低聲驚呼,老鰉魚兩人急忙穩(wěn)住船身,就見那江面上一個黑漆漆卻泛著亮光的巨大脊背忽地浮出水面,轉(zhuǎn)眼又消失了。 “那是什么東西?”潘海根抓住船舷,低聲呼問,老鰉魚不答,喝道:“都趴下身子,不要亂動,一條大魚而已,沒什么好怕的?!?/br> 可那真的只是一條大魚嗎?我心中駭然,那到底是什么魚,居然如此巨大,有如此神力,剛才那一下如果力道再大些,怕是我們的船都要被頂翻了。 就在這時,原本平穩(wěn)的水面忽然激蕩起來,冬子用一根竹竿往下一探,叫道:“下面有魚群過江,水流很急。” “穩(wěn)??!”老鰉魚只喊了兩個字,急忙轉(zhuǎn)舵想要避過魚群,但就在這時,前面的江水中忽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遠遠望去,漆黑的江面上,居然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飛速的轉(zhuǎn)動著,周圍的江水都被那漩渦吸引而去,我們的小船,剛好就在漩渦邊緣! 冬子神色頓時變了,驚呼道:“那些魚是在躲那漩渦,叔……” 老鰉魚站在搖蕩不定的船頭,如履平地一般,瞪眼道:“慌個啥,點火,給足馬力,沖出去?!?/br> “好嘞。”冬子一聲吆喝,狠命拉開了發(fā)動機,舵把一轉(zhuǎn),漁船立即偏轉(zhuǎn)了方向,加速沖了出去。 但與此同時,那漩渦的引力也突然增大,我早就慌了神,緊緊抓著船舷,回頭一看,登時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見那漩渦之中,一個巨大的黑沉沉之物,緩緩的升了起來,并且在漩渦中不斷的轉(zhuǎn)動著。 我驚呼一聲:“那是什么怪物……” 老鰉魚聞聲回頭,提起漁燈遠遠照去,卻見那東西仿佛是一塊巨石,上面沾滿了水草一類的東西,卻泛著血紅色的光芒,夜空中,這怪異的東西就那么緩緩的從江心漩渦里升起,看去簡直陰森詭異。 “不好,那是傳說中的血磨盤……”老鰉魚的聲音沉了下去。 第十章 江心驚魂夜 “血磨盤?那是個啥東西……”潘海根叫道。 老鰉魚沉聲道:“反正不是好東西,大伙都抓穩(wěn)了,冬子,別他娘的發(fā)呆,快把船上的沙袋丟下去,馬力開到最大。” 潘海根反應最快,立即扯起船艙里壓著的沙袋,喝道:“大伙一起動手,減輕船的重量?!?/br> 他一聲吆喝,我們七手八腳的開始一起動手,把船頭船尾壓著的沙袋一個一個的丟入江中,很快船身便在洶涌的江水中浮起,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冬子又抓過幾根船槳丟了過來,嗷嗷叫道:“來來來,咱們今天和這龍王老爺過過招,看看是他快還是咱們快,哥幾個來呀?!?/br> 剛好潘海根的三個伙計,一人一個船槳,于是和冬子一起奮力的劃了起來,老鰉魚牢牢掌著舵把,不讓船身偏離方向,再看遠處那詭異的“血磨盤”仍然在不住轉(zhuǎn)動,江水肆虐,倒流向漩渦之中,我們的小船完全是逆水而上,在激流涌動中艱難向北岸沖去。 我的身上已經(jīng)被江水打透了,冷風一吹,抖的厲害,心中更是狂跳不止,潘海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兄弟不用怕,跑船的經(jīng)常會遇到險情,這不算什么,等咱們待會到了北岸,就一切沒事了,那邊可是有大批寶貝等著咱們呢?!?/br> 他說的倒是輕松,我無語,只能苦笑一聲,現(xiàn)在說那些都是廢話,此時此刻,還是先保住小命吧,寶貝什么的,我從來就沒指望過。 老鰉魚果然是有手段,在他的指揮下,我們的船終于漸漸的脫離了漩渦的范圍,速度也開始加快起來,我這才驚魂稍定,回頭看,遠處那“血磨盤”發(fā)出朦朧的紅芒,在夜空中猶如一顆惡魔獨眼,遠遠的盯著我們,似乎并不甘心看著我們逃脫似的。 船下的江水仍然在洶涌逆流,船底不斷傳來撞擊的聲音,老鰉魚道:“這血磨盤威力還真是不小,江魚居然都逃不掉,大伙別松勁,這下面肯定還有大魚?!?/br> 他話音未落,船身一側(cè)忽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小船猛的傾斜,在江水中橫移出十余米,老鰉魚高聲罵道:“這些龜孫子,魚崽子,說來就來了,冬子,加把勁,把帆扯起來?!?/br> 冬子一愣,叫道:“叔,現(xiàn)在風向不對,帆拉起來,會把咱們送到邊哨眼皮子底下的啊?!?/br> “顧不得那么多了,這江中大魚比邊哨還可怕,船要是翻了,大家一起玩完,要是被邊哨逮住,說還能糊弄過去,聽我的!” 老鰉魚一聲吆喝,冬子叫聲好,立刻就丟下手中船槳,跑去拉帆。 “我來幫你?!蔽颐_了過去,卻在這時船身搖蕩,我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船艙,冬子沖我咧嘴一笑:“你護著自己別掉江里喂魚就行了,這個我來?!?/br> 他說著話,三五下就已經(jīng)把船帆扯了起來,這一下借著風勢,小船速度更快,船底雖然還是被魚群撞擊的咚咚作響,但暫時沒有出現(xiàn)大魚,便乘著風,遠遠向?qū)Π犊焖亳側(cè)ァ?/br> 慢慢的,船底不再有魚群經(jīng)過,剛才的激流洶涌也漸漸平息,我回頭再看,那血磨盤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我暗暗松了口氣,忍不住問:“那血磨盤,到底是個啥東西?” 老鰉魚面無表情的說:“那是小白龍的一塊骨頭?!?/br> “小白龍的骨頭?這、這也太扯了吧?”我駭然道。 老鰉魚不理我,自顧說:“傳說當年無惡不作的小白龍被大黑龍打敗,死在這江里,他怨氣不散,堵在喉嚨處下不去,后來就凝在它的一塊喉骨上,幾十年出現(xiàn)一次,吞噬江里的生命,由于它每次出現(xiàn)都有漩渦紅光,我們這的人,就叫這東西血磨盤,今天倒霉,讓咱們碰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