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她最需要他的陪伴
席江燃坐起身,看她別過去那氣鼓鼓的臉頰,眼神終是柔和下來:“我要去做一件大事?!?/br> 她耳朵小松鼠似的動了動,聽見他的話,慢慢回過臉龐:“什么?” “摧毀得之,把那群社會渣滓連根拔除?!彼f得輕描淡寫,手掌安詳放在膝蓋上,就跟在說明天去哪吃飯這樣輕松。 蘇晚箏當即愣神,震愕從臉上逐漸浮現(xiàn),“你……說什么?你一個人?” “陸翡,石遠巢,李瓊墨?!?/br> 他面容平和,“還有木源。過幾天等他醒了,我去試圖說服他?!?/br> 有這些人在,蘇晚箏依舊輕松不起來。畢竟是那么龐大一個集團,扎根數(shù)十年屹立不倒,要根除豈是一夕之間能做到的。 “木警官剛剛從山林里出來,你就要他們參與那么危險的活動……” 蘇晚箏輕輕攥緊床單角,旁敲側擊著些什么,“得之是該除,但你們的決定是不是太突然了,至少等我能下床了,再決定……” “不能再等了。目前警方已經(jīng)逐步擊破了得之的窩點,我們要趁著這個勢頭追上去,一舉鏟滅?!?/br> 席江燃道,“這是最好的時機?!?/br> “可……”蘇晚箏抿緊蒼白唇瓣,黑白分明的眸里擔憂,“可這事不小,你們的計劃呢?” 他笑了,看見女人眼中真切的擔心,心頭胸膛是暖的:“計劃這幾天就會出來,放心,沒有萬全的準備,我們不會輕舉妄動?!?/br> “那我也要去。”她下意識握住他的手心,白軟小手攥著他,像怕他消失了一樣。 “你不能去?!彼暰€往她小腹上瞥,眸光又柔了些,牽緊了她的手指。 蘇晚箏眨著眼睛問:“為什么?” “你身體還沒好,不許亂跑,也不許參與這么危險的行動。” 席江燃道,“這段時間,我讓時博陪著你,醫(yī)生說了,你必須得在醫(yī)院休養(yǎng),哪都不能去?!?/br> “我還要在醫(yī)院躺多久?”蘇晚箏騰地坐起來,“我感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可以下地走路,跑跑跳跳都沒問題。” “你說沒事不算數(shù),一切以醫(yī)囑為準?!?/br> “……”蘇晚箏抓住他的手指,眼底潤潤,“在我出院之前,你們不許去?!?/br> 他心間微動,她眼眸濕漉漉看著自己,明明上一秒在生他的氣,此刻就擔心他要哭出來。 剛失去一個孩子,對她而言,她最需要他的陪伴,席江燃明白。 “好。” 他終究不忍拒絕她,俯身在那唇瓣上輕啄,廝磨輾轉了會,“都聽你的?!?/br> 一直陪到她晚上睡下,席江燃才從椅邊起身,被剛從門口走過的醫(yī)生叫住。 他這段時間每每與醫(yī)生見面,心跳都會急劇加速,生怕從他嘴里聽到什么反轉性的消息。 從前與那些大合作商談判時,席江燃都未曾這樣緊張過。 “有事嗎?”他站定身形,漆黑眼眸深深凝著醫(yī)生。 醫(yī)生察覺出他的情緒,笑著擺手:“別這么緊張,席先生,我只是來通知你,木源先生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可以探視了。” 他暗暗松了口氣,頷首致意:“謝謝?!?/br> 目送醫(yī)生離開,席江燃便沒有猶豫往木源病房樓層走。 雖然對木源不公平,但這事,能越快與他談判上越好。 木源的房門口有他安設的兩三個保鏢,便再無親屬。 他從前也聽說過,木源會進入警查的職業(yè),因為雙親曾出車禍去世,而酒駕的那輛卡車還肇事逃逸,逃過搜查許多年。 木源當上警查第一年,便親手翻了這個案子,還在天亡靈一個交代。 木源人到中年,沒交過女人,也沒有孩子。 唯一當做親人的,怕只有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季小青。 而如今…… 席江燃嘆了口氣。 手輕輕推開門把,步伐平緩地走進去。 他應該是第一個探視木源的人,見到他后,該怎么告訴他季小青的事,席江燃到現(xiàn)在還猶豫不決。 因為一直都摸不準木源的脾性,他好像一個多面體,外表率真耿直,內心又是無比細膩的男人。 走到木源床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都被繃帶包扎。 旁邊病歷單上寫著他疲勞過度,加上一定的受涼,使他抵抗力下降,需要在溫暖環(huán)境中靜養(yǎng)。 席江燃放下病例本時,正與木源炯炯有神的黑眸對上。 他像又老了好幾歲,面龐疲態(tài)盡顯,眨了眨沉重的眼皮,一層血絲虛浮在眼球旁。 抿了下干如樹皮的唇,唇紋裂開,開口問他道:“都……安全了嗎?” 簡單的四字提問,又牽著席江燃的回憶到達那個滂沱雨林里,空氣混著血與殘煙的味道。 他眼底深深隱忍,抓住木源無力的手心,一只膝蓋跪下,懺悔慚愧:“木警官,我對不起你?!?/br> 木源眼瞳倏爾睜大,嗡鳴聲在大腦里持續(xù)蕩開。 縱然這輩子,他聽過很多句對不起,見證過無數(shù)戰(zhàn)友的殉職,卻從未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絞痛難忍。 他凄然張著唇瓣,使勁全身力氣抓緊席江燃的手,仰著脖子試圖想坐起來,直視他,面對他,將一切都問清楚: “對不起什么?對……對不起什么?你把話說清楚!” “對不起,沒有達成給您的承諾,對不起,我到的時候,終究是晚了一步……” 他閉上雙眼,壓下喉間翻滾的哽咽,睫毛陰郁顫抖,“他們在躲避得之的追擊時,季小青強硬扒下蘇晚箏的外套,引敵人離開,自己一人承受槍林彈雨,拖著一身傷口跑到幾公里開外,最后……” 席江燃想起季小青遺體的模樣,拳頭緊握,眉間顫栗,“最后,得之放了火炮……” 床上的中年男人聽到這,身體距離抽搐了下,立刻朝床沿趴下去,“咳咳咳……” 他拼命地咳嗽著,身體像一架殘破的鐘,不斷嗡鳴轟響著,眸中的血紅仿佛更深重了。 “木警官?!?/br> 席江燃俯身扶住他的肩膀,試圖支撐木源身體,卻被他狠狠甩開:“……席江燃,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分明拖住他們夠久的時間,甚至不惜以命相抵,為什么最后你還是遲了一步!這不可能!” 他忽然一個氣抽,差點沒緩過來,左手捂著胸膛,在床上仰面躺了很久。 席江燃從未見過木源這副模樣,心痛與歉疚是真,但更擔心他的身體。 “木警官,您先別動氣,聽我慢慢說……” “說什么?”木源緩過勁來,人的精神氣已被抽去大半。 他沙啞著喉嚨,眼下一片烏青,眸色無力看著天花板。 木源是明白人,縱然心痛,縱然預料過這樣的結局。 他明白這事不怪席江燃,但就是忍不住撒氣。 誰也預料不到事態(tài)的變化,誰也不知道季小青會扯下蘇晚箏的外套,裝作是他本人吸引軍火。 他知道季小青喜歡她,眼神、動作和說話的神態(tài)騙不了人。 可這傻小子……竟然情深到愿意以命來換! 他……怎么就那么愚蠢!為了一個女人,他連師傅也不要了,自己的未來也放棄了。 季小青說過,他還沒出過國,沒看過外面的世界。 他答應過那孩子,等這些糟心破事結束,就帶他去看一看世界,去嘗嘗大榴蓮,去普吉島游泳看魚,再去北極看一場極光。 木源死死抓住床榻邊緣,將那片床單揉皺得不成型。 一只手臂搭在眼簾,遮擋住不斷往下流淚的眼睛。 經(jīng)歷過腥風血雨的七尺大漢,拿過無數(shù)勛章的英明警官,此刻在病榻上哭得像個無力的孩子。 —— 另一邊,一扇房門也同樣被推開。 蘇晚箏睡得安詳,雙手交疊放在被鋪上,柔靜燈光映著她乖巧臉頰。 分明是溫馨的畫面,落在來者的眼中卻是可恨至極。 喻霜降緊咬下唇,她是趁著病房門口警查離崗時悄悄溜出來的。 蔡龍偷聽了洗江燃和醫(yī)生的對話,說蘇晚箏的孩子竟然還沒流干凈。 她當時臉就慘白,心臟崩裂,她沒想到自己去海島辛苦抓人,不惜讓自己和喻家名譽掃地,竟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喻霜降不肯相信,撐著身體闖了進來,手扶墻壁,艱難往前走。 一想到床上的這張臉,曾經(jīng)在席江燃身下輾轉承歡,享受過本屬于她的幸福時,喻霜降的表情驟然變得無比可怖。 身軀發(fā)出機器般的悲鳴,喻霜降卻嘴角咧開笑容。 蘇晚箏睡得正安心,忽然,沒由來一股涼意從腳底席卷到心上。 她冷得往被子里縮了縮,視線閃過一個畫面,猛地定格。 定睛去看,身側一襲白衣坐在那,如女鬼一樣的女人,面色瓷白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