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別說不吉利的話
肩上的責任,指的是蘇晚箏和孩子吧。 “八年了,你的改變還真大?!笔h巢雙臂抱在一起,若有所思地凝視他,“八年前還是獨身一人,上游輪的時候還會恐懼,還會發(fā)抖?!?/br> 席江燃淡淡彎起唇畔:“以前的事,您就別提了?!?/br> 但相比同情,心境確實有所不同。 就像他說的一樣,肩上有了責任和擔子,有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似乎就不那么怕死了。 “真好?!笔h巢淺淺合上雙眼,寬厚手掌撫摸著玻璃杯,“我靠著瞇一會,到了告訴我?!?/br> …… 【醉臣】夜店。 身穿黑色馬甲白襯衫的經(jīng)理陪笑敲響房門:“陸少,天都亮了,一晚上了,您……” 他推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郁沖鼻的酒味,立刻皺起眉頭,眼神示意身后的保潔人員進去打掃。 但經(jīng)理踏步走進去時,忽然“嘩”地一聲,凌空一只酒瓶狠狠砸碎在腳邊。 經(jīng)理嚇得往旁邊一縮,臉色青白:“陸、陸少?” 便見一襲白襯衫的男人躺在沙發(fā)上,撐著酡紅的面龐,出乎意外的是,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就一個人坐在那喝酒。 他煩躁從口袋里抽出張卡,甩到經(jīng)理腳邊:“續(xù)今天的包房,然后滾出去?!?/br> “陸少……您的信用卡已經(jīng)停了。” “……” 陸翡漠然抬眸覷他一眼,神色幽幽泛著寒惻的冷光。 經(jīng)理立刻噤聲,不敢再說話。這酒吧有陸氏的股份,上頭陸老也把他當眼線,時時刻刻盯著陸翡的舉動。 陸翡輕嗤了一聲,“老東西。” 他起身把西服帶上,高大身形搖搖晃晃到門口。 捏攥著眉心,瞪了眼旁邊低頭的經(jīng)理:“老季,我跟你也挺多年的朋友了,從我這收錢,又在我爸那拿了不少好處,你兩頭吃得夠開啊。” 那經(jīng)理臉色惶然,蒼白著往旁邊避退,“您說的什么話……” 陸翡冷哼一聲不語,耷著西服便昂首闊步地離開。 陽光刺眼泄落,陸翡緊皺著眉頭,雙眼沉閉,抬胳膊遮住,酒稍微醒了些。 他本身酒量極好,吹了一晚上也是半醉半清醒。 這才想起今天是席江燃去見蘇丘的日子。 怎么勸都勸不聽,他非要飛蛾撲火,帶再多精銳去又有什么用,蘇丘豈是區(qū)區(qū)一支二十多人能抓到的。 煩神這事一晚上,喝了一晚上的酒,就逐漸忘記了時間。 既然時間還早,就去看看蘇晚箏吧。 她和席江燃的婚事,在網(wǎng)上鬧得風風火火,目前也是重點保護對象,就怕蘇丘故意轉移目標,對蘇晚箏下手。 …… 車子行駛到崎嶇山丘上,天色降下暗沉,天邊濃密的烏云卷著風起云涌。 車隊已經(jīng)行駛很緩慢了,但席江燃仍覺氛圍不對,皺眉指揮:“將車停靠在隱蔽處,每十米停一輛,下車行動?!?/br> 距離那座工廠還有兩公里左右。 車隊聽令后紛紛停了下來,持著手槍的隊伍整齊躲避在草叢之中,蓄勢待發(fā)。 下車后,就換成席江燃獨自一人走在前方。 蘇丘說過,想要小五和雪貂活下來,就獨身前往,不許帶任何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立刻槍斃二人。 “小心?!笔h巢將槍別在腰間,拍了拍席江燃的肩膀,點著藍牙耳機,“有什么事,立刻撥動耳機?!?/br> 席江燃輕輕頷首,給了他一個放心的微笑神情,緩步走向那片深林里。 林子不如海島那片大,但也夠兇險,樹枝層巒疊葉,陽光細細碎碎地灑在他身上,無數(shù)斑駁跳動。 席江燃緩慢往前走,距離工廠還有0.5公里時,身側樹木沙沙作響。 他即刻反應到什么,一把銀亮匕首已經(jīng)抵在他的喉間。 他喉結微動,皮膚觸碰到那凌厲刀鋒,冰涼入骨。 “果然如老龍猜測,席先生,也就你有這個膽量和能耐,敢在老龍身邊安插臥底?!?/br> 身后一道狡猾冷冽的聲音,感受那說話的語氣,以及用刀抵著他的手勁,席江燃便知那是經(jīng)受不一般訓練的,是蘇丘的最終武器。 “咔噠”兩聲。 那人非常靈活地解了他腰間的槍袋,玩轉著那只小巧的銀色手槍,輕笑挑釁:“槍不錯?!?/br> “人在哪里?”武器被奪,在預料之中,席江燃神色平靜地望著他問。 那人嬉笑,露出一口鑲金邊的牙齒:“你說什么人?雪貂還是小五?” 席江燃不上當,若他立刻透露是誰,或許會被蘇丘直接一槍斃命。 “蘇丘?!?/br> “老龍在里面等候多時了,只不過,要我查查清楚你身上還有什么危險品沒有?!蹦侨溯p笑,要往他腰間摸時,席江燃神情微沉。 目前,眼前只有這一人,手里還只有匕首,他有機會。 只是,不能輕舉妄動。 男人神情沉靜,張開手臂任他搜查的瞬間,故意將手臂落下,即將落到那人身上。 身側大樹上“唰唰”跳下幾個身影,數(shù)把槍支險險抵在席江燃的顱處。 果然,周圍埋伏圈的人真不少,個個手里都是致命的武器。 “呵。”那金牙冷笑一聲,陰沉著臉,朝席江燃的小腹上狠狠一腳踹去。 他穿著釘鞋,這一腳下去,席江燃彎了下腰,小腹被踹得刺痛難耐。 幾個手下立刻上前將他擒住,士兵冷眼瞪他:“把老子當猴耍呢?再敢有這種小動作,立刻要你的命。” “帶進工廠?!?/br> 席江燃暗然松口氣,袖子里藏著的那把靈巧小槍,總算是混過了視線。 一舉兩得的試探,換踹一腳,不算虧。 緩慢走出森林,在一片空曠到令人絕望的荒漠上。 工廠獨立坐落,巨大高聳,仿佛一個隨時吞人入腹的巨人。 人對巨物有本能的恐懼,席江燃此刻被押著雙手,抬頭看這座黑色建筑時,心臟陰沉了下。 金牙用鑰匙開門,把席江燃推進去。 他一個踉蹌被推進去,空氣里無數(shù)灰塵都飛揚起來,如天女散花般。 而在灰塵散盡后的黑暗里,唯有一束光芒,從破舊的房頂散落下來。 不偏不倚,正落在工廠正中央的位置,映照著跪在那的兩個人—— 小五和雪貂。 兩人雙腿被安上簡單的支架,但奄奄一息地躺在在,不知受了多少酷刑,連話都說不出來。 席江燃目光平靜掃視過二人,對上小五灰暗的雙眼時,他未作停留地移開。 只身進入這里,他知道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每個情緒,每個動作,甚至臉上流下的每滴汗都是危險。 小五和雪貂身后的黑暗里,傳來一道沉緩的腳步聲。 蘇丘吹著口哨,輕松閑適,又給壓抑過分的空氣平添詭異感。 他呼吸慢慢收縮,空氣稀薄在胸腔蔓延開,每一寸皮膚都在繃緊。 “喲,老面孔,好久不見。”蘇丘竟是一身雪白的西服。 一改他從前酷愛黑色的風格,白發(fā)蒼蒼頗具威嚴,身后跟著兩道不明的暗色身影。 蘇丘緩緩往前走,直到整個人都呈現(xiàn)在光束下。 他的臉因長期不眠而變得蒼白空洞,雙眼凹陷,宛如被蠶食成空殼的生物。 黑洞洞地瞪著席江燃,像在看一個又愛又恨的人,笑容詭異,“席江燃啊席江燃,我早就猜到會是你。只有你才總想當英雄伸張正義,只有你想剝削人的欲望,可真是個道德戰(zhàn)士啊?!?/br> 蘇丘笑了下,鞋尖忽然狠狠踩上小五的頭頂:“不過,對付你這種人也最簡單。只要把你手下人弄個半死不活,等著你親自前來領取就好了。” 小五咳出一口悶血,雙眼翻白幾乎快暈過去。 席江燃神情平靜昏暗,心底的波濤洶涌,不經(jīng)意顯露在眉眼之間。 蘇丘都觀察在眼里,收回腳的同時,另一只腳狠狠踩在雪貂的頭上。 這次,席江燃平靜許多,他冷眼看向蘇丘:“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 蘇丘了然于心地一笑,俯身上前,拍了拍席江燃的臉頰,“小樣,想跟我斗啊,真當我是好糊弄的?” 他轉過身,滿面冷意地吩咐手下:“把斷頭臺推上來?!?/br> 那三個字嚇得人心臟都發(fā)抖。 席江燃亦是跟著一顫。 而地上原本奄奄一息的二人,在聽到那話更加激動,求生欲望讓他們張牙舞爪要爬起來。 便見黑暗里,一座巨大的機器慢慢被推到眼前。 那是古代實施絞刑才能見到的器具,一座巨大的刀刃懸吊在頂端,下方是木質的凹槽。 手起刀落,這一刀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手下低身上前,“老龍,哪位?” 蘇丘輕笑一聲,鞋尖點了點雪貂的臉頰。 席江燃眸中晦澀,沉聲開口:“你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我來了,就放人走?!?/br> 蘇丘狂妄地大笑了兩聲:“席江燃,我就恨你這種自作聰明的假態(tài),明白嗎?你以為你在面對小五時,假裝露出的一點心疼的表情,我就會被你欺騙?拙劣!” 席江燃眸光微沉,心里卻悄悄一松。 蘇丘顯然是上了他的當。 小五被踩壓時,他方才故意露了點表情,而在雪貂被踩時,又刻意收起了情緒,看上去想要隱藏什么般。 故意猜到蘇丘會逆向思維,所以他再逆了一次,好讓蘇丘混淆錯身份。 蘇丘淡然聳肩嘆氣:“你以為你能碾壓我的智商,那我就只好碾碎你心愛臥底的頭顱了。” 雪貂眼眶猩紅,奮力爬到蘇丘身邊,染血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褲管: “不……不要!不是我啊……龍哥,我為你做牛做……馬十……十多年,你不能這么……” 蘇丘此生最痛恨背叛之人,他一腳毫不留情踹在雪貂肚子上,直接讓男人飛出去很遠,被一幫手下控制住。 席江燃沉眸看著那一切,攥緊深紅拳心。 快一些,再快一些。 …… 陸翡直接開車到席江燃家里,推門進去時,蘇晚箏正坐在那吃午飯。 屋子里靜悄悄的,就連吳媽走路都聲音放低。 雖然沒什么大動靜,卻有股無言的壓抑感在空氣里蔓延開,抓著心臟難受。 陸翡抿唇換了鞋,十分自然地走進去。身上酒味特地在門口都吹得差不多了,用一點香水掩蓋。 “陸先生……” “你好?!标戶錄]什么情緒地打著招呼,直截了當走向蘇晚箏,在她的對面坐下,拿起擱在盤邊的一雙筷子便吃。 那動作自然得仿佛他是家里男主人。 而蘇晚箏過了許久才察覺到他來了,咬著筷子,清麗烏黑的眼眸頓住:“陸翡?!?/br> “餓了?!?/br> 陸翡不斷往嘴里送菜,每樣都來一筷子,腮幫塞到滿滿,還是眼波平靜。 “你別再吃了?!碧K晚箏凝眉抓住他的手腕,聲音顫抖。 抓住他手腕時,聞到他身上溢出的一絲絲酒味,呼吸凝滯住。 忽而就對眼前的男人十分心疼。 他上挑的桃花眸充斥血絲,修長濃密的睫毛低垂,遮蓋住陰鶩冰冷的視線。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又噴了多少香水掩蓋…… 蘇晚箏如鯁在喉,緊緊咬住唇角。 “不吃要死人啊?!标戶淅湫α寺暎崭购攘艘惶煲灰沟木?,胃子早已受不住了。 可不經(jīng)意間提到死這個字眼,空氣震顫了下,不論是守候在旁的時博,還是心不在焉忙家務的吳媽,都怔住。 蘇晚箏同樣肩膀一抖,擱在桌上的手指攥成拳頭:“別說不吉利的話,死不掉?!?/br> “你知道蘇丘是多恐怖的人嗎?你知道他曾殘害多少女人嗎?你知道在八年前的游輪船難里,警方除了席江燃與石遠巢,幾乎全滅嗎?” “陸少,您別說了?!睍r博臉色一沉,連忙想上前制止住他。 陸翡忽然抓住她顫抖的手腕,指節(jié)森白鮮明:“我們不能在這里什么都不做,明白嗎?蘇晚箏,我們得去幫他,你是他的希望,你得幫他,明白嗎?” “陸先生,請您放開太太!” 時博忽然冷喝一聲,也不顧彼此舊日情誼。此時他只是席江燃忠誠的下屬,不允許任何人做出傷害蘇晚箏情緒的事。 可不容時博出手,忽然,從門口閃過一道強勁的風。 連時博都沒反應過來,一只沉沉的大手已經(jīng)攥住陸翡的肩膀:“你干什么?昏頭了!” 蘇晚箏一下清醒,那聲音是木源。 “呵,你也不是什么好人?!?/br> 陸翡往后退了兩步,“為什么慫恿他去做這種事?你想報復石遠巢,拉著別人一起算什么?” “你說什么你?”木源一巴掌狠狠推了下木源的肩膀,被踩中雷區(qū),神情透冷,“崽種,你因為我不敢揍你?” 陸翡指著自己的臉:“揍,給我一拳狠狠清醒過來,最好讓我昏死過去一覺醒來當個屁就放完了?!?/br> 兩人鬧到僵持不下,忽而門口又進來一襲煙灰大衣的男人。 他蹙眉,揣著口袋站在那,宛如家長管教孩子,一眼瞪向陸翡:“你幾歲的人了,還鬧脾氣?” “……” 陸翡聽那熟悉的聲音,忽然動作頓住,看向門口的李瓊墨:“你……不是出國出差去了?” “昨天才回來。”李瓊墨冷臉走進來,俊沉的容貌滿是連軸轉的疲倦。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樣試管盛裝的粉末,“不是出差,是去拿這個。” “這是什么?” “麻痹神經(jīng)用的灰粉。我父親研發(fā)的產(chǎn)品,是實驗室的助手偶然發(fā)現(xiàn)的?!?/br> 李瓊墨淡淡收回,“只需5克左右,燃燒進火焰里,燃出的煙霧是無色無味的,能在悄無聲息之間麻痹人的神經(jīng)?!?/br> “這……” 陸翡雙眼倏爾睜大,“你就為了拿這個回來,難道席江燃……” “沒錯,這才是我們計謀的開始?!崩瞽偰淅湫彼谎?,“昨天商議過計劃細節(jié)后,本來想睡一覺起來,再帶你過去幫忙的,誰想到,你在這里sao擾一孕婦。” 陸翡臉頰微沉,看向旁邊同樣聽得一愣一愣的蘇晚箏,抿緊唇瓣:“你說我們要去支援?” “廢話,當然要支援?!?/br> 李瓊墨與木源交換了眼神,“木源上午才將江清霾所擁有的證據(jù)全部交上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木源實施捕殺令,即見到木源就立刻槍殺,并且,還批了10直升機,目前已經(jīng)在趕去的路上了?!?/br> 他眼神凌厲落在陸翡身上:“所有人都在干活做事,你再不去支援,難道眼睜睜看著兄弟死在蘇丘手里?” “我去,我肯定去!” 陸翡眼神顫抖地站起身。 他往門外走,又想起什么,轉身回來,對仍在懵圈的蘇晚箏微微低頭:“剛才我說的那些話,算在我賬上,事后跟你好好賠禮道歉?!?/br> 蘇晚箏壓根沒放在心上,腦袋在閃回李瓊墨的所有話。 他說有直升機來了,警方出力支援了,還有他帶回一種神奇的藥粉…… 他真的沒騙她,沒用命去硬拼,他們的計劃這么周密,每一步驟都算清了,每個人的任務都安排妥當。 “好了,別磨嘰,該出發(fā)了?!?/br> 李瓊墨戴上帽子,大衣凌厲地轉身,掌心拍了下時博的肩膀,“小時,席太太就交給你了,可不能有半點差錯。” 時博踏步立刻站直身體,敬禮,他眼眶含淚,認真不茍:“是!一定謹遵命令,誓死保護太太和孩子的安危!”